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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世府卫率

小说:锦绣洛神作者:东海龙女字数:8195更新时间 : 2016-12-22 05:07:09
    这一夜北风甚紧,眼前那火借风势,不过是喊叫呼救几句的功夫,夜空已映上一片血色。

    脚步声、呼叫声、嘈杂声纷纷往这边涌来,虽说是杂而不乱,但脚步声的轻浮仓皇还是能令人分辨得出来,来的只是寻常的仆役,便是守府的兵卒,也不过就是眼前这小小的一支什队。

    铜雀台如此辉煌壮丽,能经过层层选拔侧身其间的奴仆,当然也不是混饭庸碌之辈,对于如何灭火,倒也是训练有素。奔来的人群中,有的以竹筐盛有沙土,有的手执破旧些的棉被,更多的人手中是有盆缶等漆陶之器——因了古代的消防安全意识,春阳殿依例,一时殿外草木,皆离殿室有数丈之距,二来是环殿皆有活水,只是有的借着宫院地势,引为一泓湖泊,如春阳殿这样的,便是藏于石板之下。

    只见一人大步奔来,厉声喝道:“阿三、阿六!你二人带人将春阳殿百丈之内全部封锁!任何人不得离开!若是离开一人,你二人也不用活命!”

    那二人皆是他的心腹,当下朗声答应,各自领人去讫。

    一面又厉声指派了数人,让他们各自带着十余人救火,顿时现场就井井有条起来。

    只是赵方自己知道,此时外表虽然狠厉,其实早吓得汗透重衣,这是自入世子府为大管事以来,所遇到的第一起大火,虽是又骇又惊,但还是强定心神,令众人救火。他为人仔细,只一看这势头,便令人先是以沙土和棉被扑去一些火头燃起之源,再就是一轮轮的泼水上去。然即使如此,那火势也并未曾减弱多少。

    噼剥之声不断传来,炽流扑面而来。远远望去,但见烈焰腾空,仿佛千万只大大小小的金红凤凰腾跃而起,将半边夜空映成一片赤红。就在这片背景之下,被“凤凰”渐渐遮敝的春阳殿宛若神宫。

    只不过半枝香功夫,赵方满头满脸都是大汗,连声音都变了形:“快灭火!快灭火!”

    不但是世子在里面,便是世子妇也在里面!

    方才已有奴婢禀告给他,说是世子妇亲自送了鳜鱼汤入春阳殿,尚未出来,便有了这样大的火势!

    若是这两个人有了什么闪失……他赵氏阖族性命从此休矣!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惊惶绝望之色。

    哒哒哒!哒哒哒!

    赵方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

    马蹄声!怎么会有马蹄声?他疑惑而惊诧地回过头去!

    府中失火,四处灯笼早已点起,加上春阳殿的火光,映得四周明如白昼。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自远处花木阴影之中疾冲而出,如一道闪电般,蓦地往前冲来!

    黑马冲来的势头是那样迅疾,令得赵方不由得啊的一声,整个身形本能地往旁闪去。其余之人,即使是原本拿着棉被拍的火头,又或是捧着器皿泼洒清水砂石的,也都如潮水般往两边纷纷逃去,让出一条空路出来。

    黑马如电,瞬间已至春阳殿外,此时殿间大火,已是延到台阶之下,但那黑马却似是颇具灵性,无惧那疯狂飞舞的火头,只在阶下微微一顿,发出一阵悲嘶,正是听从主人驱使,不畏生死,待要径直准备跃入大火之中!

    众人失声惊叫,赵方已是认出了马背上的骑士,顿时又喜又惊,叫了出来:“杨卫率!”

    与他几乎同时叫出来的,还有一个女声:“是你!”

    赵方这一声尖叫,是发自本能,既尖且利,几乎要剌破人的耳膜。

    而这女声虽有些诧异,但却是平和淡定,甚至声音都几乎要被赵方压下来,却是令那马上之人身形一震,手中缰绳及时后勒,幸得那黑马颇为神骏晓事,分明就要踏入火焰之中的前蹄及时悬空,在发出一阵“咴律律”的叫声之后,人立起来,竟是硬生生地往后退出几步,这才令得连人带马,不曾挟着先前那一股子冲势,险些落身于火海之中。

    众人提起来的那颗心也随之一松,但抬头看向马背上那人之时,却不知为何,纷纷低首,拼命往后退去,显然对此人颇为畏惧。

    赵方身为大管事,虽也是奴客,不同于这些寻常的小奴婢仆之流,虽然有些凛畏,却并不曾退出多远,原是想上前心中一动,想起方才那女声来,蓦地回头望去,不由得惊得呆了,脱口叫道:“女君!”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场景都滞住了。夜空、殿室、人群、草木、噼啪燃烧的窗棂、门柱,也随之滞住。

    众人眼中,只看到不远处的草木深处,青石径地上,一枝斜伸的枯枝旁,站着几个女子。都只穿着牙白中衣,外面披着裘衣或绵袍,鬓发皆胡乱挽于脑后,一看便是匆匆奔来的。然而她们的脸上只有平静,没有恐惧,没有意外,甚至没有讶异。

    赵方心中却升起一个疑问:谷神医呢?那位谷神医,应该在哪里?

    为首的女子目光流动,扫了过来。

    赵方忽觉身上一寒,连同那些傻愣在当地的仆役们一起,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原有的意外惊喜,也不觉都化为了敬畏:

    “拜见女君!”

    赵方顾不得许多,急急又加了一句:“世子……”

    殿内那样大的火,世子妇却出现在这里,那世子……

    “今晚我殿中服侍世子,因世子需要人服侍,便留在那里了。不料起了大火,我这才将世子移驾出来,如今世子在我的华翠馆,谷神医随侍在旁。”

    织成淡淡道:“路上捉住个颇为可疑的婢子,便交给大管事了。”

    言毕只见董媛气哼哼地走上前来,手中推搡着一个被反捆双手的侍婢。

    那侍婢衣衫凌乱,模样狼狈,一见赵方,便不管不顾地叫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奉了郭夫人……”

    一言未了,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却是崔妙慧干脆俐落,将那侍婢打了个倒仰。她这一掌颇具力道,那侍婢顿时颊上肿起,口吐鲜血,当场便晕了过去。

    赵方却十分感激,那侍婢不是别人,谁都认得出来,正是郭夫人的近婢分辉。原本这身份就令人浮想,何况分辉情急之下,竟然嚷出“郭夫人”三字,谁知这里面有些什么算计?如今被崔妙慧当机立断,打得晕了过去,到时是死是活也少攀扯些事出来。

    这新来的世子妇手下几名女官,也难怪一来便有了爵秩,实在是相当出色。

    织成却看向了前方,那黑马连同马上骑士,依旧是凝滞了一般。在满天火光之中看去,只见他侧面线条完美柔和,骑马的身影矫然如玉树,可想而知,若是迎面看时,定然是俊美难言。

    “原来是杨卫率。”

    织成的话语之中,似无半分波动:“卫率主管本府之中宿卫,今晚这春阳殿却忽遭大火。寡人正好要见杨卫率,说起来,若非这场大火,寡人还见不着杨卫率。”

    (汉朝时皇太后自称为朕,皇后似乎如果临朝时也可称朕,称孤的没有。寡人一词,兴起于汉,刘邦也曾如此自称。不知道魏王世子妇这种身份,该不该如此称呼,但也不能称朕、孤、本宫等。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夫人可自称寡人。魏晋南北朝时期,士大夫也可如此自称。如《世说新语》中曾说“晋王衍诸婿大会……衍谓诸人曰:‘君辈勿为尔,将受困寡人女婿。’”古代诸侯夫人也有自称寡人的,《诗邶风》:“先君之恩,以勖寡人。”这是卫庄公夫人庄姜自称。在此便借用一下,若有谬误,欢迎指正。)

    言毕转身便走,几名随侍女官也深深看了那马上骑士一眼,随之离开。

    她出现得突然,走得也毫不拖泥带水。赵方眼瞅着她离开,背后却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惊得众人回头去看,却是春阳殿的殿门被烧得透了,一扇空荡荡的门架子,猛地倒了下来,很快又被新的火焰吞啮。

    华翠馆中暖意盎然,连着坐席都在微微发热。四周点有烛台,这倒是新来的女主人素来的习惯——她好象对光线特别不满意,即使是在夜晚,也喜欢纤毫毕现,光明灿烂。

    他在堂下等了半晌,虽无茶水点心奉上,倒也不觉得寒冷。只是心中百感交集,怔怔的竟也忘了冷暖。堂下寂清,并无一人侍奉。只到堂上鞋履声响,他抬起头来,才见织成已穿了一身简单的绛色绵袍,轻快地走入室中。

    灯火明亮,照着她的发髻面色,皆有微微润光,这是梳洗过了。

    一双星眸炯然有神,看着他的样子,竟是连疑问都没有半分。

    她这是在等他自己说出来。

    他恍然想道,若是不说,恐怕眼前这女子,从前与自己,便是动若参商了。

    “你是谁也不信了,对不对?”他涩声道:“甚至对于我,你也是一样疑心。所以这一次,你根本没有告诉那些游侠儿,便是齐方齐云,你也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

    长长的眼睫,如女子般浓密娟秀,投射下来的密密匝匝的阴影,却显得那双眼瞳更是幽深:

    “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又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自己的势力?”

    从这个女子率着众女,从草木深处、小径之上,神秘而又意外地现身之时起,他就明白过来:那场大火,根本无法伤她分毫。

    经验丰富之人,从火势、四周地形、物件残骸上,都可以很清晰地发现,这是一场有意纵火之举。因为寻常打翻了灯烛,又或是厨下炉火失事,都不可能有这样大的火势,也不可能烧得这样彻彻底底。

    是浇了石漆之类的东西,才能让春阳殿成为现在的断壁残垣。

    “只是,对春阳殿十分了解之人,才能知道如何将石漆浇得如此严密,一旦火起,那殿中之人,无论是从哪里都逃不出来。”

    这也正是他闻讯赶来时,根本就不问上一句,便直接往殿中冲去的原因。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才是他要问的话。

    她怎么能轻易逃出来?首先一定是洞察先机。洞察先机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实难。她刚入邺都,片刻未曾喘息,便送入世子府。便是有他给的人,也不能这样轻易地知道世子府的格局布置。可是看她入府,样样桩桩,皆是成竹在胸。甚至是这场大火,都能奇迹般地逃走。

    “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字不答,反问道:“堂堂游侠首领,怎的却屈尊在魏王世子府中,当一个小小的卫率?”

    最后一句话,她声音低沉,眼中闪起火焰。

    杨阿若!

    与杨阿若葭萌一别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即使是去问他留给她的那些人,也都是语焉不详。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受命不能告诉她,她都按下了疑问。

    但是心中,却也有些不敢去询问关于他的消息。那一日,他的话语之中,未尝没有异样的情意,可是她终究是不能放下一切,与他共同离开。

    潜意识中,总是愿意相信,他已隐迹山林,携带着新遇见的心仪美人,啸遨烟云之际。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她竟然再次见到了他!

    而他的身份,竟然是魏王世子府的卫率!

    那位当初她不惜向曹操提出条件,要求必要更换的卫率!

    杨阿若在世子府出现时未带面具,这样出众的俊美,未见得有多少人见过。甚至是曹操本人,也未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曹操应该也对他的来历十分生疑,否则当初又怎么会那样爽快地答应她的要求?

    堂堂魏王,想要查找一个人的底细却发现语焉不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他去做卫率,那么想来也该猜到,正是曹丕出手相助。

    曹丕为什么要留下他?

    他又为什么要投效曹丕?

    室内仍是温暖如春,两人之间,却因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宛若严冬封冻。

    如果只是普通的交情,或许不会是这样别扭的情景罢。可是,就因为曾有过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过去,此时便是多横亘一根树枝,都觉得是一片密密的参天森林。

    “我不该问你的。”

    织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坐下罢。”

    杨阿若也不推辞,便在下首席间坐下。织成从悄然前来的董媛手中,接过一柄巴掌大小的莲花铜壶:“你有你的选择,而且,一直以来,是你对我有恩。”

    壶中滚烫的沸水,浇在案几之上,那套小巧别致的莲花杯中。青茶被烫后的清新之气,在水雾中冉冉升起。鼻端之处,便有了山野般的灵意。

    从前就一直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与他相见,定要用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法子,为他好好烫一盏茶。

    那套小巧别致的莲花杯壶,便是因此而制。

    只有出自淤泥而高洁不改的莲花,清逸空灵的茶色,才能与他这样的人相为匹配。

    然而,即使在她心中始终认为他是她的好友,甚至有些微的知已之感,但是她也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比如,不想再过多地麻烦他。

    当初若没有他的支持,在洛阳时她如何立足?在葭萌时又如何自保?

    和他一样对待自己的还有陆焉……甚至她的侍卫之中,也有曹丕留下来的人……

    也正因为此,她在感激的同时,未尝也没有过羞惭和不安。从小到大,她靠的都是自己的力量。这个时空虽是乱世,她一介草根若无他们相助,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众所瞩目之地,更不会争取到自己短暂的爱情。

    可是她还是会羞惭,会不安。那些羞惭,来自一个新时空女性的习惯性自立,那些不安,来自于她曾经不得已而为之的借力。所以,在崔林来投之后,她派他潜行于襄阳、江浙之间,便是为她物色新的可用之人。

    这是她为何会敢来邺都,并胸有成竹的原因。

    至于她为何能从春阳殿中逃出来……

    “是世子。”

    他忽然道:“离开葭萌之后,有一日,在我洛阳的邸舍,世子找到了我。”

    她惊异地看着他,星眸之中,浮起疑问之色。

    杨阿若离开葭萌之时,曹操还是魏公,任儿还未暴露,曹丕一切正常,那时找杨阿若作甚?

    “他说,天下之人,唯他知你平生之志。”杨阿若抬起一双连女子都要自叹弗如的凤目,定定地看着她,但见她的惊疑之色,已渐渐化为了另一种复杂的表情。

    “他又说,天下之人,唯他可以娶你。盖因你平生之志,唯他可以成全。”

    呛啷。

    莲花壶落在了案几之上,重重一顿,沸水自盖底漫了出来。

    “他说,我若当真心中钦敬你,喜欢你,甚至是要偿你昔日夜奔酒泉之恩,当助你完成平生之志。而你在朝中毫无势力,并无亲族可依,便是他娶你为大妻,恐怕你也难以坐稳,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而我是游侠首领,若依附于你,将来天下人知,便也不敢小觑于你。”

    “这个曹子桓!”

    织成终于发恼:“他知道些什么!君子之交,贵在相知!他当你是怎样人!当我是怎样人!”

    华翠馆后殿中熟睡的那人,若是好端端的,只怕此时便会被她拖起来质问一番。

    “对敌人当然是不吝狡计,亦不择手段,但是对朋友,尤其是对自己有恩的朋友,岂能以计待之!说到有恩,是你对我有恩才是!酒泉那一次,倒是我得益的多啊!”

    她还是没有变啊,虽然也用狡计,虽然也一样狠辣,但她的心中,终究坦坦荡荡,有着自己的底线与坚持,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正是她最具魅力的地方罢。

    他淡淡一笑:“我自然知道,他是想将我树为你的势力。我杨阿若是何等样人,岂肯受人胁迫?”

    “对不起……”

    她脸上有些发烧:“我方才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自称寡人……”方才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不过是想发泄心中腾然而起的愤怒罢。以为他在欺瞒她,谁知……

    “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做世子府的卫率。”

    杨阿若静静道:“之所以不来见你,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说给你听才好。又恐你听了就生气,竟弃世子而去。他此举虽然有些……但终究是为了你好,从心底来说,我对他,未尝不曾佩服。不是所有男子,都肯让我去守着他的未婚妻。何况,我的确是对你动过心。”

    织成张口结舌,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烛火的光影和茶水的雾气中,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美得缥缈而真实:

    “没想到说出来,也没那么难。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大丈夫所行,但求问心无愧,也无愧于心。我喜欢你,愿意助着你嫁给你心仪之人,虽是世子找我,却也是我心甘情愿。”

    他起身一揖,道:

    “唯愿你与世子,白首同心,永偕相好。若是他日负你,有我在这府中经营过,你也会多出一条路来,不是么?”

    织成有些语塞。

    怎么人人都这样?

    既承认曹丕对她的真心,又不相信他们的未来。甚至当初曹丕自己的亲生父亲曹操,也是一样的态度。

    “我在府中,司宿卫警戒之职。府中早已筛选过数次,几乎都是世子所用多年的心腹奴婢。除了今日被拿下的分辉之外,尚有几人未曾动他们,却是因为他们各有来路,不便一并清理干净。”

    水至清则无鱼。

    织成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若当真将府中打造得铜墙铁壁一般,反而令对方想尽办法无孔不入。若是放了对方的人在府内,暗加监视,反而要好得多。

    “分辉不仅是郭煦的心腹?”

    织成对此倒有些讶异。分辉这样的小角色,她只要防备便可,不曾下过大功夫,故此也就不知这些内情。

    “世子虽然猝起有了变故,但以我对世子的了解,他既然对你动心已久,那时便能网罗我先来府中为卫率,则其他方面,一定也早有布局谋筹。你实不必如今晚这般,冒此大险。或许倒给世子带来麻烦,亦未可知。”

    杨阿若这样一番话,似乎也是前所未有。

    他并不是不了解她的手段与周密,却劝她在这陌生的世子府里不必太动心思。原因是那位至今昏迷不醒的世子曹丕……

    不过……曹丕的确也是做了不少筹谋。

    织成垂下头来,心中复杂莫名。有些不安,有些安然,又有些莫名的羞涩。她几乎是生硬地对杨阿若说道:“有你在,我自然也是不怕的。你说的其他事,我暂且不动便是了。”

    杨阿若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织成却半天回不过神来。倒是董媛前来续水,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主君……”

    “唔?”

    “杨……卫率走路时有些异状,先前妾也看到他那马背之上,并无马鞍等物。可见他是何等匆忙……”

    “唔。”

    “先前主君定下这等计策,不过是看一看世子属官们有什么动静,尤其是卫率乃何等人物。如今主君可放心了?卫率竟是杨少侠……看来世子是早有准备……”

    说话之人,却已不是董媛。

    案几之旁,有一人翩然坐下,正是重新更衣挽髻后的崔妙慧,一双眸子熠熠生光:“世子竟连杨少侠是卫率之事,都已安排妥当。想来其他诸人,并非不来府中,而是另有安排。我看主君你就听杨少侠的,暂且在这府中松散几天罢。便是迷惑迷惑外人,也有些益处。”

    这冬夜一场大火,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才扑灭。虽是抢得及时,但春阳殿也几乎烧得面目全非,自是不能住人了。

    赵方安排人处理妥当完毕,已是东方发白,他自知一个失职之罪是免不了的,故此样样办得十分精心,只盼能赎些罪过,眼下却为了世子夫妇该住在哪里犯了愁。世子妇先前虽住在华翠馆,但那是因了就近照料世子的缘故,如今世子却不能屈尊住入这昔日绝不起眼的小院落。但除了春阳殿,如今府中最好的住处却是月出殿,但世子妇又怎肯携世子住在一个侧夫人的居所?

    不过织成很快就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她派人来告知赵方,言道要携世子搬至桐花台旁的那处轩阁之中。

    在整个铜雀台中,桐花台是代表着曹丕的居处。而在世子府内部,但凡提到桐花台,指的却是世子最初的居处,即那桐花台旁的轩阁读书处。

    世子后来虽然说居住在春阳殿,其实一些昔日的收藏和心爱的书画等物,大半还放在桐花台。只是那轩阁毕竟是个书房一类的所在,虽说起居之物也是样样俱全,毕竟简单了些。赵方也不敢主动提出让世子夫妇住在那里,没想到却是世子妇主动提了出来,还让赵方办完手头事宜之后,速去桐花台。

    赵方心中哀叹,知道自己终究是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曹丕的后宅风波之中。

    因为那郭煦的贴身侍婢分辉,如今还在府中的地监里押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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