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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归来已少年

小说:冰火乱中歌作者:杯中客字数:5667更新时间 : 2017-08-11 08:49:30
    燕地狭长,位于洛国之东,与洛、离二国均有接壤,以燕云十六州为属。所辖之州数与洛相同,但疆土却小洛国许多,也比不上洛地富庶,不算洛之凉州的话。燕国虽小,但燕地险要,燕人尚战好武,几百年来,也甚安定。

    燕地出名山,其中尤以天姥、长白二山闻名。天姥山位东南,风景秀丽,长白山位于北,长年积雪。

    这一天,长白山下行来二人一驴,从山脚缓缓而上,二人一潦倒一瘸腿,正是书生和赢无疾。从凉州到长白,懒散书生懒散毛驴,再加上一瘸腿少年,一月的路程愣是走出数月光景,天气由热转凉,行之山脚时,寒意渐浓。

    赢无疾一路走的甚为辛苦,这瘦驴极有性格,托着二人走不了几步就尥蹶子不干,书生也不生气,笑眯眯抬步缓行。只是如此倒还罢了,关键是这书生是个穷酸书生,却十分好酒,不管遇到酒馆客栈,还是路边小摊,都要坐下来喝它几大碗,而且每次都要分这瘦驴一碗,瘦驴喝了酒就来劲,愿意托上二人一阵。

    刚开始书生还有几两碎银子,喝到后来身无分文,书生便威逼利诱,想着法儿让赢无疾去找钱来花。说书卖艺唱小曲,沿街乞讨打短工,几乎无所不及。用书生的话说,赢无疾生的清秀俊俏,又长的一副瘸腿,天生就是乞讨的料,最能打动有钱少奶奶的心坎。

    赢无疾气苦,只要能找到小工的活,便绝不去乞讨。但仿佛真被书生说准了,一路上下来,瘸腿的赢无疾小工不好找,可乞讨却很能挣得一些银子。尤其是每过青楼,书生便硬遣着赢无疾去门口唱几首小曲。姑娘们看着赢无疾丹凤斜飞的眉眼,俊朗坚挺的脸庞,唇也红齿也白,音清凉声悠长。

    姑娘们看着落魄的一身破烂的赢无疾,拖着一条瘸腿立在那里,两手拭泪,往往便是大把大把的碎银抛了过来。可银子讨来了,赢无疾只能看着书生丢到小二手里,换来一壶壶劣酒,灌入书生和瘦驴的嘴里。赢无疾悲愤之余,也庆幸和王非语的三年说唱没有白听。

    钱挣的多时,书生花的也快。更可笑的是,路上有几次也遇不到青楼打不着短工。书生竟不知从哪儿寻出来一草席,在闹市中拐角处趁人不注意就地一躺,长时间旅途下来,就他那模样根本不用修饰,一眼望去就是一暴毙而亡的可怜鬼。书生让赢无疾演起卖身葬亲的戏份来,赢无疾欲哭无泪,心中不停默念策天下啊策天下。

    几个月下来,赢无疾悲苦之下,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一路凄惨好不容易到了山下,书生也不停歇,哼着风雅诗词漫步而行。巍峨长白前,几人仿佛是蚂蚁般渺小。越行的高处,风力越劲,寒意渗骨。

    赢无疾哆嗦着双腿,咬着牙一步步紧跟着。

    直至傍晚时分,几人行至山顶最高峰下。此处周遭已积雪恺恺,狂风凌冽,赢无疾劳苦一天,气力早已耗尽,恁是凭着意志坚持到现在。此时停下脚步,山风吹来,赢无疾身体抖个不停,牙关咯咯打架。抬眼望去眼前只有一长长无尽铁桥,坎坎一尺来宽,伸入峰顶。铁链两侧均是万丈深渊,暗色中犹如恐怖巨兽的大口,等着吞咬进食。

    赢无疾回头望了望书生,书生面无表情,两眼静静看着他。

    赢无疾转过头,向前迈步,刚踏上铁桥,一阵山风吹得铁链直晃荡,赢无疾死死抱住铁链,在风中左晃右荡。等的一阵时分山风停下,赢无疾手脚并用,攀着铁链,一瘸一瘸的挪着双脚攀登。铁链上裹着冰渣子,攥在手里钻心的疼,没多久便欲麻木。赢无疾爬几步,就腾出手来用胳膊夹着铁链保持平衡,再往手里哈几口热气,如此反复。

    过的一柱香时分,赢无疾才爬出几十米远,劳困许久的他力气已全无,身子开始摇摇晃晃,全身几欲失去知觉,他低头看了一眼脚底万丈深渊,头脑昏昏沉沉,两腿如棉花,眼前幻觉丛生。

    幼时微笑疼爱看着他的他娘亲的脸庞,蹲在地上等他扑入怀里的模样,在他眼前重现。娘亲张开双手,笑嘻嘻的望着他。这时候的娘亲真美,比天上的仙女还美。赢无疾微笑了起来,笑得很甜蜜。他缓缓向前,欲扑入娘亲怀里。可突然间画面一转,场景变幻,娘亲却是扑倒在了地上,口中鲜血直流,父亲手执长刀,刺入娘亲后背,刺了个穿透。娘亲喉咙汩汩,不停涌血,张嘴已无言,似是喊他快跑。父亲两眼血红,状如疯魔。

    赢无疾两眼一黑,如倒栽葱一般,直直的从铁桥上坠了下去。

    “一尺黄泉路,洗汝一生魂,欲行天下志,莫忘人世苦。”

    书生长啸如龙吟,飞入万丈深渊,抓住赢无疾瘦弱的身躯后,凌空踏步,跃上铁桥,一步十丈,迈向峰顶。

    瘦驴摇摇尾巴,踩在铁桥上,小跑跟上。

    峰顶的几间破木屋前,立着两个幼小童子,八九岁光景,见书生前来,弯腰做禀:“疾风、柔云见过圣主,恭迎圣主归来。”

    书生一只手夹着赢无疾,一只手分别揉了揉两小童头顶,问道:“药可熬好?”

    “禀圣主,十八味灵药均已按时加入熬制,不差半分火候。”

    “好,有赏,待日后许你们七日假期,可下山游玩,不用做功课。”

    两小童左右互视一眼,大喜过望。

    书生一脚踹开木门,屋里煮着一大缸药汤,药香四溢。

    赢无疾昏迷中喊着娘亲,被书生抛入缸中。

    相比赢无疾,白破北就舒坦的多,一路上虽说没锦衣玉食,但至少不愁吃不愁喝,还能找个小店住住。胖老板开了几年酒馆,还是攒了点小钱的。离开小城,一路上见了些世面,白破北很高兴。路上碰到个卖糖葫芦的,死缠着胖老板,磨破了嘴皮子硬是借来二十文铜钱,说是以后十倍奉还。白破北买下三串,自己咕噜咕噜吃了一串,将剩下两串包起来,说是给赢无疾和狗尾巴花留着。一路上瞅一瞅糖葫芦,白破北就叹一口气,英武的脸庞堆上愁云,眼神儿有点飘忽。

    胖老板所寻之人不算太远,就在凉州都城凉都。凉都也叫金城,群山环绕两侧,主城门前一条峡谷正对北方,城门口的城墙呈凹字形。后门是一条人工修出的直道,通向洛朝朝都。凉都,就这么坐落在南北要道上,宛如天堑,固若金汤。金城汤池,金城之名,便是由此得来。

    白破北瞅着凉都城楼,两眼放光,恨不得肋生双翅飞上去,站在上面那叫一个威风。胖老板面有暗色,言语甚少,带了白破北进城后一路默默,径直行之凉州刺史所居府处。到的府门门侧,胖老板交给门房老头一破旧的木牌,依稀可看出木牌上面描着一些古怪的花纹,门房老头昏花的老眼里闪出一丝精光后瞬间又消失不见。老头眯着眼睛,把破木牌又丢给胖老板,懒洋洋说道:“刺史大人府中从不见客。”

    胖老板忙上前暗暗递出一锭雪花银,交于门房老头手中,堆着笑脸说道:“麻烦老伯通禀一声,非是客,是老爷的一个远房亲戚,有事找咱家老爷。”老头瞅了瞅手中银两,掂了两下,这才慢腾腾起身,走入府中。

    过的片刻,侧门吱呀一声,老头伸出脑袋,朝二人挥挥手,示意二人进来。刺史府中甚大,门房老头在里面左曲右拐,穿过许多暗门。胖老板走的甚为拘谨,白破北左观右瞧,兴致勃勃。府中佣人甚少,一路见不到几个人影,诺大一座刺史府,静悄悄的显得一片孤寂,有种幽幽冷感。

    行至一座花园处,门房老头停了下来,站在一侧静静而立。

    花园中一中年儒生,手提花洒,专心致志的在给花儿浇水。

    胖老板眼观鼻,鼻观心,和老头站在一侧默不作声。

    白破北左右瞅了瞅,伸着脖子望去,花园里奇花异草,美艳夺目。中年儒生正在浇灌的几朵花开的正盛,花色蓝汪汪的发亮,亮的幽幽炫异,夺人心神,白破北看的惊艳,有种想摘下一朵送给狗尾巴花的冲动。

    中年儒生认真的浇完这几朵花,放下花洒轻轻擦擦手,从花园中走出,路过几人也未作招呼,步入屋中。白破北心底愤愤,暗骂这狗日的架子真大。

    些许,屋中传来中年儒生之声:“你们二人进来吧。”

    门房老头抬手示意二人进屋,转身离去。

    胖老板和白破北进得屋中,只见中年儒生背手而立,盯着屋中中堂处一副画。

    画上一英武男子带冲天冠,冠挂玉珠,骑一血色骏马,怀抱一柔弱女子,身侧一将全身披黑甲,胯下战马亦披甲,身处荒原,前方团团黑云甚为低沉,有的已接近地面。二人身后千军万马,势如奔虎。画风简单,寥寥数笔曲线便勾勒出波澜壮阔。画虽新裱,但画甚为古旧。画下桌子上放着胖老板刚才递出的那枚旧木牌。

    中年儒生凝视不语,两肩微微抽动。良久,中年儒生转过身来,盯着白破北。白破北瞬间如置入一座火炉中,口感舌燥,感觉全身毛发都燃了起来。白破北慌乱中想挣扎跑出中年儒生视线,却赫然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半分,惊慌之余,想找胖老板示意自己遭这鸟人毒手,却头不能转口不能言,白破北惊骇莫名,嘴巴大张眼睛瞪得老圆。

    中年儒生毫无转首之意,仍盯着白破北细观。白破北苦不能语,汗流如雨,直感觉血液沸腾,全身骨骼都在融化,心中直骂中年儒生贼老娘。如此一刻钟光景,白破北感觉已死去十几次,又活过来十几次。白破北愤怒烦躁不堪,长久苦痛之下,渐觉丹田之中气血上涌,一团微小火苗从丹田中窜出。火苗虽小,但炽热异常,烧的他两眼圆睁,神志不清。

    本能的,白破北张口长啸,本出不了声的他发出一声嘶鸣,虽沙哑,却震四方。眼角也流出两行血泪。白破北再也支撑不住,仰天摔倒,昏迷不醒。

    中年儒生看了看胖老板,又看了看白破北,叹了口气。

    “不亏是白家的种,一次便成。他身体所藏煞火已燃,但火种尚小,你二人暂且在这住下,待他醒转后我安排他进入军中,暂由长水指导他基本武学修炼,每隔七日,带来见我一次,习业火之煞。”

    “是,大骑主。”胖老板遵声。

    “赢子在何处?”

    “已托付给楚狂生,《太玄经》也一并交于了他。”

    “托付给他倒也可以,要不是他心灰意冷,以他天资也不至于现如今还处在圣阶。可惜老二在十年前死在了雾中,否则,唉,也罢。”中年儒生语音寥寥。

    胖老板默不作声。

    “且下去休息吧,于婆,你带他们去。”

    “是,大骑主。”只见屋中角落光线昏暗处,显出一老妇人影,走至胖老板前略作停步,胖老板抱起躺在地上,除了血泪身体无任何异样的白破北,跟着老妇走出屋去。

    中年儒生转身,继续看着中堂挂画。

    门房老头蹲在门口树荫下,喊过邻街小二,用刚贪的那锭银子还了以前所欠酒钱,还剩得一些,要了壶老酒,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翌日晌午,白破北醒转,只觉得口干欲裂,窜下床头,抓起桌子上一壶清茶,大口灌入腹中。胖老板在院中见白破北已起身,便招呼他过来,蹲在树底荫凉下,正色道:“你自小便是孤儿,其中缘由以前便和你说过,暂不可与你说。等你日后修为达到条件,我自会告知。以前不让你习武,因是时节未到。从今日始,你当勤苦修之,你记住,有人等你们,等了千百年。”

    白破北神色黯然,寂寂无声,顺手扯了一叶青草,嚼了又嚼。

    “武之一途共分武、玄、圣、天、仙五个境界,即人们所说的修武破玄入圣飞天大乘仙,世间武功各种各样,其本质同源,各道都有大道。

    武徒较力,玄境则为突破人力之限,已可为一方江湖之主。入圣则可利用天地之力,增强自身,对抗天地束缚。天境则可摆脱天地法则,自成一小天地,飞天亦非难事。仙境则是掌握天地法则,物随意转。然尘世千百年,英雄无数,入圣者已是寥寥无几,飞天鲜有听闻,大乘仙更是传说中的事情,千年未有。”

    “听那穷酸书生说,老爹以前曾经入圣?”白破北心不在焉,低头问道。

    胖老板叹了口气:“是,不过现在已是凡人一个。”

    “哦,原来老爹曾经很厉害啊。”

    “算是吧。”

    “圣人是不是要练很久?”

    “也不一定,天赋机缘,也有练得快的。”

    “老爹练了多少年?”

    “近四十年吧,已经是很快了。”

    “四十年,这么久啊。”

    胖老板略尴尬,嘿嘿一笑。

    “等会长风接你去军营,男儿当马踏四方,军营里,练得也很快的。”

    白破北双眼发亮。

    这一日,白破北入凉州虎贲军,正式成为边军戊卒。

    数月后,长白山大雪峰顶,嬴无疾睁开眼,只见自己泡在一大缸中,缸中药汤,幽香扑鼻。

    缸边爬着两童子,一男一女,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醒啦醒啦,告知尊主,咱们可以去山下耍啦。”两小童欢快出门,叽叽喳喳。过的一阵,俩小童拿着一身衣裳,丢在屋中,又拍手笑语而去。

    嬴无疾全身酸软,使出浑身力气爬出大缸,换上衣服,推开门,一阵寒风吹得他有些踉跄。

    书生拿着一壶酒自酌自饮,站在门口,看嬴无疾出来,笑眯眯的示意,带嬴无疾去了不远处几间大屋,屋中四周俱是书架,书架上堆满书籍。

    书生抽出几本扔给嬴无疾,上面写着《练兵实纪》《太白阴经》《虎钤经》等字样,说道:“此几间屋中书尽可读,有不明处询我。”。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丢了过来,嬴无疾打开是一本旧书,书页发黄,封页写着太玄经三个大字。

    书生指着书架:“屋中兵术、政术、卜术、相术、武术应有尽有,读之,活之,用之,可装天下,太玄经乃张酒徒转交与你,主修魂力,玄妙无比,待过二日身子好转后日日习之。”

    嬴无疾两眼昏花,没好气的说道:“我要吃饭。”

    书生一愣,复又哈哈大笑。

    嬴无疾盘坐在大雪山顶,手中执书细观,山风吹之不动,旁边一毛驴摇着尾巴。

    每三日,俩小童煮好药汤,赢无疾爬进去,洗筋伐髓,稳神固魂,每逢这时,他便默念、苦思、运转太玄经。

    山中无岁月,时光荏苒,已过五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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