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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扣卿心作者:流苏顾盼字数:16020更新时间 : 2013-08-04 08:25:12
    温衔哭得梨花带雨,妆容尽褪,我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阁楼内,秦夫人的背影淡薄孤寂,与此刻温衔一身的鲜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徒添了一番餐后茶凉的悲凉之感。其实这座侍郎府里谁都知道,秦夫人母女的繁华,或许只有这一日,就像昙花一般,花开一瞬,之后便是凋零。每个人的不屑,在大厅之中尽露无遗。

    私心里,确实很是内疚,终归若然不是我,温衔也不必远嫁他方:“衔儿。”我的语气中带了多少无奈与怜惜我自己都听不清明,只知道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温衔,除了我,已然无人可以托付。

    在这间深院,何人真心何人假意根本看不出,那群姬妾们大多心口不一,剩下的便是胆小怕事。

    温衔看得明白,在这桩和亲之事上,她送了我一份人情。比起那帮所谓的“血浓于水”的姊妹,她宁愿选择托付我。

    温衔此时发髻因为先前的激动略显微乱,云鬓之上的红色珠花散了一半,华冠也有些许歪斜,发冠之上原本应当自在摆动的流苏也勾上了发间的金钗上。原本的妆容也被梨花带雨似的湿润污乱。

    “铃儿,将衔儿带去找人重新理理妆容。”将衔儿一番安抚,唤来铃儿,将怀中泪眼氤氲的温衔交到铃儿手上。

    若叫温衔以如此妆容出去大厅,只怕要失礼于人。况且温衔此时的情绪,留在此处,只怕温衔与秦夫人二人心中都不好过。

    “是,小姐。”铃儿闻言应道。温衔却猛地挣开了我跟铃儿的手,抬头看我的眼神中满是冷漠与疏离。我一时反应不及,心一落,看着温衔略略一怔。怎么会真的没有半分怨念呢?我空落落地自嘲一笑。

    铃儿看到了我的尴尬,劝温衔道:“小姐是怕你此番样貌出去会让侍郎大人不快,衔小姐难道想要侍郎大人怪罪到秦夫人头上么?”

    温衔听到“秦夫人”三字,身形一僵,有些认命似的,回头不忍地看着另一边不为所动的秦夫人,久久,才道:“我随你去。”

    铃儿带着温衔绕出了阁楼的小院,待二人走远,我收拾了心情,又再看了看这间阁楼,这样的凋敝残破,秦夫人却在此住了这么多年。一个不受宠的侍妾,名义上一声夫人,实则地位怕是连府里的一些得宠下人都不如吧。失宠便是失势,顾氏众人的冷眼想来也这些年来已然受过不少了。

    今日明明是温衔的嫁期,这个院子也本该有许多人进出的,可是从我与铃儿进来一直到现在,没有瞧见其他人进来。

    我缓缓靠近阁楼内那个身形消瘦,素衣淡薄的秦夫人。

    阁楼里秦夫人敲击木鱼的声音熟练清晰,阁楼的装饰并不高贵,所幸还是干净大方。

    “秦夫人心性与世无争,清玉自是钦佩,可终日相伴青灯,未免隔绝于众人。”我听到我的声音在这阁楼幽幽响起。

    秦夫人闻言,手中动作依旧,淡淡道:“是秦淮命途如此。”

    命途如此?见着她如此云淡风轻的口气,再想起温衔远嫁的事实,与她即将到来的命运,我语气微微清冷,略带讽刺:“如果夫人的命运便是衔儿的命运,那衔儿倒也该是命途如此。”

    秦夫人身子一僵,终于放下了手中敲击的木鱼,缓缓起身,直直正面迎向我:“清玉小姐所言秦淮如何不懂,可秦淮又能如何?”

    在看清秦夫人容貌之时,我怔了半晌,方觉自己方才的讽刺太过失言。

    秦夫人面容因年华转瞬,眼角已然添了几处岁月的痕迹。但让我一时惊诧的,却是她左边面颊从眼角到下颚的一处刺目的疤痕,随着时间的流转,疤痕的颜色暗沉而明显。本是娇娆的美人面,添了岁月与疤痕,如何看都是那样的狰狞无法直视。早前也曾听闻秦夫人容颜有损之事,但真的看到了,却也免不了心中一惊,这样触目惊心的疤痕,细长而深入,看来倒像是匕首划出来。我忍不住手心出汗,心中也有些寒意。划出这样有摧毁性的伤痕,此人定是恨秦夫人入骨,决意让秦夫人万劫不复。

    女子这张脸,无论放在何时,都是那样地重要,况且还是在这个以夫为尊、妻妾成群的府邸。留着这样一张狰狞的面貌,这府里又有多少人会靠近呢?

    “二十年前的风风月月,终究已然过去良久了……”

    二十年前的那场江南烟雨,水阁船舶杏影仿佛随秦夫人淡然不惊的口中细细说来。

    不是*风尘,却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二十年前,水乡江南绵绵雨,洒了多少文人骚客在心头。

    水波潋滟,烟阁华锦,明媚的阳光洋溢着整个春水江南,秦淮之地秦淮影,秦淮水中秦淮女。

    犹有当年名花倾城,姿色妖娆。珠钿银簪击节而碎。

    秦地楼阁,驻于飘渺的江南烟水之上,一曲琵琶凝成的《邀醉舞破》冲开秦淮水地的醉生梦死,驻足了岸上男子的屏息凝神,闻而止步。

    良久,绕阁的琵琶声在春日江南散尽。

    “姑娘,杨酌杨公子在水阁船舶外苦候多时,只求姑娘见上一见。”宝琴穿过水阁船舶的层层迤逦的珠幔,拿了香炉的死灰倒进空帛,从袖中掏出了新的熏香。

    女子恍若未闻,似是听多了这番通报,已然司空见惯,清冷的眼眸淡淡一垂:“驻于这水阁外那么多人,若要我一一相见,怕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完,哪里又有闲暇坐在此处了?”

    宝琴闻言,自是已然明白女子的心意,换了熏香,便又静默退下。临到纱幔飘逸间,又悠悠道:“姑娘,今日是七夕牵牛,可要宝琴为姑娘去岸上购置些什么?”

    女子按在琵琶琴弦上的手指微顿,良久,方缓缓拨了一声弦,流畅轻扬。眼睑垂下,掩去一切情愫,声音凉薄,道:“七夕从不是住在这处水阁的女子可以去想的。”

    宝琴闻言,复又缓缓退步离开。背后,是清泠珠翠落玉盘的弦音飘扬。

    宝琴的身影消失,秦淮方一双淡漠的秀眸瞟去了水阁船舶外,三面环水都是江淮风尘女子所居的水阁,只有一处可以通到岸上。一如她的处境,风尘女子,名噪江南如何?冠盖华景,艳绝秦淮又如何?国色天香,驻留风流男子又是如何?

    秦淮不觉冷眉一沉,世上男子,争名逐色,所钦羡者,不过以色事他人时一点好罢了。

    江南听说过秦淮此人的,必然也听说了秦淮的心性。

    所谓“天性凉薄”,想来便是用来形容秦淮的。若是只知道秦淮是个面容姣好,一身才情的艳妓,只怕就知道的极为肤浅了。秦淮居于水阁之上四年,一曲《临江仙》已然在江南名声传播。先有江浙巡抚孟褚以千金为聘,欲纳秦淮为侍妾。后有临安县令孔冶一番倾慕,以“终身不作二娶”为誓,压下重重阻力,欲娶秦淮为妻……

    奈何秦淮从来心如止水,不动分毫。一一退却众人之*慕,更是在水阁船舶之上亲笔题写了“宁为商门妇,不做士侯妻”十字,逼退了众多侯门贵胄,多情纨绔。方才的杨酌杨公子不明来路,倒也却是个翩翩佳公子,早年在乡试中中了一甲,见了秦淮的题字,当即弃了一甲文书,紧随秦淮水阁而居。

    凡此种种,在二十年后反倒成了江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想当年那个清高自诩,清冷自顾的秦淮,那个作出“宁为商门妇,不做士侯妻”的冷美人,那个将倾慕男子的心意踩在脚下,毫不驻足的凉薄女子,最终不过是成了卫国京都侍郎府红墙高院里众多夫人小妾中的一个,还落到了个容颜尽毁,盛名负累的地步。

    可说起这一段,知情人却少得可怜。当中恩怨,当真说起,确实话长了。

    入夜,春水江南一片静谧,江面涟漪浮动,若隐的波光荡漾了整片江南。

    晚风扬起水阁船舶上的层层纱珠帷幔,清扬若舞。

    “宝琴,行船。”

    夜间将水阁船舶划驶入江水深处,是秦淮最*。

    七夕夜,鹊桥会,岸上灯影绰绰。

    “今日七夕,姑娘何不就留在岸上呢?”宝琴撑着长篙,长衣广袖,面容娇稚。

    “你若想留在岸上,便留在岸上吧。”秦淮泠泠之音,透过暗夜,冷清更甚。衣裳之上明丽脱俗色彩在烟波间荡漾出了别样风情。

    “姑娘这样说当真是没有良心。”宝琴娇嗔道,“宝琴凑热闹都是为了姑娘的姻缘,姑娘不去,宝琴去了那还有何意义呢?”

    秦淮站在船头,衣袂翻飞,纵使水阁驶出了岸上良久,但岸上的烟花四散,依旧照亮了秦淮绝美的侧面。

    闻言,秦淮怔了一怔,似是不曾想到宝琴会如此作答,叹了口气,看了漂行水中,扬起的珠幔,眼神有些迷离道:“宝琴,你跟我多久了?”

    宝琴眉头一皱,思索片刻:“从宝琴八岁随姑娘,如今已经整整九个年头了。”

    九个年头,秦淮不觉抚了抚面上妆容,秦淮她现年已然二十有三了。

    红颜易老,恩*凉薄呢。

    夜间的风轻轻袭来,夹杂着若又若无的箫声,箫音缠绵,丝丝不绝。秦淮擅长音律,自然可以听出这箫声的绝美酣畅。随着水阁的行驶,那箫声由远及近。

    秦淮不觉临船而望:“宝琴,将我的琵琶取来。”

    宝琴撑着长篙,面上顿了片刻,旋即笑意嫣然,便知秦淮的心思:“是,宝琴这便取来。”不过片刻,宝琴便将琵琶香案一同提来。

    秦淮席船面而坐,风月女子,向来不拘小节。

    只见秦淮闭目,手指樱唇作噤声之状,继而细细闻声。旋即抿出一抹笑意,手一拨,顺势便应和此声,三声内,秦淮的琵琶音已然与这远来的箫声契合。

    箫声缠绵悱恻,琵琶珠弦清脆,二人默契非常。一曲清歌所奏,正是一曲《风尘苦》。

    秦淮只记得,那一年,水阁纱幔飞扬,飘来了公子偏偏俊朗。一曲终了,秦淮沉醉中睁开眼,水面烟波中,一面小舟踏着清波绚丽烟花乘沓而来。小舟装饰简单古朴,而舟上第一眼落入秦淮眼中的,便是那舟上长身**,怡然握箫的男子。

    小舟踏着夜色迷蒙的烟花坠,袭着晚风阵阵的楼阁影,男子的身影若修竹一般立在小舟头。若说箫声只是令秦淮寻到了共鸣,那么这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已然在这个明媚动人的夜里住进了秦淮心里,荡漾了她的每一丝神经。

    他说,他叫文定;他是京都城里做丝绸生意的商贾;他说,他闻秦淮之名,此行便是为了见她一面;他说,若她愿意,他愿带她离开这江南艳地,从此山高水长……

    相处不过三个月,他少年俊俏,他说的话,每一句都那么在情在理。

    三个月后,秦淮有了身孕,他欣喜不已,搂着秦淮的蛮腰:“淮儿,同我回京城,我定要让你一生都伴我左右。”

    于是秦淮将她在江南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宝琴,让宝琴离开此处,从此生活无忧。

    了却所有,她随他入京,她抚着腹中骨肉,满心幸福。她已然*他入骨髓,此刻倚在他身畔,觉得周遭都是甜甜的幸福满溢。

    他带她进了一处雕梁画栋的所在,那一日,她是从一个小门进来的,小门内里却那么明丽亮眼。

    他将她安排在一个阁楼里,束起的阁楼,那么华丽,她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现实。

    之后,他不说娶她,她也不问。她傻傻等待,等待他提出。

    八个月后,她腹部隆起,已然快要生产。

    她拉着他的手,他冲她一笑:“带我禀明兄长,便让你入我家门。”

    她笑靥如花,满心欢喜,不再深究其他。

    岂知,他一去,数日不曾回来阁楼。她心中忧心不已,虽是人生地不熟,却也大着胆子在这个偌大的府里去找他。

    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她不知见到了多少人,走了多少地方,这片府邸太大,大到她找不到他。

    终于,她终是寻到了他,只是这一寻到,还不如寻不到。

    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男子,她隐在假山石后,听他们说话,只想在他们讲完话之后出去吓他一跳。

    岂知,被吓到的那个却是她。

    “温少爷不愧是花丛老手,竟连江南的秦淮姑娘都收入府中,实在让我等望尘莫及呢。”秦淮听他们叫他温少爷。

    “文定”面露蔑笑:“我拿下了秦淮,你们输了赌,这京都府丞的差事?”

    其余二人连忙道:“温少爷赢了赌,我等自然退出竞争府丞之职,有温少爷的兄长在朝堂,想来温少爷今后定然步步高升。”

    秦淮闻言,顿时呼吸紧促,从天堂坠入地狱。

    她是他们的赌注,他接近她,是为了赢了赌注,得到官位。他不是什么商贾,就连名字,都是骗她的。

    她腹中作痛,呻吟出声。

    她想,她估摸是要生了。他闻声,看到了假山石后的她。他看她捂住小腹,痛苦不堪。

    ------题外话------

    附上笑话一则,愿亲们天天开心

    一大学生被敌人抓了,敌人把他绑在了电线杆上,然后问他:说,你是哪里的?不说就电死你!大学生回了敌人一句话,结果被电死了,他说:我是电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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