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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为什么要生气

小说:南风阁之公子欢作者:山巅之鱼字数:2575更新时间 : 2019-03-16 16:36:30
    58.  为什么要生气

    “寒暑一线”为一冷一热两脉泉水引到同一方小池里,池底满铺的小石头光滑圆润,踩着踏实却不硌脚。

    凤隶将衣物放到池边,正待退下,发现凤栖梧耳后有一弯指甲扣痕,淡红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不由眉心微动,心下纳罕不已,纳罕之后就是深深的为难:要不要告诉他呢?

    ——耳后不是留扣痕的地方,何况只单单一弯?略一想就知是故意为之,前夜之事她已知晓,那位公子竟敢这样作怪。

    床帏中,凤栖梧大毛病没有,小怪癖却能数出一筐子,其中以不愿在身上留下印记一桩最令人费解,如有人不明就里犯他忌讳,便在最动情处也能冷下脸来袖手而去,若是明知故犯,那就不可料了,得看他喜欢那人的程度。

    凤隶不知凤栖梧喜欢索欢到了什么程度,是浅尝辄止还是食髓知味,他们痛爱一夜,据说出来时那位公子都脱了形。如果只是普通的中意,怎会纵情如此?可若真喜欢,缘何他病得那样厉害也不去看看?

    要说么?今日朝会后,宰相大人可是要随君接见异国来使的,带着这样的痕迹,莫说官威,连国威都要丢了。即便退一万步,单就带着这弯扣痕上朝,于他也是极不庄重。

    这样的特殊情况,说了索欢定要受罚,可他那身子哪里还能百上加斤,但要不说,害得堂堂宰相失了体统,凤隶作为贴身侍女,就得承担一定的责任了。

    许是她站得太久,凤栖梧本靠在池边闭目养神,这时睁开眼睛问:“怎么?”

    既他主动问及,她便如实言说,凤栖梧淡淡道:“无妨,遮一遮就是。”

    本以为有场雷霆,不想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无妨,亏她还想出一通求情的好话!称奇之余,到底免不了一丝涩味,当初她犯错的时候,可是得了好大的没脸。

    她笑:“您是真喜欢索欢公子。”

    “还成吧。”没什么表情的他面相寡淡得可以,好看却叫人隐隐畏惧。“当时没留意,否则不撅了他爪子。”

    “相爷下得去手?”凤隶俏丽微笑,明知没什么是他下不去手的,偏要多此一问。凤栖梧似乎不想回答这问题,静静闭上眼,水汽蒸腾,将他的容颜笼在一片缥缈的雾气中,女子识趣地退下了。

    出浴已是半个时辰后,凤隶领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女婢为他更衣,从冠到履,一色的镶珠嵌宝,繁琐厚重,他本能地厌恶皱眉,凤隶本已抖开配套里衣,看到之后连忙放到一边,另择一套相对简单的服色。

    玄缎礼服层层加身,勾连的白泽纹路是用两种不同的织法直接织出的,精致内敛。他年轻,却也穿得出玄缎的老成霸气,还因风华正茂带上美而危险的气息。

    今日特殊,腰前要配长长的绶带,凤栖梧官高位显,绶带竟长达八尺,比人还高,需对叠了方不至于垂到地上,先用较细的腰带固定,再扣上九环玉带,带扣的式样是新出的,女婢们没见过,翻来倒去看半天也不知如何下手,渐渐地急出一头热汗。凤隶见了接过手,“我来。”只一下就扣上了。

    凤栖梧淡淡一哂。

    这玩意儿没几人知道该怎么弄,她看都不看就搞定,该是拿着琢磨过一阵子——真是表面无争背地用心的女人。

    问情何时绝,心有千千结,女人们的心思如丝如针,细微得不值一谈,可却往往能在不经意间绞杀别人,扎伤自己。

    忽然一串杂乱的玉击之声,原来是凤隶托着一串龙虎组佩正欲挂到他腰侧。凤栖梧见此一僵,面色忽然沉下去:“你做什么?”

    女子一愣,畏惧地缩回手,很不解其意,宰相的礼服都是礼部精心准备的,应该不会有错吧!

    “相爷,他们说此物乃效仿先古……”

    “效仿先古?”他蓦地冷笑:“分明是讽刺本相不守规矩,僭越犯上!”可以啊,礼部的老古董真是会办事了,尽送些虚有其表的无用劳什子不说,还敢送女人的东西来,是要翻天了么!

    盯着女子不知所措的脸,他冷厉的眼神明明白白写满厌憎:“还有你,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如今竟是反过来了。——此物你拿着罢,也好时时提醒你何谓本分,何谓愚笨。”说着甩袖而去!

    冤枉——东西又不是我做的,话也不是我说的,如何莫名其妙就成了负气包?对衣裳不满意,就连伺候穿衣的人也要否定么?凤隶尴尬之余,有些难过起来,他以前很少对她不满意的。

    心念一转,她赶忙追上凤栖梧,殷殷跪下道:“奴婢不知哪里做错,还请相爷明示。”温婉的样子能抚平任何男人的怒火。然而凤栖梧只是冷漠离开,并且不忘丢下狠话:“那就知道了再来见我!”

    凤隶眼前一黑,努力定神方才不至于倒下,婢子们连忙扶住声声关切:“隶姑娘,您没事吧?”也有不知事的一味追问:“大人他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如何知晓他怎么了!

    其中一位狭目薄唇,看面相就知不是好相与的,撺掇道:“隶姑娘,咱们大人之前可从来不这样啊!依奴婢看,都怪那……”

    “住口!”凤隶火起:“狡婢多事,还不快下去!”她嫌人多聒噪,只留两个年纪小的随自己回房,一路上心中戚戚,深知此后再不能如从前那般得脸了,指不定现在就有人在指名道姓的骂她贱婢呢。

    手中握紧的组佩几乎陷入肉里,上好羊脂玉雕成的玉璜玉珩,碧玉打磨的玉珠冲牙,四股金丝结绳攒成,明明是最为人熟知的礼器,如何竟惹他大动肝火?!

    凤隶不明,也是有因,她山野小户寒门女,如何晓得这组佩的讲究。组佩确为男女通用的礼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特别讲究的场合,如祭天祭地、封禅大典之类,已经很少有男人还用这个,反而是贵族女子为练仪态,佩戴以做规行矩步之用,因为组佩构造复杂,一脉分支,步伐过大则使玉串互击,声音急乱杂驳,步伐轻缓有致则玉声清脆动听。今日接见外使,佩戴此物略显突兀却也不会惹笑话,然而差就差在凤栖梧代君主政,正是不规不矩,他原事事比旁人多想一层,见到这东西当然恼怒。恰好又想收拾索欢,觉得借刀杀人不错,能同时拔掉已经没有价值的凤隶,真正一举两得。故而有意将五分的脾气发作到十分,挑动这“温顺”女子暗藏心中的龃龉。

    然,凤隶岂是狭隘之辈,几分心机从来只自保而已,哪里会想着无端端去害无辜之人。纵然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和嫉妒她的人背地里唆使讥笑,落在耳中也只做邪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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