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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重逢子建

小说:锦绣洛神作者:东海龙女字数:9030更新时间 : 2016-12-22 05:07:09
    “原来你叫我来,是想问一问春阳殿?”

    织成淡淡一笑,抬眼直视曹植,道:“我说不是我烧的,你信不信我?”

    这一次,却换作是曹植怔住了。

    信,还是不信?

    “你方才还在质问于我,对你信是不信。如今你自己也在对我怀疑。这世上诸般事宜,看花非花,看雾非雾,其实都在于自己的内心罢了。你要我信你,你且先说,你信我么?”

    曹植神情微动,喃喃道:“我……”

    “春阳殿烧得这样彻底,可见不是什么寻常的失火,而是有意纵火。纵火之人所有的便是少量石漆和大量松油,这般作法与我昔年手段一般无二。我入春阳殿之后,世子属吏未来拜见,魏王夫妇也只是匆匆来过,世子更是隐遁不出,这般的困境之下,纵火春阳殿,以打开僵局,又正与我昔日行事的心性相符。所以只怕这世人十之八九,都认为是我之所为。何况我还从里面逃了出来,又带走了世子……”

    织成的笑意隐去,眼神却更是澄澈:“我说不是我烧的,你信不信我?”

    冬日的天空是铅灰色,然而隔着透明的琉璃窗落进来的天光,却将室内的一切映得更加莹然,也令得织成这样澄澈的目光,如初春的阳光那样透明、毫无保留、纤毫毕现,曹植只觉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我当然是信你!”

    “信我?”

    织成嘴角微勾:“为何信我?你当知世人都说我手段狠辣,我连邺宫都敢烧,何况是一座春阳殿?”

    “世人都说你手段狠辣,谁人又见过你主动害人?你看你过去每一次动手,必然是迫不得已而自保,绝无丝毫暗室欺心之事,更不会有愧于天地!故此你若是做了,定然不会不承认!也没什么不敢承认!”

    曹植坦然道:“再者,正所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你想要做什么事,未必是眼下做,或许你觉得眼下做这件事,才是真正不值得。眼下不做,正是为了以后做。舍小取大,不拘于形,这才是你真正行事的风格。”

    他的目光同样明亮地凝视着织成,道:“先时我还有些疑惑,但到此时你既说不是你,我便已经信你,那春阳殿,不是你烧的。”

    他信她!

    一种说不出的酸热之意,忽然涌上胸臆。

    那一晚春阳殿忽然火起,她虽然安排了警戒,未至于措手不及,但火势来得太猛,便是发现时,已腾起半人高的火头。她纵然能很快逃出去,但难道要弃殿中的曹丕以不顾?历经了惊险逃出来,还要面对府中人或猜疑、或畏惧的目光。

    杀人、放火。

    这两件事原是她昔日每次脱身的妙着之一,说起来固然是铁血潇洒,可是谁又有体会这两个字前后蕴藏的凶险和无奈?

    她并非杀人魔王,若是有其他的路途可以选择,又何必定要杀人放火?外人说起来只道她每次行径都无不狠辣惊骇,却无人想过每当此时,她又身处在怎样的生死险境之中?

    便是崔妙慧辛苑她们,也只是认为她几乎是钢铁所铸般,不但毫无畏惧,且无所不能。那一晚火起时她们恰在外殿,火烧起来后无法入内,自然是不知道她如何逃脱,也因此更加认为是她的安排。

    即使是她后来说出这并非是出自她的授意,她们尚且有些疑虑,只到看她言行之中,着实也在调查谁是真正放火之人,才知她所言并非作伪。身边亲信尚且如此,可是这么久未曾见面,从前也并未曾朝夕相处的曹植,却说他信她!

    经历了千年的基因优组,来自现代文明的另一个时空的她,即使已经二十六岁,却依然有着与这个时空双十年华女子一般娇嫩的面容。便是崔妙慧等人,也以为她与她们年龄相差不大,最多不过是双十年华。但是真实的她,毕竟比起她们,要多六七年的生命,更多出千余年的历史与科学智慧。她有足够的镇定来化解那些不甘与忿然,化为淡然的一笑。然而在她的心底,终究还是孤独的。谁不愿意一生之中,始终坦诚相待,知人,亦被人知?信人,亦被人信?

    陆焉信她,因为她是“神女”。

    槿妍信她,因为她是陆焉相信的人。

    素月信她,原因不明……只是她能感觉到,这个沉默寡言的侍婢,对她有一种信赖又温柔的情感。

    现在曹植信她,却是因为他认清了她这个人!不愧是曹子建啊,那样的赤诚之心,到了现在也没有完全磨灭。分明他也承认了现在正与曹丕争夺嫡继之位,而她却是曹丕之妇,他却还是选择了信她!

    这是一种何等真实而可贵的人格!

    “我原本是想烧的,但尚未来得及。”

    她压住往上翻腾的酸热,更不能令它们红了她的眼眶,微笑道:“再过一段时间,要是还象现在这样过得憋闷,我也会烧掉春阳殿的。”

    “既然憋闷,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曹植急急道:“我让三妹叫你入宫,不是让你来看三妹的脸色,只是怕人知道你与我接触,又生出什么误会来……”

    “我知道。”

    如果说刚刚见到曹节时还是莫名其妙,并且怀有敌意,那么此时的织成已经完全明白了曹植的用意。只是他的意思,难道是叫她离开?

    “阿宓!”

    手上一紧,却是曹植紧紧抓住了她的袖子:“你快离开这里罢!离开那个恶魔!永远也不要回到他身边来!”

    “恶魔?”

    织成一怔,迅即明白过来,却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在说……”

    “对!我的大兄!我的阿兄!曹!子!桓!”

    最后这三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字,从曹植的牙缝中挤出来,他的脸色,顿时也涨得通红:“阿宓,我知道你回来,必然是受我阿父之迫,也是担心我大兄有事!但我曹子建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我夺了世子之位,必然不会再伤他分毫!你若是离开邺都,我一样会将你秘密安顿得好好的,你的从者部曲,我也会好好安置,不会令你有丝毫后顾之忧!但你必须要离开他!离那个恶魔远远的!”

    “子建……”

    织成只觉一阵困惑,以致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这些话语,竟然是来自曹植的口中。曹氏兄弟夺嫡之事,后世多有流传的,便是那有名的“七步成诗”的典故,最多还有所谓兄弟共爱洛神一人的香艳情事,但据织成来到这个时空所见的,便是这甄洛一事,兄弟二人并不是象后世所传的那样共爱,曹植甚至还能打趣哥哥,足见他是将甄洛真正当作嫂子来看待的,何况甄洛已经死了,更不会出现什么夺爱生恨的事情来。

    二人争夺的,最终不过是那个魏王之位罢了。

    这个织成倒是能够接受,毕竟二人长成之后,身后各有僚属集团,曹丕精于政务,又理事颇早,他身边聚集的多为世族高门子弟;而曹植多才擅咏,又爱惜人才,身边聚集的多是士族名人或寒门学士;便是二人不争,身后之人争权夺利,未免也要撺掇一二,久而久之有了嫌隙,又或生了争斗之心,这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曹植首先冲口而出的,竟然是让她离开曹丕,而对曹丕的评价,也居然如此嫌恶,竟以“恶魔”称之!

    曹丕做过什么事,令得生性质朴冲动的曹植,竟认为他是个恶魔?相比起来,还是夺嫡这个理由更适合让他们兄弟生分。

    “阿宓!你还不明白么?”

    曹植涨得满脸通红,俊俏的眉头也聚有怒涛,却是欲言又止,腾地甩开织成的袖子,站起身来,在阁中快速走了几步,蓦地站住,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一定是想,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眼下已是我大兄的妻子,我却要你离开他,这并非君子所为,是也不是?”

    织成想了想,坦然道:“是。”

    曹植的眉头跳了跳,急道:“可是当初你来邺都,阿父将我瞒得紧紧的,待我知道时,你已经成了世子妇!这叫我如何阻止?但无论如何,不管你是不是世子妇,我知恶而不阻,才是真正的非君子之所为呢!”

    织成默然不语,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惊诧。又想道:“难怪你争嫡失败,你阿兄能使手段令曹操不得不聘我为世子妇,你获宠多年,却从头到尾连个信都未曾得知,足见你对舆情经营是如何薄弱。而你要见我,自己的府第不敢,却要借皇后之名,足见你对自己的地盘经营也不怎么样。这还是曹丕昏迷之中,你便落了下风,若是曹丕醒了,你又当如何是他敌手?眼下众人不敢动你,非你本身有什么力量,无非是因为魏王之故。将来魏王若是不在了,你处境多么艰险,从当下便能看到啊。”

    自然这话是不能说的,曹植看她始终默然,更是急躁起来,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便明白我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了!”

    他转过头去,厉声道:“来人!”

    两个三十来岁的老宫人应声而入,都是穿着寻常的素绢绵袍,窄袖短裾,梳着椎髻,一看便知是宫中最常见的粗使宫人。相貌也并不出色,一个容长脸儿,一个却是团脸,只是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影,只是垂手立在当地。

    织成却更是心惊,她习武也有年余,所习的天一神功是来自天师道的秘藏,对于轻身养生、六识精进颇有奇效,但更重要的是赋予了她与过去不同的眼力。

    这两个宫人双目沉静,神光内敛,举止舒缓且又暗蕴劲气,一看便知是内家好手,只随便一人,便能让自己无法反抗,何况是来了两人?

    曹植此时,究竟是什么主意,难道她还感觉不出来?

    果然曹植只是做了个手势,那两名宫人便跃身而上,织成自己颇以轻功为意,但不过挪腾一步,便觉腰间一麻,半边身子便是动弹不得,显然是左慈曾讲过的截脉点穴之术。织成自己不过学了个皮毛,但这两名宫人却是出手如风,果然是艺业不凡,只怕与当初的左慈相比起来,也不过是数步之距。

    曹植安排了这两个宫人,会是什么用意,自然彰然若揭!

    那个容长脸的宫人双手只快速地在织成身上衣袍一抹,便拔出了那柄片刻不离的“渊清”短剑来,承给了曹植。

    而另一个团脸的更仔细些,她将织成的衣领只用手指轻轻一捻,织成何等敏锐,便知她这是拈着了中衣,只是如今是冬天,中衣也好,小衣也罢,都是厚实料子,哪里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拈法?倒象是在试探什么纱绢绮罗一般,再伸入二指再轻轻一抹,便快速地收了回来,向曹植摇了摇头。

    织成此时却明白她的意思:看来是防着她穿那件天衣了。

    她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一声。

    曹植的情报网着实不错,看来他本人虽不是擅长此事,但手底下是颇有几个能吏的。当初青阳山中不得不使用了天衣,陆焉与曹丕皆令身边人不言此事,曹丕当时所带的也当是心腹,但曹植还是知道了,并且还专门安排了宫人来检勘她的衣着。

    安排得如此绵密,自己此时定然是逃不出去。无论她表面再如何强作镇定,心中却是知道世子府此时,一定已经有了问题……还是她大意了!

    想着皇后召见无可推辞,又有崔辛二女在府中,更重要的是曹操尚在邺都!

    她本来以为,眼下曹操若在,便如一尊大佛镇在此地,任何魑魅魍魉都不敢动弹。却忽略了她最初进入铜雀台时,还不是一样被人引到了温香殿?

    只是攻击世子府,与当初“误引”温香殿可是不一样的性质!何况,若当真曹植做到了,曹丕有个闪失,曹操难道还要杀了曹植不成?所以虽然不知曹植是因何原因攻击世子府,但至少可以说明他已毫无忌惮!

    到了这个地步,她再无二话可说,惊怒之余,心中对曹植,倒有了几分欣赏。曹植过去为人,向来散漫随意,现在却多了杀伐决断,可见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对他那个大兄又是失望、又是痛忿,竟是一改昔日的性情了……

    她问明了情况,居然不骂不闹,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眸,虽是凝视着他,竟是一言不发,曹植自己倒有些心虚,吩咐道:“好生看着甄女郎,不许慢怠了她。”

    又伸手摸了摸鼻子,呐呐道:“我并不会害你,你放心。”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若要害她,还会这样长篇大论么?遂也苦笑一声,再也不肯说出一个字。幸好先前虽被点中穴道,却只是一时的发麻,或是那宫人手下留情,只是防着她暴起伤人罢了——此时已慢慢回缓过来,也不会再起什么侥幸念头,在这两个宫人手底下,可是讨不着好去。

    四人奔出小阁,径直拐了个弯,往西北角处奔去。织成依稀记得那里从前是后宫所居,临汾公主昔日的木兰、鸣鹤二坊就在那个方向,后来烧成一片灰烬,宫中内库自然是除了一些不打紧的金玉之物外,是无甚闲钱的,曹操深恨天子与后宫竟联合马超等人算计于他,更是托辞不肯修缮,那里便渐渐荒芜,只余黑沉沉的一堆废墟。

    此时四人穿行于断垣残壁之间,织成忽地停住,厉声喝道:“是谁?”

    有个小黄门身影一闪,从废墟里钻了出来。脸色吓得煞白,连连摆手,二话不说,便扑通跪在二人面前。

    倒是曹植上前踢他一脚,笑道:“贯卫,你这么战战兢兢做什么?”

    又向织成道:“是我安排他在这里等我的,这是贯老的族侄,不是外人。”

    织成见那小黄门不过二十出头,样貌清秀,眼神却颇是伶俐,又听说是贯休的族侄,便不再说话。但听贯卫颤声道:“是奴婢惊了贵人,望贵人恕罪。”

    “恕什么罪!快带我们出去!”

    曹植笑骂道:“你这么怕做什么?我们又不吃了你!”

    贯卫二话不说,递出一个大包袱来。曹植麻利地解开来看时,恰是两套小黄门的衣帽靴袜,一应俱全。织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是要偷偷溜出宫去了。

    只是她是曹皇后召入宫中的……

    曹植三两下脱了外袍,却看懂了她的意思,道:“三妹什么都知道,只是她性子冷淡些,但却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宫中别人也还罢了,我这三妹做事最是缜密,贯卫是她的人,便是对贯老,也不会事事都说。”

    这话未免也说得太明白了些,贯卫却脸上发出光来,似乎是颇有荣焉。

    不过织成对曹节又有了新的认知,这汉天子的两任皇后,倒是都有些厉害。她们都能在宫中经营自己的人手,连曹操都未必事事知晓,尤其后者还是他的女儿,用的还是他心腹的侄儿,也一样如此,可见曹家人血统不错,人人都不是草包,颇具心机。只除了……眼前的这个“傻白甜”……

    傻白甜对织成的想法毫不知情,但见她几乎是马上拿了包袱,便钻入一旁的半边残壁之后,显然是去换衣服去了,不免就露出赞扬之色。

    倒是贯卫张口结舌,半晌才悄悄道:“这真是世子妇?”

    “是不是跟那些装腔作势的贵女不一样?战场上厮杀过,商场上滚打过的女中豪杰!听阿父说,若是她有意经商,只怕可比古之陶朱,你看到前日阿父令人进给皇后的云锦没?那就是她织的!天下独此一份!”

    他的神色很快黯淡下来,又握了握拳头:“这样的人,象那山中的牡丹,国色傲人,却不堪蹉磨,可不能再废在我们这儿……”

    贯卫的神色,也就有些黯淡了。

    有那两个宫人相助,织成很快换好了出来,她倒是动作快,连头发都重新换了小黄门的束髻藏入帽中,还擦去了朱脂铅粉,一夜没怎么好生睡,脸色差得很,看过去就是个面目清秀的小黄门。幸好她入宫时穿着本来就不太繁复,说起来是因为“春阳殿才遇大火,无心妆饰”,其实还是一个懒字,又对入宫本能地有着抵触。曹节要真与曹丕兄妹情深,怎么到这时才召见她入宫询问?要知道曹操可是当晚便派了心腹亲卫过来,只是被织成婉言劝回。

    她既不在乎曹丕这个兄长,那么织在也就犯不着强打精神来着什么盛妆。而且刚刚才“受惊”,无心梳妆也在情理之中,谁也说不了嘴。

    但可以看出来,曹对曹丕情份颇淡,在这一点上,兄妹终究是比不得父子。

    但话又说回来,曹节对于自己的另一个兄长曹植,可就纵容得多,也亲近得多了。能任由他在自己宫中乱走,还派来心腹宦官相助,甚至亲自上阵召来了她这个世子妇,那冷冷的一张脸下,未必就没有温暖的亲情……

    曹植却已迫不及待,道:“快走!”

    四人跟在贯卫之后,由贯卫出具皇后给的令牌,他本就是皇后身边的人,虽然眼下职衔不高,但将来一定是大有前程的,宫卫自然不会拦阻,很顺利地出了宫。

    转过宫门一角,便是一条深巷,那里只停了辆小小的帷车,周围空无一人。

    织成也不多问,众人上车,贯卫亲自驾车,便往南面奔去。

    因年节将至,街上人并不多,这辆青帷小车也不起眼,很快就出了城,再行一段距离,织成便认了出来,问道:“你这可是要去洛水?”

    曹植自上车之后,脸色一直都不大好,闷闷的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不断用手去揉搓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囊中不知放了什么香料,揉搓生热后,便有着淡淡的异香,倒有些花草的清气,颇为好闻。

    听见织成相询,便闷声道:“是洛水。阿洛她……”

    他顿了一下,不知是否喉头哽住:“她最后魂魄所归,便是洛水。”

    洛水啊……

    他扭过头来,定定看着她:“你知不知道,阿洛是怎么死的?”

    织成一怔。

    关于甄洛的记忆,那些曾经从曹氏兄弟、陆焉、何晏等人口中听来的、如同枝头清露、风后落蕊般零散的片段,便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在这小小的青帷车中,汇聚在了她的脑海里:

    甄洛年少时,夜梦到有神人,将玉衣披覆在她的身上,又有神算刘良,为她相面,说贵不可言。

    她初嫁与袁绍二子袁熙,袁熙为侧室所出,在袁绍的儿子中并不出众,反而能够独善其身。后来袁绍病死,审配等伪立遗令,拥立三子袁尚为继承人,长子袁谭不能继位,心怀愤恨,联合曹操共同攻打袁尚。后曹操围邺,袁谭立即叛变。建安十年,曹操兴兵进攻南皮,袁谭奋力抵抗,却败于曹操之手,为曹纯麾下虎豹骑所杀。

    曹操最初扶持袁谭,不过是想令袁氏子互相残杀而从中取利,如今袁谭已死,当然不会放过袁尚。袁尚投奔袁熙,仍不敌曹操,于是二人仓皇逃走,先往乌桓后,去辽东投奔公孙康,甚至妄想取公孙康而代之,被公孙康所杀。

    袁熙无论是在幽州当剌史之时,还是逃走乌桓辽东之时,都没有带上甄洛,而是让她留在袁府侍奉其婆母刘夫人。

    刘氏为袁绍继室,袁熙又不是她的儿子,甄洛留在这样一个婆母身边,到底受过多少搓磨,实在是难以想象的。而且从她和袁熙的相处来看,她并不曾真的爱过袁熙,二人感情也不算深厚。

    那么,在袁氏兵败,曹操曹丕父子攻陷袁府,曹丕第一次见到甄洛之时,虽然是刘夫人主动将美貌的她献出给曹氏父子,以换得合府之人的性命,但甄洛并没有因此而背叛袁熙。甚至因为她的坚贞和美丽,令得曹丕不仅从好色的曹操那里拦路将她抢下来,甚至还将她放回了袁府。

    没想到归于袁府之后,却依然引起袁熙妻妾不满,并且因了她曾被献给曹氏一事,籍外人之口对她诋毁,此时袁熙和刘夫人亲生的儿子袁尚正在逃往辽东的路上,这一切都是拜曹氏所赐,刘夫人心中绝望,将对曹氏的恨意都倾注到了甄洛的身上。更是多加凌虐她,而逃亡之中的袁熙更加置之不理,她原本是个柔弱的人,又有水晶般的肝肠,受气郁结在心中生了重病,于建安十一年时,独自一人千里迢迢奔赴邺城,也许是来寻找曹丕,但途经洛水时,忽然觉得进退两难,竟在此投水自尽。

    曹丕闻讯大怒,扼腕伤怀,并且发誓要为她报仇。但袁绍父子虽死,曹操却放过袁氏女人的性命,她们一向躲在幽州,袁熙死后,最近几年因为无路可走,不得不流落到洛川一带。

    曹丕得人告密知道了这件事,亲自带人将她们诛灭,正是织成穿越而来之时,在洛水边见到的那一幕惨烈景象。也正因为始终找不到甄洛尸骨,或许是因为洛水中的恶蛟吞啮,曹植才设法弄来了阳平治都功印,交给陆焉下水除蛟。

    这,就是织成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听到的关于洛神的真实的故事。

    一个温柔而软弱的女子,一个典型的高门贵女的一生。即使地位再怎样曾经高高在上,甚至嫁入一门三公、世代簪缨的袁氏,也一样摆脱不了凄凉孤零的命运。正如当初的崔妙慧一样,也曾如云端仙子般高贵,但失了家族的支持,失了联姻的价值,瞬间便跌如烂泥。

    很难说织成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用意救了崔妙慧,至少之前崔妙慧与她是敌对的一方。对织成来说,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来感化敌人为之所用,还要不断冒着可能被反啮的风险——这样文艺范的圣母情怀,并不是织成的风格。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也许当初是目睹崔妙慧的惨状之后,想到了那个只存在于记忆和传说之中的美人甄洛?

    或许也因为甄洛和崔妙慧,都是曾与曹丕有过一些沾连的女郎?

    前者是他的至爱,后者也曾险些成为了他的滕妾。

    也或许正是因了曹丕,令得一些过去很少想过的细节,在此时的青帷车中,都如同水中的泡沫一般,真实地浮了起来:

    阳平治都功印,这样重要的一枚玉印,怎么就会轻易地落到陆焉的手中?

    只有曹植能够拿出来,而不是曹丕,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因了曹操和卞夫人终究是最宠爱曹植。即使是他并没有什么很高的治事能力,但是却可以自由出入内闱,是不是就说明,这阳平治都功印,一开始就是在曹操的手中?当初万年公主嫁给了嗣君张衡,后来终究还是在曹操暗中的凌迫之下,不愿再给张衡带来麻烦,且心意难平,无法坐视大汉江山沦为诸侯之鹿,遂带着天水诀与阳平治都功印以及幼小的陆焉,离开了阳平观。她应该是再次来求助过曹操又或是陆彧,儿子留在了陆家,阳平治都功印却留给了曹操。献给曹操的那只金盒里并没有所谓绘有宝藏图的回雪锦,为何却能暂时骗过曹操,并为万年公主换得了临终前最后的自由时光,只到遇到了左慈,才被安然下葬于邺城郊野?当然是因为金盒里面有阳平治都功印!

    陆焉长大之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想要返回阳平观,重新恢复天师的身份,却苦于没有阳平治都功印……但曹操是何等多疑之人?就算有陆彧和左慈相助,但真正能接近他的,只有他最为相信的两个儿子……

    她的背脊忽然绷紧,汗意发炸:

    难道陆焉设计了这个局,为的就是得到阳平治都功印?

    哎呀,脑洞越开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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