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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环境维持 谷文承

小说:空之国作者:无相法师字数:12321更新时间 : 2017-07-16 04:40:09
    苏濛扶了眼镜,看了看房门外走进的长发女孩,扶苏一手把着门框一手抓着淡蓝色的裙摆静静看着屋内沉睡的柳真。

    扶苏回过神来朝苏濛慢慢点了头放轻声音问,

    「会打扰你们吗?」

    「她睡了。」苏濛轻声答。

    「可以过来看看吗?」

    苏濛向一旁挪开,等待扶苏跪坐在自己身旁,看着千年前的公主矜持优雅的身姿不知不觉出了神。

    扶苏静静看了一会,伸出手试图触碰柳真的脸却停在半空迟疑,许久收了回来,过了一会对苏濛说,「这样看着她就很满足了,她醒来应该不想看到我,我去外面看茶。」她出去不一会又放进来一个纸盒说,「这是点心,醒了给她吃点吧,你就说是你路上买的。」

    苏濛点头,过了一会,扶苏又轻声端来两杯水放在苏濛身旁,挽着裙摆离开。

    苏濛喝了几口水,用平缓的呼吸看着熟睡的女孩,柳真似乎一直在做梦,时而摇头时而皱着眉,过了一阵子又安详地松弛眼眉。

    不知过了多久,苏濛正对着铁窗出神,红色的女孩动了动,一阵热气带着少女香气渗出被子外。

    「嗯……」

    苏濛看着女孩慢慢醒过来的表情变化,从沉睡转为浅睡的渐进过程,像是一个沉思者一样皱着眉摇头晃脑的终于睁开眼睛平静下来。

    「还痛吗?」苏濛问。

    柳真缓缓摇头带着干涩的嗓子问,「几点了?」

    「两点,还有时间。」苏濛答,将柳真的被角裹紧。

    「有点痛。」柳真苦笑着补充。

    苏濛开始轻轻揉捏她的额头和太阳穴,柳真很快松弛下来。

    「如果觉得痛,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出来。」苏濛拨开柳真的刘海问。

    「我想看着你担心的样子。」柳真看着苏濛答。

    「师父帮你治疗了,如果是太阳穴自然是不会痛了,但如果是这里还是很痛的吧。」苏濛指了指柳真的腹部。

    柳真苦笑一下不答。

    「如果痛的话,哭出来会好很多。」苏濛用手指扫过女孩的脸颊。

    「人太多,再说,待会买点药就好了。」柳真看着窗外的天空摇摇头,突然瞪大眼睛说,「听说吃鸦片可以止痛。」

    「别想奇怪的事情,我带药了,不过今天只能吃一片。」苏濛缓缓答,她从口袋里扣出一片止痛药,扶着柳真坐起,将玻璃杯端起送到她嘴边服药,喝了两口水后柳真又躺了下去。

    「是桥松叔叔吗?」柳真认真听着窗外辨认声音。

    「嗯,在院里和文承聊天。」

    「那个笨蛋不会什么都说了吧。」柳真轻轻鼓起嘴。

    「他会有分寸的,别管这些了,」苏濛按住她,「继续睡吧。」

    「我不困。」柳真像孩子一样不满足地看着苏濛。

    「还要喝水吗?」她问,柳真轻轻点头,她扶着柳真坐起来,喝水时干燥的嘴唇在颤抖,喉咙一颤一颤地将温开水全部喝光。

    「还要喝吗?」她问,柳真摇摇头。

    「肚子饿了吧,扶苏姐姐带了点心过来。」苏濛一丝不苟地打开纸盒。

    「我不吃。」柳真别开脸。

    「是雪娘子。」苏濛将点心送到柳真嘴边。

    柳真乖乖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你还叫她姐姐?」柳真问。

    「叫习惯了吧。」

    柳真冷笑一声,又咬了一口苏濛手中的点心,继续带着不满的表情看着窗外,吃了三个雪娘子,过了一会又躺了下去,苏濛轻轻拍着,不一会又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似乎是正在做噩梦,柳真一边挣扎一边捂着心跳叫着,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快速跳动,尽管衣服早已被苏濛除去,但被褥里仍多了一些汗,躺着拼命摇晃着小脑袋嘴巴一张一合。

    苏濛探了探她的额头,挤了毛巾在柳真额头轻轻点了点擦去汗水,捻去她掉落在鼻尖的碎发,看着柳真时不时不规律摆动的四肢印在被子上的轮廓苦笑了一下,继续望着窗外失神地跪坐着。

    不多时柳真再次醒来。

    「不开心吗?」柳真朝苏濛问。

    苏濛回过神来笑,「没有不开心。」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濛歪过头。

    「啊!几点了?」柳真忽然大惊。

    「两点四十。」苏濛没有看手机,直接回复。

    「你说。」柳真缓了口气。

    「我在想我对门的邻居是一个工程师的太太,丈夫早出晚归,夫妻两人都是外地来的,孩子在上幼儿园,在愁上小学的事情。」

    「你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刚刚翻了翻你的书。」苏濛说。

    「哪本?」

    「格拉。」苏濛快速说。

    「好看吗?」

    「柳真,」苏濛叹了口气,「师父说了你和文承有缘分,你们……」

    「别岔开话题,好看吗?」

    苏濛注视着躺着的女孩,「理想主义是远在天边的灯火,看得到却永远触不到,不要把自己埋进去。」

    「你知道我刚刚梦到谁了吗?」

    「秀姐姐?」

    「嗯,」柳真看着房梁,「那是我的老房子里,一片漆黑的小房间,灯打不开,门被反锁了,我出不去,秀姐姐出现了,她说一切都交给她。」

    「梦可以记得这么清楚吗?」

    「这不是梦,」柳真拼命摇头,「我相信是秀姐姐救了我。」

    苏濛不语。

    「但是你知道秀姐姐为什么出现了吗?」

    苏濛耸了耸肩,等待柳真补充。

    「因为你。」

    「我?」苏濛问。

    「嗯,」柳真认真地点头,「因为听到你在叫我,我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找秀姐姐。」

    「柳真,」苏濛擦去柳真眼角的露珠,「对文承好点吧,他一路把你背回来的。」

    「我知道。」柳真不耐烦地答。

    「如果你们可以……」

    「苏濛,」柳真皱起眉,「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你会做什么我会不知道吗?」她又露出厌恶的表情,「更何况他还是个没用的家伙,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苏濛不答,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

    「来,躺下来。」柳真掀开被子。

    苏濛脱下衣服钻进被褥,一起看着天花板。

    柳真用极快的速度把头搁到苏濛肩上,将苏濛当作抱枕两腿夹着侧躺,苏濛朝肩旁比自己还结实的女孩苦笑了一下,继续望着天花板。

    「真是个宁静无聊的星期日。」柳真拨弄着苏濛的胸衣说。

    「星期六。」苏濛淡淡地答。

    「多么羡慕虚度时光的人生啊。」

    「装个电视就更好了。」苏濛朝天花板微笑,假装在看电视。

    「没电。」

    「有法源,我想做一个魔法小电视应该不难。」

    「好啦苏濛,说实话你的冷笑话我真不受用。」柳真坏笑着轻轻揪了一下苏濛的腰,让她颤动了一下。

    「好吧……继续睡吧,抱着我睡,很久没睡下午觉了对不对?」苏濛朝天花板微笑。

    「嗯。」柳真甜甜地闭上眼睛。

    不多时,苏濛的眼皮不知不觉也跟着摇摇欲坠,她将手机调好振动后放在肩旁,将眼镜取下,放心地闭上眼睛。

    苏濛的睡姿是一直不变的,如果是一个人睡便会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睡着,就和现在被柳真抱着一样,呼吸平静得很,大多是无梦睡眠,就这样一闭一睁,已经到了三点十分,她悄悄将手机振动拨掉。

    看了一眼枕旁发现柳真正眨巴着大眼睛像看着珍珠一样看着她,吓得抖动了一下,慌忙戴起眼镜。

    看着苏濛慌乱的眼神,主从关系在一瞬间切换,脸色恢复红润的柳真满意地说,

    「起来吧。」

    「嗯……」苏濛轻轻应答,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先将柳真的衣物递给她,再穿自己的。

    跟着柳真来到堂中,发现扶苏跪坐着注视沸腾的茶壶发呆,柳真咳了两声,苏濛准备回避被柳真抓住。

    「真真,醒了啊。」扶苏笑道。

    「死不了。」柳真答。

    「对了,喝茶吗?不喝的话这里还有温水。」扶苏收敛了受伤的表情重新露出笑脸。

    「你们来干什么?」柳真审视地打量跪坐的女子。

    扶苏缩起紧张的肩膀,快速看向柳真身后的苏濛,和她对了个眼色。

    「我是跟着桥松来的。」扶苏吞咽下口水说。

    「扶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柳真抖了抖傲慢的眉毛,突然说。

    扶苏低头不语。

    「对,」苏濛突然鼓起勇气,对挡在自己前面的女孩说,「柳真,你过分了。」

    柳真攥紧垂着的手,突然回头惊讶地看着苏濛。

    「没事没事……」扶苏迅速伸出手到空中,「是我不好,过来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呢?」柳真昂起小脸,眼神刺回去,「想当初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来这里对吧。」

    扶苏略略低头。

    「如果有不满的话,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柳真说。

    「真真,如果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会让你舒服点,那就随意吧。」扶苏低下头像丧家的妇人。

    扫兴地看了一眼投降的女子,柳真大步迈出去,看着院内盘腿畅聊的两人,

    「哎呀桥松叔叔,真是稀客,怎么会想到来我和师父这里了呢,不会是想挖点青菜吧。」

    桥松看了看苏濛,苏濛回避他的眼神看向一旁。

    「我是来找虚云师父商量黑法源问题的。」桥松站起身来说。

    「真是不巧,师父他老人家正在打禅,说不准下下周才会出关呢。」柳真得意地说。

    「没关系,我和安法师畅聊很久,倒也是所获甚多。」桥松指向谷文承,对柳真微笑。

    「安法师?就这个笨蛋也配叫法师。」柳真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出,又带着嫌弃的眼神拼命摆了摆手。

    「是,」谷文承站起来望着柳真说,「是师父为我正名的,确实现在心绪平静很多,想问题可以更清晰。」

    「我可不管你叫什么狗屁法师,在我眼里就是笨蛋。」柳真用愤怒的语气回复。

    「柳真,我很喜欢笨蛋这个称呼,你可以一直叫下去。」谷文承笑着说。

    「你!」柳真憋红了脸,小嘴似乎要鼓胀起来。

    「小真,你真的认为你一直笨蛋笨蛋这样叫他,安法师会不要紧吗?」桥松插话道。

    「轮不着你管。」柳真瞥向一旁

    「如果是女阳一直压抑男阴的话,出现虚火什么的也不意外了。」

    「关你屁事!」柳真带着凶狠的眼神回瞪过去。

    「这是你们两个家族的问题,但事情发展成这样,连我这个外人也看不下去了。」桥松深吸一口气说。

    「家族?」谷文承张大嘴巴问。

    「别听他神叨叨的,」柳真迅速朝空气摆手,「没有证据的话别信口胡编。」又对着桥松冷笑,「真是没想到,桥松叔叔,你竟然了解到这种程度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让我挂念的话,那毫无疑问是你小真了。」桥松推了推眼镜。

    「别装好人了,」柳真哼笑一声,「你们两口子好好过你们的吧,我过得好不好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还在为四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的话,我只能因为没有更早告诉你真相而向你道歉。」

    「桥松,别说了,」扶苏迅速走过来抓住桥松的袖口,又走到柳真身边伸出手,「真真,对不起,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起你。」

    柳真拨开扶苏的手,「没事,我没空想过去的事。」

    「错不在她。」桥松将扶苏拦到身后。

    「错不在她,在我咯?」柳真瞪着桥松。

    「桥松,」扶苏用力拽桥松的白衬衫袖口,「别为难她了。」她又对柳真担忧地说,「真真,交给我们好吗?我会跟委员会申请将你的任务取消的,接下来好好休息,你好久没有给自己放假了。」

    「用不着你可怜我,我会尽快结束这件事。」柳真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下来。

    「小真,希望你早日放下,接下来的困难我会帮你一个一个克服的。」桥松见状补充。

    「千万别,」柳真苦笑,「桥松叔叔,再这样说下去,我会连你一块讨厌的。」

    「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该走了。」顿了顿,柳真抓起谷文承的卫衣下摆。

    「柳真,」谷文承握住柳真的手并放下,「时间越来越紧凑,我决定帮桥松。」

    「这话是什么意思?」柳真带着愠怒凑近了仰望男孩。

    「桥松也要找到徐烟,他这里有一段影像似乎是很重要的线索,我想多花点时间破译出来。」男孩平缓地注视柳真说。

    「哦?」柳真退了两步,朝桥松幸灾乐祸地笑,「你们也有兴趣了?」

    「没错,」桥松点头,「我想这个女孩是奔着我来的。」

    「哎呀,好巧哦,这个徐烟好像是个孤儿吧,」柳真冷笑,「难不成你还要收养她?」

    「是。」

    「然后呢,给她做饭供她上学带她出去玩,教她魔法和剑术是吗?」柳真开始愤怒。

    「就和十年前一样,是吗?!」柳真朝男人大声质问。

    「小真,」桥松动了动喉结说,「这一道锁必须由我解开,想必你已经尝试很多次了。」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柳真环抱双臂,「你有想过吗?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你。」

    「我想找到她之后自然知晓。」

    「男人果然是视觉动物啊,看到漂亮的小女孩就想下手。」柳真突然冒出一句猝不及防的话。

    「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桥松快速回复。

    「如果她想你死呢?」柳真虚眯双眼看着男人。

    「我想不出她要我死的理由。」

    「看来你的情报真是少得可怜。」柳真露出意图不明的笑。

    「正因为如此,我才过来找你。」

    「哼,终于承认了啊!你说你之前绕来绕去有意思吗?」柳真突然大声地说,得意地环视众人,「说吧,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是你吧笨蛋,」看到无人回答,柳真指向男孩数落着,「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想不到前一天晚上说你会背叛我,第二天就做到了,在脸皮的厚度上可真是由衷地佩服。」

    谷文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濛,苏濛缩起肩膀避开他的眼神,谷文承又看回柳真镇定答道,

    「是我联系的又如何,桥松他们也是来帮你的。」

    「我单干很久了,不需要帮助。」柳真迅速摆了摆手。

    「那苏濛算什么?」白衬衫的男人突然抢着质问柳真,「安法师算什么?」

    柳真冷笑一声,不服地看着远处的山和蓝天。

    「柳真,」谷文承走过来面对她说,「我已经决定了,雪莉的会议我不去了,接下来会呆在家里直到帮桥松破解出这段影像,在此期间,桥松和扶苏公主会帮助你。」

    「不需要,」柳真回避男孩的眼神摆手,「他们两个离我越远越好,」她又努力看向男孩,「不过笨蛋你忘得真是快啊,说好了从头到尾你都要听我的命令的。」

    「柳真,从此刻起,我会用我的方式配合你。」男孩用力说。

    柳真哼了一身背过身去,「果然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既然是要做逃兵就不要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条条大路通罗马,」男孩在她背后说,「我相信会有更巧妙的办法找到徐烟。」

    「不就是黑方碑的信号嘛,」柳真迅速大声说,「Echo说黑方碑异常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信号去哪了,」她跟着回头冷笑一声,「不过真是遗憾,如果你也信这些冷血的家伙,那我对你没话可说了,就当我当初白救你了。」

    「接下来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但也会想办法尽快解决问题,让你的痛觉不会继续叠加。」谷文承认真地看着女孩的背影。

    柳真哼了一声回过头来瞪着男孩,「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离开队伍了吗?」

    「你硬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谷文承叹了口气,「柳真,你就当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好了,本来我也没起什么作用不是吗?」

    红色的毛衣袖口开始剧烈的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你这没用的家伙!」柳真用力捶向男孩的胸口,「真是白白辜负了苏濛对你的一番好意。」

    「柳真,」苏濛走过来平静地补充,「我也支持文承离开。」

    柳真突然低下头去发抖。

    「如果要破局,这是最优配置。」苏濛再靠近一些说。

    「你们……都不相信我了是吗?」柳真带着哭腔颤抖着说。

    「小真,不能由你胡来了。」桥松说。

    「大家都是为你好。」谷文承说。

    柳真的抖动越来越大,长发落到前面没有人可以看到她的表情。

    「你……」她低着头突然指着男孩,

    「给我滚!」

    「都给我滚!」她用力推着男孩,男孩不动。

    「叛徒!」她伸出拳头用力捶向男孩,谷文承的胸口挨了重重一下,一动不动。

    柳真一直看着地面,突然迈步向外跑去。

    院内一片沉寂,扶苏试图跑出去,被桥松拦住。

    苏濛愕然地看了看众人,又怅然若失地看了谷文承一眼,跟着柳真留下的气息开始奔跑。

    她太快了,真的是太快了,柔弱的女孩无论如何都跟不上。

    苏濛一边喘着气在山路上辨认柳真留下的气息,一边捂着心口,心脏像随时要跳出来似的,拼命敲打女孩。

    「柳真……」苏濛对着前面的空气呜咽,拼命撑着膝盖喘着气,眼镜早已蒙上一层雾,她取下来快速擦了擦。

    继续跑继续跑啊,不知跑了多久,胸腔像是冲进一股血气,连带着喉咙跟着呛起来,不多时女孩脸色发白,额头和脸颊上都是汗,柳真柳真,她这样唤着,传出根本听不到的声音却仍旧这样唤着,似乎以为女孩会听到,似乎以为柳真会被这样的呼唤声牵绊住。

    内脏像是要被血液浸透一样,喉咙痛的像是刀割,视线只剩下白白的山路线条,别的早已分辨不清,苏濛放慢脚步,拖带着身体一步一步向前爬着。

    终于,终于,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了她。

    柳真在前方的开阔地上倚着栏杆望着西下的太阳,金黄洒在她的脸上,令苏濛欣慰的是柳真没有落泪,仅仅是那样看着不存在的地平线,尽管带着绝望的眼神,但是没有落泪就好。

    那是距离灵溪山口不远的一处开阔地,视觉逐渐恢复,苏濛终于辨认出这个地方,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只要柳真不开心,就会来到这里看着落日。

    看到柳真没有回头发现她,苏濛用力吞咽下口水润了润喉咙,擦去脖子上的汗水,喘着气一步一步悄悄靠近。

    西下的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倒是正上方有一个淡淡的白色月轮印在蓝天,一架飞机在一片碧蓝上缓缓划出一道白线,白线渐渐分解成一段一段,消融变幻成天空肆意撒出的茉莉花瓣。

    靠近了,靠近了,终于靠近了红色的毛衣,苏濛从背后用力抱住她。

    「为什么要跟过来?」柳真叹了一口气对着太阳内疚地说。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苏濛贴着她的后背说。

    「你身体不好,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柳真握住她的臂膀。

    「我怕你做蠢事。」苏濛答。

    柳真将苏濛拉到身旁,两个女孩倚着山路的栏杆,并排看着日落。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吵架的事吗?你说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那一次。」柳真说。

    苏濛不答。

    「那次吵架你或许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次和你吵架后就在这里发呆。」柳真看向沉默的短发女孩,撩拨她耳边的头发,「哈,你说我傻不傻,如果你一不小心想不开了,我还不是后悔死。」

    「记得。」苏濛对着太阳认真地说。

    「真的记得?你知道为什么要吵起来吗?」

    「准确的说是没有吵起来,而是你说到一半就离开了。」苏濛看向柳真慢慢说。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我明白你的心意,」她看着柳真,「如果你说出来,我也不回避。」

    听到了这句话,不知为何柳真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颤抖着嘴唇望着苏濛,却死死咬着牙。

    「都怪那个笨蛋。」柳真突然说。

    「对,都怪那个笨蛋。」苏濛学着说。

    柳真注视苏濛许久带着哀婉的笑,将手伸进苏濛被风掀起的头发。

    「对不起。」柳真突然后退两步,用力地朝苏濛鞠躬。

    「哪次?」苏濛没有向前托住她,也没有回避,而是一针见血地回复。

    没有意料到的回答,柳真站稳后瞪大眼睛,沉思许久。

    「不仅是那次,还有以前所有的所有的,」柳真支支吾吾地说,「还有最近关于笨蛋的。」

    「是想对过去做了了断了吗?」苏濛平静地说。

    「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我就会一直道歉。」柳真说。

    「大可不必,柳真,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承受,唯独道歉我承受不了。」苏濛靠近柳真望着她说。

    「把你与他们割裂开的是我吧。」柳真沉思了一会,突如其然地说。

    「不,是我们。」苏濛握住柳真的手,「如果要把你和世界划一刀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这算你的答案吗?」柳真略带颤抖地问。

    「你提问题了吗?」苏濛反问。

    「你准备好回答了?」柳真试探地问。

    「从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准备好了。」苏濛坚定地说。

    柳真苦笑,「或许是我没有准备好吧。」她失落地看向一旁耸了耸肩,「看来三心二意真的不好啊。」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的罪不比你少。」苏濛注视着柳真回避着的眼神。

    「其实苏濛,」柳真叹了口气,重新望向太阳,「我一直想去那个叫虚空的国度,曾经一度认为你就是,或者你会为我打开大门,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

    「因为……他和她在那里等我。」柳真快速回答。

    「如果找到了,你会去吗?」苏濛看向柳真的愁眉。

    「我们一起。」柳真握紧了苏濛的手。

    「如果只能去一个人呢?」苏濛质问。

    柳真不答。

    「你喜欢他吗?」苏濛突然问。

    「怎么可能。」柳真毫不犹豫地哼笑一声。

    「你喜欢我吗?」苏濛捧住柳真的脸问。

    「别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柳真甩着脸挣脱苏濛的手。

    「是你亲口说的,你喜欢的是我。」

    柳真别向一旁。

    「连你也要逼我吗?」柳真低下头说。

    「抱歉,但毕竟都是女人吧。」苏濛看着柳真垂下的刘海说。

    柳真没有回答,苏濛看了看天际染红的云彩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为你考虑,我不能这样一直依赖你。」

    「如果不是我供养着你,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是吗?」柳真抬起头。

    「这是多方面的原因,还有些你也不知情。」苏濛慢慢回复。

    「苏濛,」柳真求助地问,又看向落日,「你相信吗?秀姐姐在呼唤我。」

    「我相信你的潜意识,你的心之壁,你的灵魂。」苏濛淡定地回答。

    「似乎很了解我的样子。」柳真撅起嘴。

    「虽然我没见过秀姐姐,但我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你。」苏濛答。

    「就像李贺为什么会选择你一样是吗?」

    「那是一个错误。」苏濛看向地面,声音轻了下去。

    「一个美丽的错误,一个有诗意的错误,我猜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柳真不放过地责问,「如果不是想摆脱我的话,何不先跟我说呢?」

    「给你添麻烦了,一直以来都是。」苏濛轻轻地说。

    「这不能成为你离开我的理由。」柳真将她在怀里。

    苏濛任由柳真用力抱稳自己,双手垂下,没有回抱过去。

    「就和他们说的一样,我才是错的那个人吧,错的离谱,错到连你都开始反对我。」柳真在苏濛的耳边说。

    「柳真,你只是急躁了,被敌人利用了而已。」

    「是啊,急躁,但是真的痛啊,越来越痛,越是痛就越想尽快解决问题,于是就越急躁,这是解不开的死结了吗?」柳真在苏濛耳边绝望地轻轻摇头。

    苏濛不答,伸出小手摸了摸柳真的后背。

    「我是不是很招人讨厌?」柳真问,听到苏濛没有回复,她自问自答,「是啊,我嘴很毒吧,得理不饶人,说话总是不留情面,啊啊,我想任谁都和我不好相处吧,也怪呢,想来会是孤独一辈子吧。」

    「别这么说,更何况你还有信仰。」苏濛叹了口气。

    「如果说是被称为无相的信仰,不要也罢。」柳真后退一些看着苏濛摇了摇头,急促地说,「有也好无也好,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有感情吧,我也想和别人一样出去玩吧,有喜欢的人陪着自己吧,你以为我真的想每天孤零零地点着煤油灯看书吗?你以为我真的想一大早起来练剑晨跑吗?」

    「师父说了,文承是和你阴阳相济的存在,」苏濛突然带着一丝绝望地说,「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孤单。」

    「苏濛!」柳真用力握住苏濛的肩膀摇着,带着哭腔说,「他在我眼里永远只是个没用的家伙,说是有好感的话仅仅是他没有犯过什么错而不让人讨厌而已,你懂吗?」

    苏濛任由柳真摇晃自己的肩膀,死死咬着嘴唇,带着恨意望着柳真不语。

    「我想明白了,」

    柳真鼓起勇气,吞咽口水后,用力注视着苏濛,似乎不放过苏濛一丝一毫的表情。

    「苏濛,没有你我一刻都活不下去。」她说。

    苏濛不答,带着绝望看着自己的生命之光。

    突然带着无穷的悔恨似得,柳真拼命摇着头后退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柳真颤抖着说。

    「刚刚发生什么了?」苏濛平静地望着她。

    「什么都没发生!」柳真用力摇头,赶紧补充。

    「不,发生了。」苏濛走向柳真,直视她的眼睛。

    柳真别过头看着落日,

    「不要回避。」苏濛伸出手捧住柳真的脸,并仰望着慌乱的暗红色眼眸。

    「没有,我只是想求求你别再离开我了。」柳真挣扎着甩着头,眼神找不到落点。

    「柳真,」苏濛凑近了说,「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为你做。」

    「别骗人了!」

    柳真突然用力推开苏濛。

    「桥松他们明明就是你联系的吧!」

    苏濛低头不语。

    「说吧,」柳真用力喘着气,忍着喉痛,平抑情绪后说,「你是怎么联系到他们的?」

    「前阵子你不在的时候,经常点他们家外卖。」苏濛坦白。

    「苏濛!」她朝苏濛吼道。

    「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声音刺破天际。

    西方飘去一朵积雨云,慢慢地慢慢地将太阳遮盖,一切都昏暗下来。

    晚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苏濛无神地低头站着,任由女孩施加怒火,胸腔不住地颤抖。

    柳真带着酸意拼命摇着头。

    苏濛努力吞咽下苦水,她看向远处光影斑斓的街道。

    「我不相信。」苏濛淡淡地说。

    柳真愕然,捂着心口露出绝望,弓起身子快要掉落,心脏似乎是被狠狠刺了一枪。

    「柳真,」苏濛抬起头,

    「我不相信你的话,但我相信你的心。」

    俄顷,积雨云飘散而去,阳光重新洒下来,从南到北的一道光斑快速覆盖两个女孩的肩上,照出一红一蓝两道光晕,头顶上蓝天和积雨云交织,另有几道薄薄的灰色云彩,斑驳渐染有如孩童的涂鸦,阳光照得红色毛衣和蓝色校服暖暖的。

    北方的城市中,车辆有条不紊地徐徐穿梭,人群带着固有节奏聚拢和分散,建设中的地铁似乎不会被阴霾所阻挡,各式开路机器隆隆作响。

    两个女孩不语,一直看着对方。

    时间是四点半,即便是星期六,也出现些许下班的人流车流,城市的脉动从不会等待任何一位少男少女的惆怅。

    从没想过这样放任下去的交谈是这么快乐的事情,无论是在傍晚的山间抑或是深夜的枕边,相伴十年的两个女孩似乎永远也聊不完,哪怕是你一句我一句聊着毫无意义的话题,哪怕是苏濛忍着不适听着柳真的歌单里平静交响后突然出现的电音。

    苏濛率先露出微笑。

    柳真回以泛泪的笑。

    长发的女孩伸出手,

    短发的女孩牵了上去。

    承认吧。

    是啊,承认吧。

    就这样陪伴下去,就这样伤害下去。

    手比之前牵得更紧密,十指相扣,勇敢地一起陪伴下去。

    ◇

    回过神来是嗡嗡的一声车鸣。

    「现在还有3个小时,你想去哪?」柳真紧握住苏濛的手。

    「随便,跟着你就好。」苏濛挽着柳真的臂膀。

    「不,我想了想,一直以来都是我做主,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你的意见。」

    「那我想去看电影,你从来没有带我看过电影。」

    「都是烂片,有什么好看的。」柳真条件发射地回复。

    苏濛不语,期待地看着柳真的嘴唇。

    「走,我们去看电影。」柳真跳跃起脚步。

    「看完电影吃什么?」

    「不知道啊,雪莉那里应该不会有晚饭吧。」

    柳真腰间传来叮的一声,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朝苏濛眨眼笑道,

    「晚饭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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