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不曾忘却的名字
小说：洛水诀作者：界明城字数：3992更新时间 : 2016-12-22 02:11:15
1）春三月
正是青州桃花盛开的时候。缤纷的花朵，肆无忌惮地向天地展示着青春与张扬。
桃树下摆着古朴的石桌石凳，两个中年男人就坐在树下。石桌上镌刻着围棋棋盘，除此之外，还放着两个木制的茶杯，两盆盛棋的钵盂。
左手的男人浓眉大眼，斯文的动作并不能掩饰他内心的豪爽，盖因他落子前眉头皱得像锁，落子后却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如此喜怒行于色的人，你很难把他同“斯文”二字联系起来。
右手的男人细眉长眼，一双嘴唇仿佛是刀刻出来的一样，又薄又硬。他无论是执子，还是落子，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节奏，完美地诠释了君子六艺中的“棋”礼。
然而你若是就此便认为浓眉男子是粗鄙大汉，细眉男子是世家子弟，那便大错特错了。
浓眉男子是大汉，且是地地道道的山东大汉。但是他却与“粗鄙”二字毫无关联。他姓王，“文章两司马，治国二宰相”中的“两司马”王羲之、王献之，是他的祖宗。他还是青州琅琊郡王氏七百余人的族长，朝廷特征的“知世郎”。
细眉男子是儒生，但却不是什么高门弟子，而是不折不扣的寒门清士。他姓魏，魏国的魏。他的祖宗似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后人挥霍的名望或是财富，因此到了他这一代，整个魏氏居然就剩了他一个。
如此两个身份相差悬殊的人坐在一起，很难相信他们不是主仆。然而事实上，他们的确不是主仆。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关系无非有三种：一种是主仆，一种是路人，还有一种是朋友。
他们既然不是主仆，而且看起来似乎很熟，那么很显然，他们是朋友。一个世家族长与寒门清士做了朋友，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现在谈论的事——
“老魏，把你的闺女，嫁给我侄儿，怎么样？”
那面如刀削的细眉男子依然从容地执子、落子，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不好。”
“为什么？你我既是朋友，又是同志，再加上一层血亲岂不更好？”
细眉男子温然答道：“在某看来，同志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至于结亲的事，某答应了亡妻，要遵从霜儿自己的意愿。”
“老魏啊老魏！多少人想嫁进我们琅琊王家，都被我拦在门外。你倒好，送上来的亲事却不屑一顾。罢罢罢，就当我没说过。
此时，他们口中的一双男女，还只是垂髫之年的*。他们在稍远的桃树下嬉戏、追逐，并没有听到父辈们的谈话。
（二）夏五月
无风的午后，桃树下清寂无声。
一位剑眉星目的少年含笑坐在石桌旁，一手持着小刀，一手拿着短木桩，一下一下地刻着什么。他的对面，那细眉男子曾经坐过的地方，趴着一位雪肤瀑发的少女。
少女慵懒地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然而少年却敏锐地看到了少女那一颤一颤的睫毛。
他无声地笑着，手中的动作更加温柔。
“三哥三哥，你在做什么？”一个扎着朝天辫子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似乎刚掉了几颗乳牙，说起话来呼呼漏风。
“嘘……三哥正在给你魏姐姐刻玩具。等刻完这个，给你也刻一个，好不好？”
“好好！”小女孩拍着小手，歪着脑袋问道，“三哥给魏姐姐刻的是什么啊？”
“是一枚印章哟。”少年温然笑道，“只要在印章上刻着喜欢的人的名字，再送给他，便是把自己送给他了。”
少年轻轻地拂去衣袖上的碎屑，重新拿起一个短木桩，问道：“微微想要什么玩具呢？”
小女孩转了转眼珠，忽地拍手道：“微微也要印章！刻着三哥名字的印章！”
少年哑然笑道：“这印章上的名字，可不是乱刻的哟。还是等你长大有了心上人以后，自己刻给他吧。”少年看着小女孩泫然欲滴的模样，无奈道：“这样吧，三哥便刻上你的名字，把它送给你。”
“好好！微微最喜欢三哥了！”小女孩手舞足蹈起来，却被少年在额头弹了一个板栗——
“小声点啦！”
（三）秋八月
庭院里一片肃杀。西风喑喑，吹起一庭院的落叶，迷了庭中人的眼。
还是那位少年，此时褪了儒衫，换上了轻甲。他手中捏着的也不再是小刀和短木桩，而是长剑和印绶。
那位慵懒如猫的少女，没有出现。陪在少年身边的，是一位温婉的姑娘。
姑娘不笑的时候，如同一只幽谷中默默生长的兰花；笑起来，却像三月里的桃花，明艳动人。
少年望着姑娘脸上的酒窝，笑道：“你还是多笑笑比较好。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就像三月里的桃花？”
姑娘敛起笑容，自嘲道：“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就像十月里的寒霜？”
少年轻叹了一口气：“我并想成为十月里的寒霜。我只是无比的想念，一个如霜的女子。”
“正如我想念一个不该想念的男人一样。”
少年垂下眼睑，怅然地说道：“原来我们是同路人。你的男人为了荣华富贵，欺骗了你；我的女人为了忠孝仁义，背叛了我。”
姑娘沉默片刻，忽地抬起螓首，“背叛你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少年涩然笑着，“正如你忘记了欺骗你的那个男人的名字一样。去他奶奶的荣华富贵！去他奶奶的忠孝仁义！”
姑娘柔柔地笑了，“不，我和你不同。我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并不是因为我已将他忘却。我只是在等待，等待着一个让我复仇的机会！”
少年愕然，眼中的狂怒忽地化作无尽的怜悯：“我可怜的妹妹啊，该忘却的还是早些忘却得好。复仇这两个字的黑暗与沉重，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背负得起的。”
“三哥。”姑娘冷然笑着，“背叛与欺骗若是刻在心上，是永远没有法子磨平的。你若不想被它们打败，就跟小妹一样，把它们化作活下去的动力。”
“轩儿……”少年抚摸着姑娘的脸庞，“好生保重，替我照顾好微微……我要走了……”
“记住妹妹的话。”姑娘在少年的耳畔呢喃，“千万千万，不要被背叛和欺骗打倒。轩儿就在这里，等着三哥凯旋的消息。”
少年蓦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迷惘和怜悯一扫而空。他泠然推开大门，屋外是成列的士卒。
“麾下参见左帅！恭请左帅谕示！”一位黄脸大汉沉声问道。
“去齐州！”
（四）冬十月
薄雪覆盖了整个院子。姑娘抱着小女孩在桃树下踱步。小女孩伸出稚嫩的小手，不时扑打着眼前的树枝。每到这时，桃树枝上的积雪便扑簌簌的散落下来，粘在她们的冬衣上。
“轩儿姐姐，三哥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女孩玩累了，闭上眼睛轻轻喘气。
“唔，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姐姐可说不准哦。”姑娘看着小女孩无忧无虑的神色，嘴里微微发苦。
“哦……”小女孩有些无聊地转过身，把脑袋往姑娘的胸前又蹭了一蹭，呓语道，“那魏姐姐呢？她好像也很久没有来看微微了。”
你可知道，你的三哥在齐州吃了败仗，生死不明……
你可知道，你的魏姐姐跟着她的父亲投靠了朝廷，成了琅琊王家的敌人……
“哒……哒……”
小女孩已经睡熟。一个披着蓑衣的人忽地出现在庭院里，怔怔地望着桃树下的石桌。
姑娘忽然笑了，她并没有上前询问，反而转身大步离去。
“等等……”背后传来清冷的女声，“你，你是王绍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妹妹啊……
姑娘本想这么说，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自然是未婚妻了。你又是他的什么人呢？”
背后的蓑衣人沉默了，她褪下斗笠，露出精致而哀伤的面容。
姑娘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仇的快感来。
她冷笑着，用无比优雅从容的语调说道：“姐姐如此关心他，想必和他关系匪浅。可是妹妹与他相处许久，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别的女人呢？”
“许是忘了吧……”蓑衣少女摸出一块木制的印章，轻轻地放在石桌之上。她也笑了，眼泪混着笑容一齐流了下来：“忘了好，忘了好，最好一点也不记得。”
姑娘的心仿佛忽地被一根刺扎了一样，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家，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湖，鳞次栉比的渔船……还有那个她深藏在心底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少年说的对，忘却的确比复仇要好许多。因为忘却对双方来说，是一种解脱；复仇对自己，却是第二次的伤害。
蓑衣少女重新戴起斗笠，对姑娘作了个揖：“好好照顾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姐姐……”姑娘伸手追了上去，她忽然想把真相告诉她，然而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
蓑衣少女并没有回头。姑娘忽地叹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到石凳上。
她的手触碰到一件冰凉的物事——那是一枚刻着“如霜”两个字的木头印章。
“呵呵……赫赫……嗬嗬……”姑娘轻声笑了起来，“如霜的女子，如霜的女子……三哥，你终究还是没能忘却。看来这一次是小妹对了呢！”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忽地把印章狠狠地扔出墙外。
“三哥……你的仇，就让小妹替你来报。”姑娘攥紧了双手。
（五）尾声
“疼……”怀中的小女孩不安地睁开眼睛，“轩儿姐姐，微微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呢！”
“是吗？”姑娘轻轻地摇着小女孩，“那一定是在梦中见到的吧？让姐姐猜猜，是你爹爹，还是你三哥呢？”
“唔，好像是如霜姐姐呢……”
“哦？如霜姐姐？她是谁啊？姐姐怎么从来没听过呢？你是不是记错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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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青州桃花盛开的时候。缤纷的花朵，肆无忌惮地向天地展示着青春与张扬。
桃树下摆着古朴的石桌石凳，两个中年男人就坐在树下。石桌上镌刻着围棋棋盘，除此之外，还放着两个木制的茶杯，两盆盛棋的钵盂。
左手的男人浓眉大眼，斯文的动作并不能掩饰他内心的豪爽，盖因他落子前眉头皱得像锁，落子后却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如此喜怒行于色的人，你很难把他同“斯文”二字联系起来。
右手的男人细眉长眼，一双嘴唇仿佛是刀刻出来的一样，又薄又硬。他无论是执子，还是落子，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节奏，完美地诠释了君子六艺中的“棋”礼。
然而你若是就此便认为浓眉男子是粗鄙大汉，细眉男子是世家子弟，那便大错特错了。
浓眉男子是大汉，且是地地道道的山东大汉。但是他却与“粗鄙”二字毫无关联。他姓王，“文章两司马，治国二宰相”中的“两司马”王羲之、王献之，是他的祖宗。他还是青州琅琊郡王氏七百余人的族长，朝廷特征的“知世郎”。
细眉男子是儒生，但却不是什么高门弟子，而是不折不扣的寒门清士。他姓魏，魏国的魏。他的祖宗似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后人挥霍的名望或是财富，因此到了他这一代，整个魏氏居然就剩了他一个。
如此两个身份相差悬殊的人坐在一起，很难相信他们不是主仆。然而事实上，他们的确不是主仆。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关系无非有三种：一种是主仆，一种是路人，还有一种是朋友。
他们既然不是主仆，而且看起来似乎很熟，那么很显然，他们是朋友。一个世家族长与寒门清士做了朋友，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现在谈论的事——
“老魏，把你的闺女，嫁给我侄儿，怎么样？”
那面如刀削的细眉男子依然从容地执子、落子，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不好。”
“为什么？你我既是朋友，又是同志，再加上一层血亲岂不更好？”
细眉男子温然答道：“在某看来，同志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至于结亲的事，某答应了亡妻，要遵从霜儿自己的意愿。”
“老魏啊老魏！多少人想嫁进我们琅琊王家，都被我拦在门外。你倒好，送上来的亲事却不屑一顾。罢罢罢，就当我没说过。
此时，他们口中的一双男女，还只是垂髫之年的*。他们在稍远的桃树下嬉戏、追逐，并没有听到父辈们的谈话。
（二）夏五月
无风的午后，桃树下清寂无声。
一位剑眉星目的少年含笑坐在石桌旁，一手持着小刀，一手拿着短木桩，一下一下地刻着什么。他的对面，那细眉男子曾经坐过的地方，趴着一位雪肤瀑发的少女。
少女慵懒地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然而少年却敏锐地看到了少女那一颤一颤的睫毛。
他无声地笑着，手中的动作更加温柔。
“三哥三哥，你在做什么？”一个扎着朝天辫子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似乎刚掉了几颗乳牙，说起话来呼呼漏风。
“嘘……三哥正在给你魏姐姐刻玩具。等刻完这个，给你也刻一个，好不好？”
“好好！”小女孩拍着小手，歪着脑袋问道，“三哥给魏姐姐刻的是什么啊？”
“是一枚印章哟。”少年温然笑道，“只要在印章上刻着喜欢的人的名字，再送给他，便是把自己送给他了。”
少年轻轻地拂去衣袖上的碎屑，重新拿起一个短木桩，问道：“微微想要什么玩具呢？”
小女孩转了转眼珠，忽地拍手道：“微微也要印章！刻着三哥名字的印章！”
少年哑然笑道：“这印章上的名字，可不是乱刻的哟。还是等你长大有了心上人以后，自己刻给他吧。”少年看着小女孩泫然欲滴的模样，无奈道：“这样吧，三哥便刻上你的名字，把它送给你。”
“好好！微微最喜欢三哥了！”小女孩手舞足蹈起来，却被少年在额头弹了一个板栗——
“小声点啦！”
（三）秋八月
庭院里一片肃杀。西风喑喑，吹起一庭院的落叶，迷了庭中人的眼。
还是那位少年，此时褪了儒衫，换上了轻甲。他手中捏着的也不再是小刀和短木桩，而是长剑和印绶。
那位慵懒如猫的少女，没有出现。陪在少年身边的，是一位温婉的姑娘。
姑娘不笑的时候，如同一只幽谷中默默生长的兰花；笑起来，却像三月里的桃花，明艳动人。
少年望着姑娘脸上的酒窝，笑道：“你还是多笑笑比较好。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就像三月里的桃花？”
姑娘敛起笑容，自嘲道：“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就像十月里的寒霜？”
少年轻叹了一口气：“我并想成为十月里的寒霜。我只是无比的想念，一个如霜的女子。”
“正如我想念一个不该想念的男人一样。”
少年垂下眼睑，怅然地说道：“原来我们是同路人。你的男人为了荣华富贵，欺骗了你；我的女人为了忠孝仁义，背叛了我。”
姑娘沉默片刻，忽地抬起螓首，“背叛你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少年涩然笑着，“正如你忘记了欺骗你的那个男人的名字一样。去他奶奶的荣华富贵！去他奶奶的忠孝仁义！”
姑娘柔柔地笑了，“不，我和你不同。我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并不是因为我已将他忘却。我只是在等待，等待着一个让我复仇的机会！”
少年愕然，眼中的狂怒忽地化作无尽的怜悯：“我可怜的妹妹啊，该忘却的还是早些忘却得好。复仇这两个字的黑暗与沉重，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背负得起的。”
“三哥。”姑娘冷然笑着，“背叛与欺骗若是刻在心上，是永远没有法子磨平的。你若不想被它们打败，就跟小妹一样，把它们化作活下去的动力。”
“轩儿……”少年抚摸着姑娘的脸庞，“好生保重，替我照顾好微微……我要走了……”
“记住妹妹的话。”姑娘在少年的耳畔呢喃，“千万千万，不要被背叛和欺骗打倒。轩儿就在这里，等着三哥凯旋的消息。”
少年蓦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迷惘和怜悯一扫而空。他泠然推开大门，屋外是成列的士卒。
“麾下参见左帅！恭请左帅谕示！”一位黄脸大汉沉声问道。
“去齐州！”
（四）冬十月
薄雪覆盖了整个院子。姑娘抱着小女孩在桃树下踱步。小女孩伸出稚嫩的小手，不时扑打着眼前的树枝。每到这时，桃树枝上的积雪便扑簌簌的散落下来，粘在她们的冬衣上。
“轩儿姐姐，三哥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女孩玩累了，闭上眼睛轻轻喘气。
“唔，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姐姐可说不准哦。”姑娘看着小女孩无忧无虑的神色，嘴里微微发苦。
“哦……”小女孩有些无聊地转过身，把脑袋往姑娘的胸前又蹭了一蹭，呓语道，“那魏姐姐呢？她好像也很久没有来看微微了。”
你可知道，你的三哥在齐州吃了败仗，生死不明……
你可知道，你的魏姐姐跟着她的父亲投靠了朝廷，成了琅琊王家的敌人……
“哒……哒……”
小女孩已经睡熟。一个披着蓑衣的人忽地出现在庭院里，怔怔地望着桃树下的石桌。
姑娘忽然笑了，她并没有上前询问，反而转身大步离去。
“等等……”背后传来清冷的女声，“你，你是王绍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妹妹啊……
姑娘本想这么说，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自然是未婚妻了。你又是他的什么人呢？”
背后的蓑衣人沉默了，她褪下斗笠，露出精致而哀伤的面容。
姑娘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仇的快感来。
她冷笑着，用无比优雅从容的语调说道：“姐姐如此关心他，想必和他关系匪浅。可是妹妹与他相处许久，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别的女人呢？”
“许是忘了吧……”蓑衣少女摸出一块木制的印章，轻轻地放在石桌之上。她也笑了，眼泪混着笑容一齐流了下来：“忘了好，忘了好，最好一点也不记得。”
姑娘的心仿佛忽地被一根刺扎了一样，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家，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湖，鳞次栉比的渔船……还有那个她深藏在心底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少年说的对，忘却的确比复仇要好许多。因为忘却对双方来说，是一种解脱；复仇对自己，却是第二次的伤害。
蓑衣少女重新戴起斗笠，对姑娘作了个揖：“好好照顾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姐姐……”姑娘伸手追了上去，她忽然想把真相告诉她，然而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
蓑衣少女并没有回头。姑娘忽地叹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到石凳上。
她的手触碰到一件冰凉的物事——那是一枚刻着“如霜”两个字的木头印章。
“呵呵……赫赫……嗬嗬……”姑娘轻声笑了起来，“如霜的女子，如霜的女子……三哥，你终究还是没能忘却。看来这一次是小妹对了呢！”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忽地把印章狠狠地扔出墙外。
“三哥……你的仇，就让小妹替你来报。”姑娘攥紧了双手。
（五）尾声
“疼……”怀中的小女孩不安地睁开眼睛，“轩儿姐姐，微微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呢！”
“是吗？”姑娘轻轻地摇着小女孩，“那一定是在梦中见到的吧？让姐姐猜猜，是你爹爹，还是你三哥呢？”
“唔，好像是如霜姐姐呢……”
“哦？如霜姐姐？她是谁啊？姐姐怎么从来没听过呢？你是不是记错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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