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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名震荆襄

小说:锦绣洛神作者:东海龙女字数:7625更新时间 : 2016-12-22 05:07:09
    天才刚蒙蒙亮,南门码头上的三艘货船,尚沉浸在一片安宁之中。

    他们十分放心。

    但这样安静的夜里,也并不安静。不知从何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奔跑声,还有隐约的追赶和喝叱。

    因不在城中,也不在宵禁之列,这码头四周环境复杂,便是这样的声响,暂时也还未引来巡卒的喝问。

    又听到扑通几声,不知是否被追得被迫投入汉水之中,但那些喝叱却慢慢远了,不知是否在沿岸追赶,但反正是不再关南门码头什么事了。

    然而这码头也绝非是想来便来之地,各商行都有自己豢养的奴客部曲,自然会护住自家的货物。比如襄汉商行的货船,在没有收到货款之前,仍是属于襄汉商行之物,所以受到严密的保护。在这一阵远远的骚动过后,再远远过来几个人时,便引起了警惕的喝问:

    “是谁?”

    铮铮铮,控弦之声不绝。货船两边的小船上,登时冒出不少黑洞洞的箭头。

    “是我。”

    熟悉的声音,一个身披大氅的人,带着四五个随从,从码头的木栈道之上,放缓步子,走向船头。

    在桅杆挂着的油灯微光下,他掀开帽套,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却掩不住焦急之色:

    “方才南门附近出现贼踪,惊动了不少人。我在旅舍之中也听到动静,因担心货物,便赶来瞧瞧。”

    白日里这位主儿是被商行的二掌柜陪着过来的,那奴客首领也见过,顿时放了一半心,跃上栈桥,远远一揖,脸上也堆起了笑容:

    “原来是徐郎君!那些该死的宵小,竟惊动了您的大驾。不过徐郎君放心,咱们襄汉商行,须也不是好惹之辈。若当真有贼人前来,只叫他有来无回!”

    他说话彪悍,长得也彪悍,那是杀过人见过血后才有的煞气,所以说出来也颇为自恃。

    “这批货对我家商行来说,至关重要,天亮过午后,便是我的货了,岂能如此不上心?”

    徐郎君不语,倒是“他”身边的随从之中,有一人站出来,不满地看他一眼,道:“你们就这几个人守着?谁不知襄汉商行的名头?敢来冒犯的必是背景硬扎之徒,就这几个人,恐怕尚不够人家当点心填用罢了。”

    “自然不止,除了这周围小船环护外,舱内还有人留守。”

    那奴客首领见徐郎君不言不语,显然发了公子脾气,虽心中不忿,哪里敢在言语上违逆他的侍从?陪着笑道:“便是为了防着水底有人使坏,能舷边都有人呢。这三艘货船,就足足动用了咱们商行七八十号人,若是点子太硬,只要这边吹号呼救,不到一盏茶功夫,便会有援兵来助,任是谁也抢不走咱们这几船货去。”

    话说得好听,听起来也的确象那么回事儿。

    不过“徐郎君”心知肚明,各方势力若当真要下手,这几十号人又能如何?当真是不够当点心填用的。

    不过眼下各方势力不会下手,是因为这几船货还是襄汉商行的。他们可是地头蛇,若是抢得货,也逃不出襄阳。否则襄汉商行几十年的经营,岂不是早就维持不下去了?何况襄汉商行的人十分明白:那些人绝不会在襄阳本地下手。

    也正因如此,所以襄汉商行的人也看似警惕,其实乐得逍遥,并不如何紧张。

    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如果有人不是来抢货,而是来……毁货呢?

    辛苑看了一眼那奴客首领,还是董媛扮作的侍从道:“这批货干系重大,方才那些来路蹊跷的贼子看样子还没被抓获,我家郎君可不放心,必得要上船去看上一看。”

    那奴客首领本能地想要婉拒,但辛苑只是冷冷看他一眼,他不由得就背脊发毛,想道此时已是子时,正是夜冷好睡之时,这徐郎君放心不下货物,因了闹贼之事,深夜跑起来看自己的货是否有损,本就有些起床气,又见只有几十人守着,心中必然更加气愤,若是发作起来,少不得还要二掌柜跑来安抚。这倒也罢了,难道二掌柜便没有起床气?

    眼看明日天一亮,诸事便可顺遂完成,可不要起了什么纷争,连累自己挨罚才好。

    他虽是武士,但更是蔡家的奴客,属于半奴半仆的身份。若是二掌柜生了气,另眼相看,只怕以后有得好受。

    反正这徐郎君不是外人,且也只带着几个随从,难道还能抢走这十万束原丝不成?

    当下连忙道:“那些货自然安好,只是船上有些臜污,没得污了贵人鞋履。若是郎君不嫌弃,在下便陪着郎君去瞧瞧便是。”

    货船的舱室结构简单,当中一个大货舱,以半人高的木板分为三格,满满当当地垒着麻布包裹好的原丝,四面无窗,但留有指头宽的缝隙用来透气,所以空气倒还不觉多么闷臭,只是散发着淡淡的蛋白质独有的异味。

    围绕着货舱有四个舱室,想来是供随船人员住宿之用,此时不时跳出人来,先警惕地看一眼,待发现是他们之后,便垂手退后。

    奴客首领原以为这位徐郎君看一眼便会走,谁知还是那名徐郎君的随从却点了其他几个随从,吩咐道:“你,还有你,分别到另外船上去看看。好好点一点咱们的货,可别叫方才那群贼人混上来也不知道。”

    众人恭声应喏,竟纷纷越过船舷,往另外两艘货船走去。

    奴客首领一怔,本能地想要拦阻,叫道:“几位……”

    一语未了,忽觉胸腹一凉,低首看时,但见有半截利剑,已没入腹中!鲜血汩汩而出,他骇然抬头,但见眼前的徐郎君掀落大氅,对他冷冷一笑,拔出剑来,飞溅的血珠,落在了他的脸上。

    “来……来人!”

    他踉跄后退,反手想要拔出自己的长刀,最后那个“人”字却消失在喉咙之中。

    你们跑不掉的!

    奴客首领惊骇意外的心中,最后掠过这样几句话:

    你们只有这几人,而这南门码头素来戒备森严,周围船只之上,全是襄汉商行自己的人,我们这里出了事,可是我们人多,即使没有一个人跑出去报信,你们区区几人,也会寡不敌众……

    辛苑掌中剑光闪动,准确地剌中了正待举号吹响的那人手腕,牛角号砰地落入水中。

    其余两艘船上,也在进行同样的行动。辛苑的要求就是,先杀掉负责吹牛角号的人。

    只要号声传不出去,其余好说。

    当然,因为她的越女剑术十分精绝,故此她主动超额完成任务,先杀掉奴客首领,然后还来得及干掉吹号之人。

    董媛等几人杀开一条血路,依原先约定,除掉吹号之人后,便逃回这艘船上与她们会合。满打满算,辛苑这里加上她自己也才八个人,此时逃回来时,那些奴客们虽然惊怒,却并没有下死力拦阻。在他们看来,驱赶到一起更易对付。反正他们有七八十人,以十对一,即使是再厉害的剑客,也不可能立刻逃走。而且出于辛苑等人的身份,他们想抓活的,这样交给二掌柜才是大功一件。

    辛苑的笑容一直很冷,此时只俐落地向董媛等人招了招手,反手一剑劈翻了背后偷袭的一个奴客,退回货舱之中。董媛等人如鹰隼般扑了过来,也随之进入货舱。

    砰!

    舱门被猛地拉上,那些奴客被挡在舱外,却更是得意:退回舱中最好,瓮中捉鳖!就是什么都不做,明早天亮了往城里襄汉商行把信一送,便是大把的赏钱!

    忽然一声水响,有人抬头看时,但见一艘画舫,正静静破水而来。舫外挂满明灯,隐约还有女子身影,在纱帘内穿梭往来。

    “是吴夫人!她最爱看汉水夜景,怎么奔这里来了?”

    一个奴客急着站起身子,高声道:“此处有贼人作乱,请夫人……”

    嗖!

    嗖嗖!

    嗖嗖嗖!

    无数羽箭,忽然破空而来,密集如雨,夺夺有声,顿时如割草般,将这些奴客射倒了一大半。

    江风拂来,纱帘飘起,露出那画舫内黑洞洞的箭头、明晃晃的白刃。

    依稀可见,锦衣华美的美人立于舫楼之上,俯身望向这边,那血肉相搏的场景,看在她眼中,全无半分动容,冷冰冰道:“全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董媛紧靠在辛苑身后,贴着舱壁,听见不断控弦声响,呼啸的箭枝与惨叫声交织而起,不时响起掉落江心的扑通之声。但不管是自己跳下去逃生,还是死后跌下去的,都逃不过对面画舫上的一箭。

    辛苑带着众人,从舱中而出,对尚未死绝的再补上几刀,只到不多时一切归于沉寂。

    辛苑遥遥往那画舫一揖,锦衣美人却不知何时已回舫去了,画舫上纱帘放下,那些箭头也消失了,帘后依稀仍有女子往来,娇声浅笑,仿佛方才修罗狱般无情的场景,根本与她们无关。

    随之一道白烟,自三艘货船舱中冒起。辛苑站在甲板上,最后一次惋惜地看了一眼舱室所在,裹紧身上大氅,带着董媛等人,跳下木栈,很快扬长而去。

    烈火熊熊,很快腾上半空,惊醒了附近的居民。同时有凄厉的女子声音,在江上响起:“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主君!主君!”

    黑影在烟云楼的廊道之中,死命狂奔,足声通通,震彻了整片楼阁。

    “吴七?”一个惊诧的声音响起,随即就是低声喝斥:“你不知道主君最近劳神劳力,每日里到很晚才能入睡?如今他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你怎么就……”

    “主君!”

    黑影根本顾不上许多,一把推开挡路之人,奔到那间室外,砰砰砰,索性扣起门扇来,急道:“城外南门码头出事啦!那些原丝……那些原丝……”

    “吴七!”

    正拦阻间,吱呀一声,门扇打开,披着青绿夹袍的男子出现在门内,檐下灯笼的微光照出了他仓猝起身时赤着的双足,只是头脸隐藏在黑暗中:

    “原丝如何了?”

    “守卫原丝的八十余名襄汉商行奴客全部被杀,血染汉水!十万束原丝忽起大火,皆都化为灰烬了!”

    “什么?”

    男子身形晃了一晃,幸得紧紧扶住门框,方没有跌倒当场,哑声道:“那徐郎君呢?”

    “徐郎君等人所住旅舍已空,他们不知去向!但行李之物全部消失,足见是有预谋的逃走!”

    吴七也觉惊怒之极,心中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荒谬之感:“货船上丢下一柄剑,有人认出,正是徐郎君佩剑!”

    “不可能!”

    男子摇摇欲堕,震惊之下,喃喃道:“当时他入城之后,我们从未放松对其监视,他所带从人不到十人,亦无外援,岂能杀尽这许多奴客而无一人逃出?”

    “据说有人挟持了蔡氏族中三房嫡次子的爱妾吴夫人所在画舫,在那里以箭围杀奴客,恰好堵死逃生之路,故此全歼。从现场来看,那些奴客大多是被箭雨射杀,但也有留下刀剑搏杀之痕。您说过徐郎君精于越女剑法,而那奴客首领的尸体上,正是一剑致命,伤痕扁平狭深,的确是越女剑的路数!吴夫人喜爱雨夜游湖,这徐郎君居然也能探知,挟其画舫,布置杀手,又安然逃遁,观其周密狠辣,看样子竟是有预谋的围杀,”

    吴七虽然震惊,尚且口齿清楚:“主君,难道是那徐郎君早就看出了我们的谋划?”

    “但那十万束原丝……”

    男子定了定神:“他们如今正差原丝,如今普天之下,也只有这十万束原丝了!她竟舍得烧了这些原丝,难道整个冬天并明天春上,全部都要吞风啃土不成?那是十万束上好的原丝啊!可以织成三千匹锦绣!”

    三千匹锦绣,以那个女郎的本事,一匹最低也可以卖出万钱,最高的可以卖出数十万钱,三千匹是什么价格?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丰厚的利润,所以他算定了她不会舍弃!

    她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拿走这些原丝。

    他在襄阳布下了局,而她也当真派人前来。兜兜转转,改换身份,巧计试探,再三拖延,这都是她的风格,所以他更加笃定,她是一定要买走这十万束原丝。

    只待她付出了最后的家底,他们便要抢回原丝,让她血本无归……不,是让刘玄德无再战之力,只好拱手让出已打下的益州巴蜀之地!

    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谋划行来,怎的到了最后一夜,竟出了这样大事?

    他只知道她手段巧妙,知道她擅饰身份,知道她为人谨细,可是他怎么会忘了她最根本的两样本事?

    当初她起于微末之间,早在织室之中,便用这两件本事杀开一条血路,立足立身,后来更如龙游大海,行走江湖与庙堂之间,闯下这样大的名声?

    他怎么就忘了!

    她最擅长的,本就是这两样:

    杀人,放火。

    喉头一甜,有什么液体涌了出来。男子举起手帕来,捂在了自己唇上。那液体很快就浸透了手帕,鼻端闻到熟悉的血腥气。

    “主君!”

    身后的黑暗里,有女子低呼的惊叫声,随即冒出一个侍婢,紧紧扶住了他,并瞪向吴七:

    “你都说完了,还不退下?”

    吴七也惊得一怔,却不知怎的,并未立刻退下。正踌躇之际,听男子低声道:“还有什么?”

    “有人……有人在吟风居大门口,留下了这件东西……”

    吴七从背上取下一只布囊,低首道。

    吟风居便是这男子秘密的居所,这半夜三更的,能留下东西还不被发觉的,也非等闲之辈。且才那南门码头出事,吟风居便有了蹊跷……饶是吴七自诩为暗卫中佼佼者,此番自家主君却被别人打探了去,颜面大失,只觉火辣辣的。

    先前见吴七背着个布囊,只以为是其他物事,没想到却是别人留下来的。

    男子心头一动,喘了口气,道:“呈上来。”

    侍婢再瞪了吴七一眼,从他手中取过那布囊,恭敬地呈给那男子。劝道:“门口风大,不妨进室再说。室内有灯,亦能看得清楚。”

    男子默然进室,灯火跳了一跳,蓦地亮了起来,照得眼前之物清清楚楚。

    就是寻常的葛布所裁,灰褐色也是庶民常服之色,想来在襄城随便哪家布庄,都能轻易买到。

    但打开布囊,眼前却是一亮:

    那是一件捆得结结实实的袍袄,但灯光之下,却清晰可见,那袍面为玉白色,以淡金、绯红、明绿三色织绣瑞鹿仙芝纹样,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室中,亦觉雅致精美,贵气十足。

    室外吴七的声音传来:“属下已检查过,袍袄之中并无暗器、毒虫等,就是……就是一件……”

    男子修长的手指,飞快地解开捆着袍袄的柳绿丝绦,那袍袄仿佛有生命一般,竟缓缓鼓了起来,一旁的侍婢已惊喜地叫道:“主君!是羽绒大袄!比起您这件夹袄,尚且要厚上几分,今年过冬可不惧寒气了,只怕连貂裘也不必穿呢……”

    她忽然一顿,似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停住了。

    袄子下面,还放着一件怪异的小衣服,极短,肩背处又只有两根一寸宽的带子,只护住胸腹和背部,而且看样子会紧紧贴身才能穿好。

    她也算见过不少质料款式的衣裳,却认不得是什么名目。不仅如此,寻常衣物多是衣宽袖阔、端贵大方的样子,眼前这件连质料亦非锦非丝,有些象绒圈锦那样毛茸茸的,却比绒圈锦更厚,而且纤维极粗,有规律地交缠在一起,却形成了厚实柔软的触感。

    不过这一摸,她却能确定了:“是羊绒所织。”

    男子从那羊绒小衫之下,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帛绢,微颤的手,徐徐打开,但见帛绢上写道:

    “江南湿冷,恐夹袄不御寒气,故制此大袄,袄内可着羊绒背心,想今冬便逢大雪,君亦不当惧矣。”

    他手指剧颤,帛绢飘然飞下,而他也颓然跌坐在席上,脸色惨白,几乎要将旁边的侍婢一把拣起帛绢,吓得几乎要哭起来:

    “主君!主君?”

    她手忙脚乱,伸手去触他额头,却被他挡开,急得又去取了一盅滚水来,放在几案之上,只盼他能暖暖手,不要那样冰凉才好。

    “吴七。”

    男子疲惫地叫道。

    “喏。”

    “她早就知道我在这里,早就知道这一切乃我所设计。所以她早就准备了这件羽绒大袄和羊绒背……背心,让人给我送过来。”

    吴七只觉得自己心怦怦乱跳,呼吸仿佛也屏住了,脸却烫得厉害,第一次觉得在这黑夜之中,自己仿佛消失了一般,竟不知身在何处。

    当今世上,自那个女郎出现后,才有“袄”这种东西出现。从前都是穿质料较厚的比如绒圈锦制作的锦衣、垫有丝绵的薄夹衣,冬天冷了就穿各类皮裘,只有穷人才往短衣的夹层里塞一些草絮挡寒。

    据说第一件“袄”是从当初的五官中郎将、后来的魏王世子府中传出来的。以密密的丝线,络成菱形小格,每一格中都填充了细软的鸭绒,又轻便又保暖,称之为“袄”的,竟然大冬天里,魏王世子穿了它都不用皮裘。也有不少人瞧得眼热,偷偷仿制,但谁知那些鸭绒无论是反复清洗也好,放太阳下曝晒也罢,明明看上去干爽清洁的,絮在袄中不几天便变霉发臭,甚至还生出不少蚋虫来,着实令人恶心,不得不纷纷放弃。

    而魏王世子那一件,却始终干爽轻暖,众人这才知晓,原来这件羽绒袄看似简单,实则如何处理这些羽绒亦大有机巧。虽然魏王世子从来不说,那羽绒袄得自何处,但有心人慢慢察探,又哪里会猜不出来呢?

    恰好是在那女郎离宫之前,魏王世子得了这件羽绒袄。后来那女郎被称“因大火没于邺宫之中”后,那袄便再也没做出第二件来。

    只到……只到她令人送给自己这一件。

    他摸了摸身上那件“春水碧”夹袄。

    夹袄里絮的羽绒极薄,想来是为他入秋后准备的。眼看再过些时日,便会入冬了。吴地不比中原,空气湿冷,直入骨髓。自上次他处理一次谋逆之举中受伤之后,他的身体便愈发虚弱了,稍稍一受寒,便会病情缠绵,往往数月尚不能止住咳嗽。主公赏赐无数珍贵的裘皮,甚至连白虎皮褥子都赏了给他,但为人臣子的,怎能越过主公去?何况他出身世家,但整个家族历尽蹉磨,族中行事一向谨慎,他身为族长,又是代表族中出仕,一言一行,务求稳重谨慎,怎么会将自己一些病痛,弄得如此张扬招摇,而被人说一个“恃宠而骄,行为轻浮”?

    还是这羽绒袄好,穿在身上,并不怎样奢侈华贵,不碍君臣之分,却实用保暖。还有这什么羊绒背心……

    看来是专为他贴身穿着,护住背胸,以防寒气入侵而用的。这样的精致又怪异,却又不乏实用的衣物,也只有她,才能如此兰心蕙质地做出来罢?

    不,不仅如此,她还总是贴心地想到自己,这个其实也不过是几面之交的所谓“朋友”。

    即使她什么都知道,她也什么都没说。甚至在这方小小的帛书上,也只是说明了衣物的用途,未曾谴责他一个字。

    一如她所做出的衣服,平淡,却实在。

    自己如此行事,于忠自然无碍,于义……于义当真就能无亏于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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