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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南宋诀作者：粼粼绿窗字数：10938更新时间 : 2013-08-03 21:09:35
清晨，临安城喧闹了一夜之后未来得及清净片刻，又迎来一波接一波新的声音。
抬轿子的行郎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飞快向前，抬着上朝的老爷往皇宫去。武将们这些日子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骑马奔过街巷之时满面春风。勤勤恳恳的市井小贩们早早挑着担子占据了大酒楼大茶肆门口最好的位子。早起的城里人坐在路边的茶摊子、馄饨摊子前悠闲吃着早饭。
戚雅雅照例走来御街吃早点，半碗湖州大馄饨下肚，口中只觉鲜美无比，回味无穷。抬眼看看对面挡住太阳的高楼大瓦子，瓦子的两个红边蓝底大布招子在二楼用两根长长的竹竿高高挑挂着，迎风招展。蓝天白云澄澈如画，只觉大街上熙来攘往，一派繁荣富庶，宁静祥和的景象。
月老阁后巷小院里还是静悄悄的。阳光从新换的棉白纱窗里照进来，有一大片落在擦拭一净的朱漆木桌上，金灿灿的。挂了新帐子的床上，醉猫脸上作了一个痛苦扭曲的表情，勉强睁开了弯弯的小眼睛。帐子并没有放下来，此时因为没有任何遮挡，桌上那一片金灿灿的光闪得他又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人又朦朦胧胧了。
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醉猫一惊，醒了。忙坐起来，披上衣服。果然，不过片刻，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掌柜的，你的馄饨。”戚雅雅在门外大声叫道。
“哎，来啦。”醉猫手忙脚乱地系好腰带，过去开门。
戚雅雅将手里东西递上，眼睛都没看醉猫，就扭身走去隔壁自己房里了。
醉猫回到屋里，放下布袋子里用白瓷盖碗打包回来的馄饨。脸上微微一笑，先打了清水来对着铜镜仔细刮胡子，中间听到戚雅雅开了院门出去了。
他细细刮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放下刮胡子的薄铁片，侧过脸对着铜镜仔细检查两颊的胡渣有没有遗漏，见刮得干净才用湿巾又擦了几下，拿过梳子梳头发…
等洗漱完毕，在黑亮金灿的黑漆木桌前坐下，轻轻打开布袋子，取出白瓷盖碗，掀了盖子，微弱的热气淡淡升腾起来，在阳光里格外清白，像一阵清烟似的。低头嘬了一口，正好不烫不凉，鲜美的肉汤味顿时激起了舌上敏感的味蕾，倦意一扫而空。
自从戚雅雅住进这院子，院中的气象都似不同了。先是换了纱窗，后又换了几样家具，床上挂起了纱帐，桌椅器具一律擦得干净光亮。屋子里亮堂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如今一天比一天起得早。只是一件，花了不少钱，戚雅雅房里置办一份，自己房里置办一份，两份都要他这做掌柜的掏钱。
醉猫心里有舒坦也有纠结，真真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满了。
月老阁里的情形也差不多。小二刘麻子见戚雅雅早早进门来，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星不满，马上又掩饰下去了，堆了些笑：“戚账房起得真早。”
戚雅雅淡淡扫了他一眼，只敷衍了一声：甩了甩手里新买的白绢子走进柜台去。如今她已经全然融入了这样的生活，只怕一天里的事情不够多，不够她支配的了。
她在柜台里坐下，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把小钥匙，开了柜台后面暗置的抽屉，取出一本账簿，细细核对了前一日的账目。再取出另一个崭新的簿子，锁了抽屉，取过一管细小的毛笔，往楼梯那边走去。
刘麻子方才一直装模作样检查着大堂里的卫生，此时看着戚雅雅的背影作了一个“呸”的口型，脸上咬牙切齿的。大堂里的一个伙计瞧见，侧脸偷笑了一下，被刘麻子看见，狠狠瞪了一眼。
戚雅雅上了楼，从第一个包房开始清点器具，正在房里打扫卫生的伙计让过身子向她请安问好。戚雅雅向伙计点一下头，示意他继续。顺手翻开手里的薄子，里面记录着前几天她盘点器具的详细记录。
这册子第一次给醉猫掌柜过目时，掌柜的张着嘴巴惊讶了老半天，最后仔细看了，找出年初采办时刘麻子给的清单，两下一对比，少了好几件东西，这几件东西都是瓷器，店里却没有相应的毁损记录。
瓷器使用普遍，等级档次甚多，有只做观赏的，也有喝茶装酒实用的，又分青瓷白瓷的，内中门道颇多，价格定位也颇复杂。不是内行还真弄不明白。戚雅雅当即决定每天都清点一遍，弄清楚这些东西的去向。
刘麻子抓着二掌柜的权力不放，这卫生嘛就由他来检查好了。清点器具这一项是戚雅雅新想出来的，账房要多干点活，掌柜也默许了，二掌柜拿她没办法。
走廊两边的包房清点了一遍，半晌便过去了。中间包房明月阁里打破了一个青瓷花瓶，戚雅雅在簿子上记了一笔。不知这青瓷价格几许，或许林晓渔会知道。此时陆续有客人来了，戚雅雅才下楼往柜台里去。
醉猫这几天不像以前那么嘴馋贪酒了。早饭一碗馄饨，连肉带汤的，胃里暖暖的满满的，真不想再喝什么东西。但是人醒着坐在柜台里竟然无事可做，比往日还苦恼。
一边的戚雅雅熟练的算账记账收银找零，拿着银秤秤银子，看得醉猫眼里怔怔的，终于渐渐发困了，趴在桌上安稳入睡。
“醉猫兄弟，戚姑娘。”醉猫刚要睡着，文成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戚雅雅闻声向文成笑看一眼：“嗨，你来啦。”
醉猫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文成兄弟最近来得勤啊。”说着上下打量了文成几眼。
文成一阵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脸上微红了红。
“他来看我的。”戚雅雅直白地说。
这下换醉猫尴尬了，他看着戚雅雅，讪笑了一下。
“你先坐一下。”戚雅雅从柜台里抛一个媚眼给文成，示意他坐在柜台一旁的茶桌边。
文成脸上一羞，忙应一声快步过去坐了，心中咚咚直跳。负责大堂茶水的伙计忙上来给他倒了一杯茶。
刘麻子在柜台望不到的屋角瞪了那伙计一眼，伙计只当作没有看见。
文成见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的，生意大好于前，心中惊讶。莫非战事日近，临安城里的有钱人家都赶着嫁女儿了？还是醉猫兄弟改了经营路子？看戚雅雅在柜台里忙碌，一边的醉猫又把头靠到了柜台上，文成摇了摇头。
戚雅雅忙到时近正午才得空，收了东西上了锁，略整了整衣服，和文成一起走出月老阁，去街市上散步闲逛。还不是因为那刘麻子讨人嫌，不然占个雅间叫个外卖两人边聊边吃多好。
“最近你有去南郊吗？”见文成脸上微红着一路慢慢行走却不说话，戚雅雅问道。
“没有，有日子没去了，自从上次寒食节回来之后就找了这差事，没得空去过。”文成脸上一阵红晕翻过。
“你帮我跑一趟吧。”戚雅雅直截了当地说：“古人的心真是黑，不过节店里就不给休假，如今我一天都走不开。”
文成微微一愣，不作他想，忙应道：“好。可要带什么消息去？”
“你告诉林晓渔，我在店里遇到麻烦了，请她来出谋划策，另外，要是她不放心惜月和采荷，可以把她们一起带进城来住。”
“好，我明日不当值，明日就去。”文成脸上红晕褪去一些，笑嘻嘻地说。
……
苏眉佳放下手里的画笔，抬头放松一下眼睛，见窗子上新换的青纱微微鼓胀着，便走到窗前来推开了窗户。
温暖和煦的清风迎面吹来。院子里静悄悄的，红杏花儿早谢了，艳红如火的花瓣早已落在泥里化得无影无踪，浓绿的枝叶间，小小的果实隐藏得甚好，无声无息地生长。
赵大官人在花朝节之后送的一盆盆奇花异草仍整齐陈列在院中杏树下。有几盆已经过了最艳丽的时候，娇嫩的花瓣上透出些过于成熟之后的蔫暗焦黄，让人联想起美人迟暮这样的苍凉。
他又会很久不来吧。苏眉佳的秀眉微动了一下，还未皱起便又舒展开了。这么多年，早就该习惯了，真真是多愁善感，庸人自扰。一边想着一边微笑着自嘲般摇了摇头。抬头见通往前楼的小门紧闭着，心下暗道：红姨这次迟迟不来向自己打听消息，倒是奇了。
侍画端了盘小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桌上，见苏眉佳新画的一幅六月荷花图墨迹已干，心中喜欢，便小心拿起来捧在手心里细看。
“姑娘画的荷花别有风韵，只是为何每次都画黑色的荷叶？婢子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黑色的荷叶呢。”采荷出声问道。
苏眉佳从窗边转过头来，笑笑说：“那是师傅的风格，一副画中多不过三种颜色，其他颜色都从这三种颜色中来，我一直想要画出和他一样的风骨。”
侍画一听兴趣盎然道：“姑娘的师傅？那就是我的师祖了。他在哪里，我可以拜见吗？”
苏眉佳略略转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师傅如今不在临安城里，日后他若回来再让你拜见。”
侍画忙说好。苏眉佳想起一事，吩咐她去唤侍书前来。
片刻，侍书轻灵地拨开珠帘进房来，翠声道：“姑娘有事找我？”
苏眉佳指指桌上一摞卷放整齐的画轴，轻声道：“这些拿去字画铺卖了吧。”
侍书看看画轴，不解道：“这么多？姑娘换那么多银子作什么？”
苏眉佳望着院子上方四角的天空，淡淡说：“自有用处。”
侍书见她不愿多说，只好默默抱了那一大摞字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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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轿子的行郎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飞快向前，抬着上朝的老爷往皇宫去。武将们这些日子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骑马奔过街巷之时满面春风。勤勤恳恳的市井小贩们早早挑着担子占据了大酒楼大茶肆门口最好的位子。早起的城里人坐在路边的茶摊子、馄饨摊子前悠闲吃着早饭。
戚雅雅照例走来御街吃早点，半碗湖州大馄饨下肚，口中只觉鲜美无比，回味无穷。抬眼看看对面挡住太阳的高楼大瓦子，瓦子的两个红边蓝底大布招子在二楼用两根长长的竹竿高高挑挂着，迎风招展。蓝天白云澄澈如画，只觉大街上熙来攘往，一派繁荣富庶，宁静祥和的景象。
月老阁后巷小院里还是静悄悄的。阳光从新换的棉白纱窗里照进来，有一大片落在擦拭一净的朱漆木桌上，金灿灿的。挂了新帐子的床上，醉猫脸上作了一个痛苦扭曲的表情，勉强睁开了弯弯的小眼睛。帐子并没有放下来，此时因为没有任何遮挡，桌上那一片金灿灿的光闪得他又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人又朦朦胧胧了。
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醉猫一惊，醒了。忙坐起来，披上衣服。果然，不过片刻，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掌柜的，你的馄饨。”戚雅雅在门外大声叫道。
“哎，来啦。”醉猫手忙脚乱地系好腰带，过去开门。
戚雅雅将手里东西递上，眼睛都没看醉猫，就扭身走去隔壁自己房里了。
醉猫回到屋里，放下布袋子里用白瓷盖碗打包回来的馄饨。脸上微微一笑，先打了清水来对着铜镜仔细刮胡子，中间听到戚雅雅开了院门出去了。
他细细刮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放下刮胡子的薄铁片，侧过脸对着铜镜仔细检查两颊的胡渣有没有遗漏，见刮得干净才用湿巾又擦了几下，拿过梳子梳头发…
等洗漱完毕，在黑亮金灿的黑漆木桌前坐下，轻轻打开布袋子，取出白瓷盖碗，掀了盖子，微弱的热气淡淡升腾起来，在阳光里格外清白，像一阵清烟似的。低头嘬了一口，正好不烫不凉，鲜美的肉汤味顿时激起了舌上敏感的味蕾，倦意一扫而空。
自从戚雅雅住进这院子，院中的气象都似不同了。先是换了纱窗，后又换了几样家具，床上挂起了纱帐，桌椅器具一律擦得干净光亮。屋子里亮堂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如今一天比一天起得早。只是一件，花了不少钱，戚雅雅房里置办一份，自己房里置办一份，两份都要他这做掌柜的掏钱。
醉猫心里有舒坦也有纠结，真真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满了。
月老阁里的情形也差不多。小二刘麻子见戚雅雅早早进门来，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星不满，马上又掩饰下去了，堆了些笑：“戚账房起得真早。”
戚雅雅淡淡扫了他一眼，只敷衍了一声：甩了甩手里新买的白绢子走进柜台去。如今她已经全然融入了这样的生活，只怕一天里的事情不够多，不够她支配的了。
她在柜台里坐下，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把小钥匙，开了柜台后面暗置的抽屉，取出一本账簿，细细核对了前一日的账目。再取出另一个崭新的簿子，锁了抽屉，取过一管细小的毛笔，往楼梯那边走去。
刘麻子方才一直装模作样检查着大堂里的卫生，此时看着戚雅雅的背影作了一个“呸”的口型，脸上咬牙切齿的。大堂里的一个伙计瞧见，侧脸偷笑了一下，被刘麻子看见，狠狠瞪了一眼。
戚雅雅上了楼，从第一个包房开始清点器具，正在房里打扫卫生的伙计让过身子向她请安问好。戚雅雅向伙计点一下头，示意他继续。顺手翻开手里的薄子，里面记录着前几天她盘点器具的详细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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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戚雅雅熟练的算账记账收银找零，拿着银秤秤银子，看得醉猫眼里怔怔的，终于渐渐发困了，趴在桌上安稳入睡。
“醉猫兄弟，戚姑娘。”醉猫刚要睡着，文成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戚雅雅闻声向文成笑看一眼：“嗨，你来啦。”
醉猫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文成兄弟最近来得勤啊。”说着上下打量了文成几眼。
文成一阵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脸上微红了红。
“他来看我的。”戚雅雅直白地说。
这下换醉猫尴尬了，他看着戚雅雅，讪笑了一下。
“你先坐一下。”戚雅雅从柜台里抛一个媚眼给文成，示意他坐在柜台一旁的茶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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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见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的，生意大好于前，心中惊讶。莫非战事日近，临安城里的有钱人家都赶着嫁女儿了？还是醉猫兄弟改了经营路子？看戚雅雅在柜台里忙碌，一边的醉猫又把头靠到了柜台上，文成摇了摇头。
戚雅雅忙到时近正午才得空，收了东西上了锁，略整了整衣服，和文成一起走出月老阁，去街市上散步闲逛。还不是因为那刘麻子讨人嫌，不然占个雅间叫个外卖两人边聊边吃多好。
“最近你有去南郊吗？”见文成脸上微红着一路慢慢行走却不说话，戚雅雅问道。
“没有，有日子没去了，自从上次寒食节回来之后就找了这差事，没得空去过。”文成脸上一阵红晕翻过。
“你帮我跑一趟吧。”戚雅雅直截了当地说：“古人的心真是黑，不过节店里就不给休假，如今我一天都走不开。”
文成微微一愣，不作他想，忙应道：“好。可要带什么消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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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眉佳放下手里的画笔，抬头放松一下眼睛，见窗子上新换的青纱微微鼓胀着，便走到窗前来推开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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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画端了盘小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桌上，见苏眉佳新画的一幅六月荷花图墨迹已干，心中喜欢，便小心拿起来捧在手心里细看。
“姑娘画的荷花别有风韵，只是为何每次都画黑色的荷叶？婢子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黑色的荷叶呢。”采荷出声问道。
苏眉佳从窗边转过头来，笑笑说：“那是师傅的风格，一副画中多不过三种颜色，其他颜色都从这三种颜色中来，我一直想要画出和他一样的风骨。”
侍画一听兴趣盎然道：“姑娘的师傅？那就是我的师祖了。他在哪里，我可以拜见吗？”
苏眉佳略略转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师傅如今不在临安城里，日后他若回来再让你拜见。”
侍画忙说好。苏眉佳想起一事，吩咐她去唤侍书前来。
片刻，侍书轻灵地拨开珠帘进房来，翠声道：“姑娘有事找我？”
苏眉佳指指桌上一摞卷放整齐的画轴，轻声道：“这些拿去字画铺卖了吧。”
侍书看看画轴，不解道：“这么多？姑娘换那么多银子作什么？”
苏眉佳望着院子上方四角的天空，淡淡说：“自有用处。”
侍书见她不愿多说，只好默默抱了那一大摞字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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