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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洛水又逢君

小说:冰火乱中歌作者:杯中客字数:6513更新时间 : 2017-08-11 08:49:30
    烟花三月,春风十里,扬州路。

    扬州自古便是销金窟,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美娇娘甚多,扬州瘦马更是天下闻名。文人骚客,江湖侠士,多少弄潮儿陷在这里,醉生梦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月圆花好。

    约莫扬州城门几十里外的路边上,有一个小摊,摆着几张桌子。一张桌子上趴着俩小童,砸吧砸吧吸溜着酸梅汤,两眼笑成弯月。旁边一少年拿着一壶酒低头喝酒,春风拂来,怡然自得。

    过得不久,路上不远处尘土飞扬,一群少男少女身骑骏马,英姿飒爽。行之小摊处,当先一人看得小摊,勒马停下,回头招呼其余人,示意在此休息,马做人立长嘶。

    众人翻下马来,一行六人,四男二女,身着白衣,腰悬长剑,个个相貌不凡。小摊就三张木桌,少年小童一桌,旁边几个赶车脚夫一桌,另一桌坐着一个大肚商贾,旁边围着几个瘦小汉子。众人走进小摊,几人略皱眉。其中一人望了望,行至邻近低头喝酒少年前,自来熟的伸手拍拍少年肩膀说道:“兄弟们人多,劳烦让个座,去旁边桌子凑凑。”

    低头喝酒少年头也不抬,似未听闻继续低头喝酒。

    自来熟少年有些尴尬,面色涨红,怒喝道:“行走江湖,当与人方便,我倒罢了,二位仙姑怎么挤得,好话说与你听,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低头喝酒少年抬起头方欲说话,旁边一小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带着燕地口音,向对面小童说道:“小云,你去看看那憨驴是不是又在放屁,臭死个人。”对面女童本是美滋滋的小口吸着冰镇后的梅子汤,听这话后忍俊不禁,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自来熟少年一身白衣,脸却涨的通红,猪肝一般欲滴血,仓啷一声拔剑半分。

    “疾风,不得胡闹!”

    低头喝酒少年抬起头,瞅了瞅眼前众人,在二女身上略作停留。二女也自然向少年望去,这一望,年纪稍大的女子怒意顿消,脸顿时一红头转向一旁。年纪较小女子呆呆的看着少年,竟看的有些痴了。

    只见少年双眉斜飞入鬓,眼如丹凤飞天,脸庞清瘦,鼻梁高挺,星眸幽邃,唇如琥珀,五官如玉凝,轮廓如天设,一眼望去,随意的神色中暗带一股上位者气息,更易令女子心沉意迷。

    喝酒少年拿起酒壶站起身,微笑示意二小童跟随,转身走去旁边树荫,脚步瘸着。自来熟本也看喝酒少年的有些呆,待看到少年瘸腿后,心头猛地一阵轻松,轻舒口气。年纪稍幼女子仍痴呆呆的望着瘸腿少年,少年似有所擦,回眸一笑,仰头饮下一口酒,低声轻歌:

    “伊人有酒女儿红,酵至十八香意浓,颦笑吹尽心头事,散发弄樽醉其中”。

    年幼女子这才回过神来,羞意大起,低着头脸上热的不行,红的像熟透了的水桃,脑中却满是瘸腿少年那张脸在回首时的风华。

    六人中另一白衣少年瞅的年幼女子这副模样,醋的不行,愤恨恨的说声:“不过也就是个瘸子。”

    喝酒少年也不着恼,继续微笑前行,两童子却猛停脚步,急转身朝方才说话之人扑去。

    空气里噌的一声轻响,两人四指,直奔其双眼,倏忽间便到面前。

    白衣少年大惊,身形疾闪,二童如鬼魅相随。如此几下,白衣少年竟是无法摆脱也不能挡。

    眼见白衣少年形势危急,六人中带头之人不及拔剑,如闪电般穿至几人旁,递出剑绡,挡下二小童。二小童还欲继续,瘸腿喝酒少年一声喝止,两小童转身悻悻尾随瘸腿少年而去。

    带头青年望着手中剑绡,紧紧皱眉。剑绡上,在温醺春风里,竟生起浅浅一层白霜。青年凝视片刻,手微微一震,白霜化雾,蒸发不见。

    前出口不逊的白衣少年脸色煞白,这个白,一时间化不了。

    六人坐下叫了茶水,自来熟少年咧嘴问道:“青师兄,这两个小鬼真是如此厉害,还是师兄岔了心神,江湖水恁这么深,这小道上都会被鸟儿啄了眼睛。”

    “怕了吧,让你个呆子在山上勤修你不听,非要来江湖呈英雄,像你再这般木头木脑,只怕江湖尚未出名,蓝松就变成了榆木疙瘩。”

    年幼女子咧嘴笑道,兴致勃勃。

    “小丫头片子,要不是大师姐护着你,定将你屁股打开花,让你连马也骑不成。”

    名叫蓝松的自来熟少年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调侃。

    “榆木疙瘩,本姑奶奶现在就划下道儿,咱俩比试比试,你输了便管我叫师姐如何?”

    “紫衣不要胡闹,咱们此次受苏姑娘相邀,一是情谊,一是国势危急,江湖之大,龙虎潜藏,大家以后行事当小心谨慎,不可恃力而心骄,当此世方可有番作为。”带头青年说罢,转首看向方才躲闪不及的少年,“青锋,方才那俩小童出手可有异常,虽说年纪如此幼小便已破玄,但以你修为,不应避之不及。”

    “什么,那俩小鬼已经破玄?”名为紫衣的年幼女子瞪大双眼,忍不住出声。

    “二师兄明察,这二童身法奇快且出手诡异,动手之时其拂过之处阴寒之力颇盛。二人配合天衣无缝,我不经意着了道儿,经脉运行不畅,为人所制,下次若留心当不会发生。只是年纪如此幼小便已破玄,实在是匪夷所思。”方才吃亏少年脸有羞色,愤愤说道。

    “江湖奇人异士甚多,我等若丢了山门脸面,自己吃亏事小,只怕大师姐那边少不了一顿好打。”年纪稍长女子掩嘴笑道。

    “就算大师姐打的疼也值当,嘿嘿,大师姐打的越疼,对方的日子就越不好过。”紫衣笑嘻嘻的颇为自得。

    带头青年无语,笑着摇摇头。

    “方才那二童说话为燕地口音。”六人中一少年一直未出声,此时低声说道。

    “莫不是燕地来的探子,知晓了此次扬州之盟,要不我们追上前去,擒住了细细盘问一番?”

    自来熟,也就是几人中排行老六的少年,蓝松,直愣愣的道。

    带头青年摇了摇头,说道:“六弟不可鲁莽,三弟所言当留意,一切待寻到大师姐再说。”

    几人点点首,喝起凉茶来,喝完叫了小二付了茶钱,骑马奔扬州而去。

    扬州城里,牛二今日起的甚早,往日里基本都是睡到晌午太阳照到屁股的他今日里有点睡不着,大清早便爬起来,买了几个包子捏在手里,边吃边在街上闲逛。包子是正宗的扬州汤包,一口咬下去鲜汁流出,润满了整个嘴巴,肉汤的香味便向着各窍散去。

    一个包子呼溜呼溜吃完,牛二舒服的呼了口气,看着清晨街道,牛二第一次感觉,早上起来早点也不错。

    牛二咧嘴笑了笑,这才是人生啊。刚卖包子的老板娘长得甚为秀巧,牛二买包子的时候忍不住调笑几句,老板娘也不生气,侬声侬语的笑骂两声。

    扬州的女人哦,牛二心里想着,怎么那么好嘞,娶媳妇一定娶个扬州的。

    转来转去,牛二转到了扬州西南角的洛水边。清澈如白练子一般的洛水在这里打了个弯,弯中间修了一座偌大的院子,里面园林环绕,园林后是几座高楼,依江而立。

    牛二懒懒的和院门口的小厮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今日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招呼客人。小厮诺诺应声。

    今日里来的都是真正的大爷啊,牛二想着,脚下加快了步子。

    园子打扫的异常干净,牛二惬意的小步穿过,园子昨日就已清扫完毕,今天很安静。作为扬州头牌青楼,凤栖院今日不接外客,听小红说是这几天院子被一个大人物包了下来,牛二咋咋舌头,这么大一个院子,进出三重园子,再加上后面的怡红楼、滴翠楼、梧桐楼,他娘的这得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

    进的园子里面,但见已经来了不少伙计,三三两两围成一团,互相低声耳语。牛二找到他组里的几个手下,听他们谝着今日的事情,谝着谝着也都不是清楚,又谝到楼里的姑娘们。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院子里的伙计们陆续到齐,老板娘也从里间走了出来,丰满的长腿,翘翘的屁股,一扭一扭的,看的牛二有点走神。

    接下来清点完人数,老板娘便细细的安排起分工,仔细叮咛。牛二再不分心,认真听着,老板娘的手段,老板娘的传说,他听得耳朵里都起了茧,这时候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漏过一丝小事。

    老板娘安排完毕,众人开始张罗,老板娘也四下走动,亲自监督。

    牛二活不多,也许是他还长相还不错。楼里的姑娘们总是取笑他这个名字对不起他的脸,他只是嘿嘿一笑,老爹没文化,有啥办法,既然是老爹取的,那便叫着呗。他和另外三人被安排在门口接待。每个园子门口也是四个。

    日过树梢,便有客人陆陆续续而来,递出请帖,进入院里休息。

    牛二看人、看马,看花了眼。

    俊男美女,江湖豪杰,前后将近百人马,大多是年少侠士,一表人才。其中也有甚多看着不乍起眼的,牛二也毕恭毕敬,都是大爷啊。

    其中七人牛二印象颇深,七人白衣白马,背长剑,男的俊女的俏,气势不凡。

    近午时,院子门口又来了客人,一少年骑驴,旁边跟着两个小童。

    来人翻身下驴,从袖里拿出一份请帖,微笑着递给牛二。

    牛二看的有些愣神,忘了去接请帖,少年又微笑着晃晃请帖示意,俩小童抿嘴偷笑。

    牛二回过神,赶紧弯腰接了帖子请客人进入,心里想着这少年怎生得如此一张妖孽的脸,楼里姑娘见了,怕是倒搭都得争着。

    里间客人已纷纷在院里落座,正中梧桐楼里坐了十数人,旁边怡红、滴翠一字排开,坐着楼里的姑娘,个个绝色,或抱琴,或执琵琶,十二乐器齐全。

    梧桐楼上站着的十余人中,七人白衣,四男三女。

    妖孽少年进的院里,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梧桐楼上白衣七人中的年幼女子眼神一亮,拉着旁边的一绝色女子悄悄耳语。绝色女子嘴角一弯,从梧桐楼上飞下,白衣飘荡,半截袖子鲜红,如仙女下凡。

    绝色女子行至角落妖孽少年落座处,微笑看着少年。少年眯着眼,微笑着也无言语。

    绝色女子示意旁边小童让座,疾风嘟嘟囔囔的起身,女子款款坐下。

    “来自何地”绝色女子凑近少年耳旁轻语。

    “江湖”

    少年简单明了,轻声应答。

    “所来何事”

    “入世”

    “入什么世”

    “天下世”

    绝色女子抬起左手,亮出左手小指上一枚指环,上刻着一朵娇艳的牡丹。

    少年微笑抬手,同样带着一枚戒指,同样一朵牡丹。

    “哪来的”绝色女子笑问,模样醉人。

    “捡的”

    “哪捡的”

    “手上”

    “有意思,我记住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赢无疾”

    “红袖”

    女子说完,轻起身离去,跃上梧桐楼。

    众人目光聚集少年处,少年自顾自喝酒。

    静坐片刻,楼上小厮报唱出声:“苏公子到。”

    梧桐楼中走出俩人,俱是劲装打扮,英武不凡。

    二人走至楼上众人前,环视四周,弯腰行礼,众人纷纷起身回礼。

    “本子苏轻侯、舍妹苏轻羽,见过各位英雄豪杰。”

    众人再次抱手作礼。

    “今日请的各位前来,想必各位也已清楚,我朝身受燕离两国围攻,国势危机。五年前燕离起兵犯境,父皇仁义,不愿百姓处于水火之中,割阳州、眉州以求和。可燕离两国虎狼之心,贪心不足,年初又撕毁和约,起兵犯之,我朝上下齐力抵抗,奈何燕离两军势大,前线数次战事均失利,今日苏轻侯不才,邀得各位英豪,欲歃血为盟,作为奇兵同赴前线,诛杀敌军要将,烧毁敌军粮草,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与战事尽一份薄力,护我洛朝百姓。战事凶险,各位也请细细思量,先不急着决定,待考虑片刻,如有不愿者,可摘下指环离去,苏某人仍以礼相待。”

    “我等愿随苏公子前往,为国效力。”院里众人大喊。

    “各位英雄心意苏某人敬领,且闻凤栖院素素姑娘才艺绝世,艳丽无双,已连夺两届扬州花魁,今日既然前来,当请素素姑娘演奏一曲,为各位英雄助兴,待演奏结束,便举洛水之盟约,传下去,有请素素姑娘。”

    片刻,楼上屋子里走出一女子,身披一色大红衣裳,娇唇微闭,美目流光,行起路来脚下生莲,婀娜多姿,一眼望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是祸国之色也不为过。

    女子在楼上微微欠身一拜,抬起头望去,欲歌舞。

    猛地,女子美目看向角落,突地呆住,身子轻颤,泪花微闪,站在楼上一动不动。

    角落里赢无疾正在举杯饮酒,眼见女子望向他失神,他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

    难道我娘真把我生的这般帅么,嗯,娘亲确实很漂亮。

    想起娘亲,赢无疾走了下神,复有些失笑。

    楼上花魁神态失控,苏轻侯看向赢无疾,回想先前红袖所说之事,脸色有点阴沉。

    洛朝富裕安定数百年,朝中重文轻武,当朝皇帝更是喜好诗词歌赋,在文学上颇有建树,但治国之邦之举寥寥。朝中大臣,文人世士,也是投其所好,赏花赏月赏山水,赋词谱曲赠娇娘,朝内朝外一派靡靡之像,更选出洛朝文学八大家,被当朝皇帝数次召见,设宴款待。如谁家儿郎小有才气,做的诗词几首,便被当地官吏或大家招笼,以上客待之,做出好曲后便层层送上,如被达官贵人看中,自是赏赐无数,风光一时。

    当朝皇帝虽喜女色,后宫佳丽无数,但子嗣却甚为稀薄,只生的一子二女,长子聪明乖巧,为当朝孙太傅之幼女孙贵妃所生,在贵妃娘娘等人刻意迎合皇帝喜好下,着重培养文学一道,诗词已接近大家水平,甚为皇帝喜爱。

    长女是皇后亲生,却生性好武,对当朝风气极是厌恶,多次劝说父皇兴军重武未果后便负气出走,闯荡江湖。这一闯便闯上了瘾。一年中大半时间都是扮作男儿装,易名苏轻侯,在外飘荡,结交江湖好汉,奇人异士。苏轻侯行走江湖时甚为好爽,也有打抱不平之心,几年下来,在洛朝江湖上也颇有名头。

    次女乃一庶二品妃子所生,性子随了其娘,文静少言,与人无争。听得几次姐姐讲述游历所遇,心内萌动,便跟了苏轻侯一起,易名苏轻羽。

    本在盛世,二人行走江湖时,知晓底细的也给她们面子,二人也是行侠仗义,也无遇到什么大危险,心里暗骄,自觉十分满足,日子过得颇为自在。

    可不知怎的,五年前燕离二朝毫无征兆的联手,兵陈洛朝边境,当惯了太平之君的皇帝老儿慌了神,急召群臣商议,众臣唯唯诺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割地求和。苏轻侯当时听闻之后,几欲气的吐血。

    人弱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求和带来的太平岁月堪堪几年,燕离又举兵犯境,声势更胜以前,大有瓜分洛朝疆土之意。洛朝皇帝战战兢兢颁下圣旨,发兵讨敌。洛朝武治荒废,兵力孱弱,几仗下来大败,连丢四州,洛朝上下,人人惶恐。

    苏轻侯焦急不已,恨不能为男儿身胯马披甲,数月下来,在江湖东奔西走,召集江湖高手,欲组奇兵,身赴前线。约定所联诺之士中的好手,今日以牡丹指环为信物,在扬州建立洛水之盟,商量行事。

    苏轻侯今日本是精心安排,对这些江湖好手很是看重,欲一举得人心。见得此刻花魁失态,站楼上不动也不语,心中十分恼怒。

    楼下众人不知所以然,苏轻侯方才慷慨陈词调动的情绪被打断,一时冷场。苏轻侯恨恨的看了一眼赢无疾,走至花魁身侧,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花魁只是看着赢无疾,已是两耳不知身外事。

    苏轻侯怒火攻心,强自按捺,再次哼了一声。

    花魁毫无所动,只是看着角落里喝酒少年的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透。花魁泪珠儿已在脸庞滑落。

    苏轻侯以往行走江湖,谁人不给她面子,那料一小小花魁,在关键时刻竟不闻自己之言,当下心火上涌,再也按捺不住,转身挥手就是一记力道十足异常响亮的耳光。

    花魁趔趄倒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赢无疾手握酒杯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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