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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南宋诀作者：粼粼绿窗字数：11230更新时间 : 2013-08-03 21:09:25
惜月下楼吩咐一个刚刚睡醒的小丫头打扫书房去，小丫头不情愿地伸起懒腰，睁着惺忪的眼睛，拍醒矮桌上的大猫：猫极不情愿地甩了一下长长的黑色尾巴，慢悠悠蹲起，一跃而下。小丫头打着呵欠，转去里间罩上一件宽松的男式束腰外袍，腋下夹了鸡毛掸尘、一手提着小木桶，一手捏着粗黑油布，一步一步爬上楼去。
沁霜正要带着怜星去逛后园，吴姨娘的贴身丫鬟采夏带着几个小丫头，捧着许多东西鱼贯而入。采夏嫩脸修额，肤白如脂，年纪和惜月差不多。见她进门，怜星已迎了上去，亲昵地唤她“夏姐姐”。
采夏站在外间楼道口，只微抬了一下头，向怜心敦厚一笑，忙恭顺低着头敬然向沁霜道：“吴姨娘问小姐好，这些小玩意是给小姐玩的，请小姐不要嫌弃，吴家老爷在临安城里有几间小铺，小姐有什么想要采办的，只管告诉了婢子，让铺里小厮直接送来府里也方便。”说完抬头轻轻一笑，指了指边上一排小丫头手里捧着的托盘，又低下头看着地板。
好一个会说话的丫头！口齿伶俐，面上却有几分敦厚模样，与吴姨娘面相截然不同。沁霜心里暗赞了一声，松松然走过去，粗略扫了一遍托盘里的东西：几件春衫，两双春靴，一套文房四宝，几根玉簪，几样青白瓷器玩物摆设，一包零嘴。沁霜回头用问询的眼光看向惜月，惜月微微点了点头。
“姨娘有心，替我向她问好，东西我收了，件件喜欢，改天再去答谢姨娘。”沁霜一边客气着，一边尽量加几分热情进去。吴姨娘犀利明艳的丹凤眼和上扬的眉角浮现在脑海里，总是透着精明厉害的神色，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采夏行礼应了，即刻告辞。小丫头们规规矩矩放下手中礼物，默默跟在采夏身后轻轻下楼而去。
一旁的怜星看那几个小丫头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似再也憋不住，忿恨道：“要不是采夏姐姐来送东西，我真想给那几个丫头点脸色看看。平常仗着是姨娘屋里的，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哪里有今天这样的恭敬！”
沁霜不理会怜星，只细细看着放在方桌上的礼物。别的也就罢了，这套文房四宝异常精致小巧，像是专门给女孩子量“手”定做的。笔墨纸砚比当初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南宋文物小了一号，显得精致可*，令人*不释手。雪白轻薄的宣纸，乌黑圆滑的墨片，边角雕刻竹叶的砚台，最精致的是那四支粗细不一的毛笔，大的可以写春联，小的可以写蝇头小楷，笔尖既尖又圆，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怜星凑过来，接着抱怨：“这个吴姨娘越老越没规矩了，上午当着众人的面称呼小姐沁儿，现在又巴巴地派人送这些东西来，文房四宝是父母给子女采办的东西，大人还没吩咐什么，她倒先送了过来，真当自己是府里的长辈主人了。”怜星说到最后一句音量陡得高八度。
“你小声点，”惜月在怜星脑门上戳了一指头，“底下的人还没走远呢。你怕没机会去城里采购文房四宝么！”
怜星恼恨着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既有委屈又有愠怒，见沁霜始终不看她，不敢再作声。
惜月挨着沁霜小声说道：“吴姨娘的娘家原本在辅京湖州，丝绸、湖笔都是当地特产，送这些算不上坏了规矩，再说吴老爷在临安城里有好几间铺子，吴姨娘挑些东西来送小姐也不足为怪。”
沁霜释然道：“说起来吴老爷一家对我有恩，我该备些礼物登门拜谢才是。倒是白白收了姨娘的礼。”
怜星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刚想说什么，一边的惜月截住话头道：“婢子记下了，吴老爷常年在外经商，难得在家，吴夫人又体弱多病，总住在山上休养，登门拜访多有不便，管家早已派人去答谢过，小姐不如等吴老爷回来了再去拜谢不迟。”
怜星飞快翻过一个白眼，像要反驳惜月又不敢出声，正落在沁霜眼角的余光里。
冷晋呆呆站在家庙小院里，守门的老仆张汉悄悄退到院门外倚墙站立着，随时听候吩咐。冷晋并不常来家庙，每次来时必然是满腹心事，喜欢一个人静静站在院中出神。
院子的墙面斑斑驳驳，墙角长着一层青苔，爬山虎从墙外绕进来，贴满半片墙。不是老仆偷懒，只是管家吩咐过，除了祭堂需要天天打扫干净之外，其他地方都让它保持着原貌，不要勾动主人家的目光。
小院里只有两间平房，一间是祭堂，供奉着冷老爷冷夫人和何氏的排位。冷晋默默进了祭堂，从案头取过三炷香，慢慢点上，躬身拜了几下，脸上极力维持着平静，徐徐说道：“爹爹，娘亲，妹妹找回来了，你们泉下有知，都安心吧。”说完漠漠看着香案里升腾起的袅袅青烟，只觉胸口发酸，呆呆半晌。
从祭堂出来，冷晋垂着脸，眼眶微红，急步向边上另一间屋子走去。只见那间屋子门上挂着的铁链和铁锁已经锈迹斑斑，镂空的木格子窗上结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门框上积着厚厚一层灰。
“老张，”冷晋向院门叫唤了一声。
老仆连忙跑进来，颇有些意外地急急寻出钥匙，又手脚麻利地开了锁和门，一边掸着门上的灰一边扯去一片斜拉在门上的蜘蛛网：“大人，这里脏，不如小的先找人打扫了您再进去？”
“不用，你下去吧。”冷晋轻轻一挥手，已抬脚迈进了门槛。
屋子里当中堆放着许多杂物，杂物上覆盖着厚厚的白色绢布，因年深日久，白布已多处泛黄，霉青的小点子密密麻麻，看着令人心里不适。
绢布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物堆的上面结满了蜘蛛网，一层叠着一层，冷晋扯下手边一片蜘蛛网，轻手掸去绢布上的一层灰，摸到一件小物什的轮廓，掀开一片绢布，看见一个绯绿色椭圆筒形的玉轮，穿在黑木横芯把手上，甚是眼熟。他握住玉轮的把手轻轻拿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沾满细灰的玉轮转圈。
眼前仿佛还是夫人拿着它对着铜镜上下按摩着脸颊的情景，刚睡醒的他躺着看她的侧影，直觉她美若天仙，娇若碧玉，眼里一时怔怔的，她回头，又抓住了他的“傻样”，做个鬼脸冲他调皮一笑…十年了，这一幕恍若只是昨日，而他过了十年才有勇气推开这间屋子的大门。
对着一屋子妻子的遗物，冷晋嘴角含着一丝苦笑，喃喃细语道：“妹妹找回来了。就是你从没见过面的小姑。她，她过得很好。聪明伶俐，活泼可*。”顿了一会儿，脸上有些复杂的神色，继续道：“是吴家人找回来的，这，真是天意弄人。”
冷晋复又陷入沉默，伫立片刻，目光只盯着地下出神。
“吴老爷信上只说在汴京城东郊偶然发现的妹妹，实属机缘巧合。妹妹当年也确是在汴京东郊走失，只是翻查数遍杳无音讯。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冷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脸色发白：“东郊本有许多寺庙道观，妹妹若是被他们救了收留了也是可能的，可是….”他眼睛里凝起一点黯淡：“金人一向荒唐，在那里建了不少歌舞瓦肆…”他眸中已只剩寒冷的痛楚，呢喃着，终于说不下去。
半晌，才整了整心绪，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她现在过得好，何必再去翻出往事来惹她伤心。”像下定了决心，他默默放回手里的玉轮，转身而出。
老张飞快进来关好门上了锁，想请示冷晋是否需要打扫这间屋子，又不敢支声，心中暗想还是问过管家再说。便又默默退回院子外去。
吴姨娘从祭堂走出来，在走廊上和冷晋遇个正着。
“晋儿，”吴姨娘露出惊喜的神色，“你也在这里。”
“姨娘好，”冷晋淡淡地说：“我来告诉爹爹一声，妹妹找到了。”
“姨娘也是许久不来拜祭老爷夫人，今日见到沁儿，心里头高兴，”吴姨娘保养得宜脸上几无皱纹，硬生生扯出几条浅浅的波痕，带着愁苦与心疼的神色，看看冷晋身后，“怎么没带沁儿一起来拜祭爹娘？”
冷晋抬眼看着吴姨娘询问的目光，顿了几秒，眼中不冷不热，目光犀利，似乎要看透眼前这个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吴姨娘从未见过冷晋这样的眼神，心里一颤，忙强撑住，不动声色用疑问的神色回视着他。
冷晋收回目光，用冷冷的声音说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今后姨娘在沁儿面前不要吐露半个字，我们都对不起她，您还记得吧？但愿她年幼不记事，不会记恨我们。将来出嫁再拜祭父母也不迟。”
吴姨娘身子微微一颤，脸色略略一僵，讪笑了一下，忙道：“好，好，晋儿想得周到。”
小院外不远处的后园里，一座高脚小竹楼顶上，卧蚕眉的粗汉子两手交叉抱在脑后平躺于地，悠悠看着湛蓝天空里轻飘飘的白云，回味着刚才看见的小院中的一幕
沁霜踩着轻快的脚步，一路心无旁顾，对路上遇到的小厮婆子丫鬟们只作不见，兴匆匆向后园走来。回头瞥一眼跟在身后的怜星，怜星还是气呼呼的低头撇着嘴。
“怜星~~”沁霜拉长了声音唤她一声。
怜星忙快追几步跟上：“小姐有什么吩咐？”
沁霜转了转眼珠子，笑笑：“什么时候有空给我讲讲吴姨娘的故事呀？”
怜星忙向她摆摆手，做贼一般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小声道：“被人听去婢子可是要挨板子的。说她的婢子几句都犯忌。”
“好，好，以后咱们到外面去说。”沁霜知道她还记恨着惜月的教训，心中只觉她们还如小女生一般，便不做计较，暂时放过她，盘算着怎样才能出府去逛逛。
天天窝在府里不能出去，眼看着夫子就要来上课了，今后恐怕更没机会了。怎么这么命苦啊，古代的大小姐啊，怎么这么难当，莫非真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过了北厢，再走过一个小院子，就到了后园，后园其实叫“沁园”，门洞上的石刻写着这两个大字。想来这个名字是哥哥取的，这个冷晋，对妹妹真是好得没话说。
后园真大呀，对着眼前一大片空旷的园地，沁霜想起儿时在乡间田野上疯跑欢闹的往事，开心的事情总是历历在目。
后园被齐整的碎石路分割成几片方块，中间一条南北向的碎石路，比东西向的几条小路略宽些，应该是唯一一条脊干主路。仔细看看，东边半片园子种着各色花草、果树等等观赏植物，西边半片园子种着各种蔬菜，两片蔬菜地中间还有一个竹篱笆围起来的小小牧圈，牧圈里养着许多动物，有仙鹤、兔子、小牛、鸡鸭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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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霜正要带着怜星去逛后园，吴姨娘的贴身丫鬟采夏带着几个小丫头，捧着许多东西鱼贯而入。采夏嫩脸修额，肤白如脂，年纪和惜月差不多。见她进门，怜星已迎了上去，亲昵地唤她“夏姐姐”。
采夏站在外间楼道口，只微抬了一下头，向怜心敦厚一笑，忙恭顺低着头敬然向沁霜道：“吴姨娘问小姐好，这些小玩意是给小姐玩的，请小姐不要嫌弃，吴家老爷在临安城里有几间小铺，小姐有什么想要采办的，只管告诉了婢子，让铺里小厮直接送来府里也方便。”说完抬头轻轻一笑，指了指边上一排小丫头手里捧着的托盘，又低下头看着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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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星凑过来，接着抱怨：“这个吴姨娘越老越没规矩了，上午当着众人的面称呼小姐沁儿，现在又巴巴地派人送这些东西来，文房四宝是父母给子女采办的东西，大人还没吩咐什么，她倒先送了过来，真当自己是府里的长辈主人了。”怜星说到最后一句音量陡得高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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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霜释然道：“说起来吴老爷一家对我有恩，我该备些礼物登门拜谢才是。倒是白白收了姨娘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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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也是许久不来拜祭老爷夫人，今日见到沁儿，心里头高兴，”吴姨娘保养得宜脸上几无皱纹，硬生生扯出几条浅浅的波痕，带着愁苦与心疼的神色，看看冷晋身后，“怎么没带沁儿一起来拜祭爹娘？”
冷晋抬眼看着吴姨娘询问的目光，顿了几秒，眼中不冷不热，目光犀利，似乎要看透眼前这个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吴姨娘从未见过冷晋这样的眼神，心里一颤，忙强撑住，不动声色用疑问的神色回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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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星~~”沁霜拉长了声音唤她一声。
怜星忙快追几步跟上：“小姐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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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星忙向她摆摆手，做贼一般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小声道：“被人听去婢子可是要挨板子的。说她的婢子几句都犯忌。”
“好，好，以后咱们到外面去说。”沁霜知道她还记恨着惜月的教训，心中只觉她们还如小女生一般，便不做计较，暂时放过她，盘算着怎样才能出府去逛逛。
天天窝在府里不能出去，眼看着夫子就要来上课了，今后恐怕更没机会了。怎么这么命苦啊，古代的大小姐啊，怎么这么难当，莫非真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过了北厢，再走过一个小院子，就到了后园，后园其实叫“沁园”，门洞上的石刻写着这两个大字。想来这个名字是哥哥取的，这个冷晋，对妹妹真是好得没话说。
后园真大呀，对着眼前一大片空旷的园地，沁霜想起儿时在乡间田野上疯跑欢闹的往事，开心的事情总是历历在目。
后园被齐整的碎石路分割成几片方块，中间一条南北向的碎石路，比东西向的几条小路略宽些，应该是唯一一条脊干主路。仔细看看，东边半片园子种着各色花草、果树等等观赏植物，西边半片园子种着各种蔬菜，两片蔬菜地中间还有一个竹篱笆围起来的小小牧圈，牧圈里养着许多动物，有仙鹤、兔子、小牛、鸡鸭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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