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突变

小说:南风阁之公子欢作者:山巅之鱼字数:2872更新时间 : 2019-03-16 16:36:30
    106. 突变

    消息来得过于突然了——

    当凤麟五更天时被拍得震天响的门惊醒,得知索欢被关起来时,他还只是不信。

    “千真万确,索欢少爷火烧思来居,早给拖到地牢里了!”

    仿佛当头一个霹雳,凤麟火速套上外衣,拉过马跨上就跑,方冲出正门,却见一个黑影挡在路中,五指微钩,势猛如鹰,正是吴舸的功夫架子。凤麟死死提住缰绳,马儿跃起仰天嘶鸣,前蹄踏地,离吴舸只一步之遥。

    “我猜你肯定要去,果然不错。”

    马儿受惊,不停地刨蹄喷鼻,吴舸拍拍它的脑袋,拉住笼头往回走。

    “别拦我!”凤麟急叫道:“你不喜欢他大可不去,我与你不同,不救他,对不住无忧姑娘!”

    吴舸本没怎样,听到这话便不高兴:“就凭你?”

    这如何说?他不过情急之下才说了个“救”字,实则不以为事情到了要“救”的地步,没想到吴舸竟这反映,可知事情当真严重了。凤麟冷静下来,带吴舸进屋回房,关严了门,道:“依他现在的盛宠,别说烧书房,就是烧玉楼也无妨。说罢,究竟他犯了何事,到了救不了的地步?”

    彼时天色尚早,公鸡远远地打鸣,刺耳且突兀。吴舸默了默,实在不好意思将那消息说出口,犹豫了半晌,言简意赅道:“丹砂契,没烧。凤谨说,大人在索欢口中发现了丹砂契,他一急之下,便纵火企图烧死大人。”又补充一句:“如此一来,大人岂肯放过的,你平日里与他走得近,此时不说避嫌,倒赶着去惹得一身骚?”

    凤麟当下大惊:“怎会?当初那般严刑逼供,他死磕着不松口,若果真随身带着,早该说了才是呀!”

    “这便是此人的可恶之处了。”吴舸道,看着凤麟的眼神略带关切:“凤谨让我转话给你,叫你当心,现在大人的状况不很好,恨不得将所有与索欢有关的人事全部抹去,你躲着些,或者装聋作哑,怎么着都比直捅捅地冲到前面去说情来得强。”

    “哈,我装聋作哑?丹砂契之事我手头没少沾血,现在倒不吭气儿了?”凤麟烦躁不已,在房里转开了磨,转了几圈后,满心忧虑道:“大人他没事吧?一场火应该伤不着他。”

    “按理是伤不着的,但据凤谨说,大人为了带上那个什么都不会的索欢,难免受了点轻伤。你先坐下来,我详细与你说。”吴舸说得嘴干,看了眼杯子,空的,恰好下人来扣门,奉上茶果小酒,又直接问吴大人还要什么不要,显是吴舸经常拜访,熟识了。

    凤麟上前接了托盘,吩咐两人的早饭下去,仍旧关上房门,笑道:“来,大清早的湿气重,吃杯滚滚的热茶,劳慰你想着兄弟我。”说着将杯子用烫水淖过,沏上一杯新茶,吴舸顺手接过,点头道:“你我之间,无需这样客气。”

    他们这几个凤栖梧的心腹手下,自成一派,一得到什么重要消息都是第一时间彼此通气的,虽职责不同,性格不同,平日里不常见,却关系甚佳。吴舸一贯寡言少语,不擅交际,幸得凤麟背地里为他活络疏通,减少了许多暗敌,如此他待他,自然极是不同。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我老家那边‘黑月亮’的事?”

    “漠北金脉么?自是记得的。为了进入‘黑月亮’偷金,多少汉子不惜性命,竟将金沙用绢袋包裹,吞进肚子里,法子用多了就暴露了。你说你在山坳放马时,经常能看见成片的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怎么,这次的事与‘黑月亮’有关?”

    好友还记得自己闲聊时一笔带过的事,吴舸很欣慰,难得一笑,道:“那倒没有,只是索欢藏丹砂契的法子与漠北藏金的法子颇为相似。他将丹砂契塞入小盒,用腊封口,拴上丝线吞入腹中。据说大人是在他的后槽牙上发现一截线头,顺着扯出来,故此才发现了。一个男倌心计如此深,知道的忒多,你查过南风阁的卷宗没有,他到底什么来头,是否……与丹砂契有渊源?”

    吴舸一问,凤麟吃惊,他的意思是怀疑索欢也是丹砂余孽,做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细细考虑后,凤麟大摇其头,压低声音道:“不会的,忠臣之后,傲骨铮铮,怎会堕落卑污?你看那林怀衣就知道了。我翻南风阁卷宗时,虽未十分留心,却也记得,索欢少年时就是流妓,在漓江一带做出了名儿的,后来主动入南风阁,才有了容身之地,那时咱们大人还不知在哪里,做什么,索欢怎么知道将来会出个摄夺帝权的凤宰相?想是风尘中人,纵然见识不多,阅人却多,许多东西从哪个相好儿那里听到,有样儿学样儿,派上用场了也说不准。”说到此处,凤麟怪怪地咳一声,靠近上去,悄声道:“别看他弱不禁风那模样,猛着呢,我瞧过他的接客单子,满满摞了一架子,都蒙尘了,上面有好些奇奇怪怪的字,像是西域胡人的名儿,你说,胡人都有,接个从漠北逃来的淘金汉子算什么。——哦,别告诉大人啊,否则他又该骂我不干正事了。”

    吴舸瞥他一眼,道:“你是觉得大人心里会不舒服吧?你以为事到如今他还会在乎么?”

    “便不在乎,面子也会挂不住吧,那时倒霉的还不是我?!”凤麟抓抓脑门,嘿嘿地笑,笑过之后,猛然立起,咋咋呼呼道:“对了,大人拿到丹砂契,定有一番大刀阔斧的整顿,这节骨眼儿上少不了我,我去表现表现,也好叫他老人家消了疑心!”

    “坐下!”吴舸冷冷呵斥:“我还不晓得你,说得动听,不过是找理由去相府探风不是?告诉你吧,那样大火,丹砂契是真的被烧毁了,你去也无用。何况昨晚救火闹了一夜,现在天还没亮,府里好不易歇下,你再去把门打得山响,成什么样子。”

    凤麟只好讪讪坐下,吴舸叹了口气,将茶推给他,“性子忒躁,该来的你挡不住,冷静一下吧,天亮了我陪你一起去,届时你做什么我都不拦你。”

    “罢哟,出了这样事,我一个侍卫能做什么?只求他没把丹砂契之事告诉给无忧,我就谢天谢地了。”

    原来他心念着的是那个默然离开他的女子有没有搀和进此事,可谓用情至真了。凤麟念起无忧的名字,就好像真能片刻无忧一样,嘴角双双上翘,口中话着家常:“你别笑我,我长这么大,看上的姑娘不多,现在好不易有了一个,偏偏一副慈悲心肠,满心里顾着他那不争气的主子,我一个大男人,只有顺她罢了。要是以前,我吃醋起来,一不做二不休,一刀肉一刀血活剔了索欢也是有的,现在不行啦,当了官儿,就好比脚上铐了环儿,有挂系,把那些歪剌贼性都收了……嗯,说起来,好在他只是个男倌,算不得真正的男人,我吃那闲醋做什么?”这话豁达,却像在安慰自己,怎么听都有点儿可怜。凤麟自己也意识到了,摇头笑了笑,拿起钳子剥核桃,转移话题:“这个不错,你尝尝。”

    吴舸盯着送到嘴边的核桃仁,呆呆地……张开嘴。凤麟忍不住笑他:“接着呀,还要我喂你呀?”说是这样说,说完之后却将核桃仁摁进对方嘴里,貌若嫌弃地摇头,继续剥。

    他是知道的,吴舸很不会照顾自己,他的家空无一物,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仆人帮他打理。

    吴舸微微垂下脑袋,嘴唇动着,像是在品味这瓣核桃的滋味,又像有什么话想说。然而终究,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绽出一丝古怪的笑影,狠毒而有点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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