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小说：南宋诀作者：粼粼绿窗字数：10728更新时间 : 2013-08-03 21:09:25
林晓渔，不，冷沁霜的疑惑在当日午间就得到了解答。
难得在家里和妹妹一起用饭，二妹和三弟也在府里，冷晋一早就吩咐过人去准备。
等仆人们参拜完毕，陪着妹妹研读家规，本以为这丫头有一肚子问题要问自己，谁曾想她看得投入，脑子转得飞快，眉头时不时皱起了又轻快地松开，偶尔露出释然的甜甜一笑，似是全然了解一般。心里更是安慰：妹妹已然长大了！又想起这么多年妹妹独自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心中更是不忍。虽说长兄如父，妹妹病刚好，这么快就安排她读书，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些？
冷晋心中百般滋味，只是从不轻易将情绪写在脸上，仍微微肃着脸孔，只在看妹妹时眼中才有笑意。
院子里灿烂的阳光下，远远地有两个人影正向大厅走来。春天的太阳还在偏南的天空里，耀眼却显得有些娇弱无力，逆光下两个长袍男子并肩而走，脸庞模糊不清。冷晋微微一笑，起身而迎，沁霜忙跟着哥哥站起来，快步穿过大厅。
来者脚步轻快，片刻已经走到近前，只见两人面上俱含了喜色，双手抱拳向着他们行礼道：“恭喜大哥，恭喜小妹！”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女子，面容清秀，神色怡然，头顶梳着团髻，扎一方轻巧淡青丝帕，身上穿着淡青长袍，腰间束着月牙白滚边绣花腰带，女扮男装，清朗俊逸。
另一个长着宽额方脸，卧蚕眉，杏仁眼，扁平大鼻，络腮胡子，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腰间束深蓝粗布腰带。憨厚壮实，威武豪放，一看就是北方人士。
“二妹，三弟，”冷晋抱拳向这两位回礼，转脸示意沁霜：“妹妹过来见过二姐、三哥。”
沁霜学着他们的样子抱拳行礼道：“见过二姐、三哥。”俨然一派江湖人士的做派。二娘眼中淡淡一笑，三爷热络地看了看沁霜。
听怜星说起过，宋人喜欢处处学着大唐，对于先代的文化推崇备至。早些年哥哥也跟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学过招贤纳士圈养门客。
说起门客的由来，还真是有些意思的。临安城中寸土寸金，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为争一块地皮时有摩擦，严重时争得头破血流也时有耳闻。市井小民为出租房屋多赚银钱，往往一家老小蜗居于小小的后院之中，将前院的主屋租给来京公干或者回京诉职的地方官员。
临安城中旅店客栈鳞次栉比，充斥了街巷的每个角落，将店中房舍隔了又隔，饶是如此，仍是应接不暇。往年吃过旅店之苦的游客，如今也学了乖，纷纷去寺里、庙中投宿。得了舒适清净，房钱也可便宜许多。据说不少文人雅士如今也时兴去寺中居住，一群人凑到一起还可以办些“雅集”打发时光。
民间那些来临安赶考的、学艺的、寻门子施展抱负的穷人往住不起高额的旅店，只得数人窝于城外客栈的一室之中，每日早起，辛苦往返。日子一久，迫于生计，不得不找些门路先将自己养活着，再慢慢找寻出路。
去富贵人家当门客，的确是极好又难得的机会。在解决生计的同时，又可以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运气好的，才华出众的，甚至有被主人家举荐到朝廷为官的。坊间流传甚多，不乏先例。
只是当门客的日子不能太长，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主人家好吃好喝好住的供着，自然是有所求的。主人家想要附庸风雅，门客得有吟诗作赋的才气，带着出门去也能增添了主人家的脸面；主人家务实经商的，门客得有办事才干，帮得上府里的主业；主人家若是投机钻营，门客就得有投机倒把的新鲜主意，出谋划策，不在话下。日子久了，若是一没才干二没品貌三没好创意，成了白吃白喝白住的闲人，就只能被婉言辞了出来，落到临安街头当“闲汉”“闲妇”跑腿卖茶的下场。
冷晋是官场中人，官衔不高，小小一个钱塘县令（南宋时临安丰乐桥南属于钱塘县），但天子脚下，这样的职位实属官中珍品，凤毛麟角。仕途中人人都想爬上去当垫脚石以求将来平步青云。沁霜在心中作了个比较，冷晋就相当于今天首都北京城繁华区域一个区的区长。这样的职位不在于官职大小，只在于机会多少。
冷晋不似一般仕途中人，圈养门客的初衷是很务实的。招募来的人都是一些有办事能力的实干者。比如二娘，文武兼备，仪表堂堂，打探消息搜罗证据更是一把好手，比起县衙那帮正经当差的还要能干许多。三爷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既能保家护院又会侍花弄草，在府中颇能独挡一面，让主人家无后顾之忧。
当初冷晋的恩师史弥远府里门客上百，也是以实干者为主。恩师人在高位，一向谦恭素雅，偶尔也收留一些落魄文人，办过几场“诗茶会”，想从中挑选一些有真才实学者，举荐了入朝为官。然而文人往往自恃甚高又相互鄙薄，几年下来，少数几个谋到了闲职离京去外地做官，其余的在不知不觉中散去，再无音信。不如那些有实干能力的，收在府里或者推荐给朝廷，今后都成了自己的门生故吏，人情让他们欠着，总有一天要还给自己的。
冷晋的原配夫人何氏在世时，夫妻俩倒是时常写诗作词，弹琴品画的。两人本是少年夫妻，婚后真可谓举案齐眉，恩*有加，羡煞旁人。然而好景不长，何氏进府两年之后便一病不起，最终郁然故去，也没留下之子片女。自从何氏去世后，冷晋再无心吟风弄月，一心只扑在衙门里，回到府中也是不苟言笑，面色冷峻。冷府的家丁仆妇已有多年不见主人的笑容，更别说是笑声，这几日都像初次见到主人家似的，时常偷着眼好奇地觑看。
四兄妹絮絮几句，便至偏间落座用午膳。冷晋坐在主位，朝南位子，沁霜随意坐在哥哥左手，东边的位子，二娘坐冷晋对面，三爷坐在西首。厨房的鲍婆和两个小丫鬟上完了菜都退了出去，怜星惜月在外间候着并不进内。家中便饭，四人都不喜欢仆人在跟前，此时正乐得自在，没有那么多规矩好讲。
装规矩实在是一件劳累的事，沁霜端着架子装了半天已经十分疲惫了。大哥首先开动，温然一笑，往小妹碗里夹了一片鹿肉：“妹妹病刚好，多吃些温补的东西，厨房炖的乌鸡药膳不要因为怕苦不喝。”
“记下了。”沁霜乖巧地说，心里却想着，古语云：长兄如父，哥哥年纪轻轻就开始唠叨了。
二娘看着冷家兄妹，脸上神情淡淡，一言未发。三爷是个热心肠，憨厚一笑道：“小妹有空多去后园逛逛，三哥新种了不少花草。梅花刚谢，柳条上的芽已经抽出来不少，过不了几天梨花桃花就要开了。”
“好呀，好呀。”说到玩，沁霜哪有不欢喜的，瞬时就能露出了孩童相。
冷晋看着身边妹妹雀跃欲飞的大眼睛，又想起儿时告诉妹妹要带她出去看花灯时的情形，妹妹笑飞了眼睛拍手叫着“好呀好呀。”
吃完午饭，四人各自散去午休。林晓渔回到东厢二楼外间的躺椅中，轻轻摇着，心中暗叹：一场戏下来可真累，刚才的一切就当自己首场古装戏了。想着自己表现得不错，她难免有点得意忘形，脸上俱是笑容。
午睡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良好养生习惯，看来古人很是恪守执行。此刻整个冷府都静悄悄的。楼下的小丫头靠在屋角的小矮桌上打着盹，一只黑白色花猫舒展着长长的身躯，侧躺着，睡得香甜。怜星惜月也在外间桌子边靠着。
可惜，午睡对林晓渔来说是一种想要养成但是永远养不成的好习惯。特别是这样一个人人安静的时候，她更想着悄悄去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情。看两个丫鬟睡得安静，她轻轻站起来，蹑手蹑脚往外走。
“小姐要去哪里？”惜月突然抬头，揉揉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
“呃，”林晓渔一时语塞，忙转过脑子扯谎道：“我想去隔壁看看，午饭吃得饱，睡不着。”边说边慌乱得挠了一下耳朵，洋相尽出。
“隔壁是大人的书房，好久没人打扫了，我让小丫头打扫了您再去。”惜月未觉异样，努力驱散了自己的睡意，站起身来。
冷晋为了让妹妹养病，将府中风水最好，冷暖最好的东厢让出来给她居住，因搬得匆忙，书房未及收拾。
“不用了，不用了，不急在一时。下回再去。”林晓渔自己不想午睡，也不忍心搅了别人的好梦。再说神秘感已被人揭破，也没了意思。转身回来，坐回躺椅里，闭目养神。
从幼儿园开始，午睡对于林晓渔来说就是闭目养神、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从来没有入睡这回事，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有个别睡不着的小朋友在上下铺的木板小床上翻来覆去，幼儿园的老师看不过去，会带他们去教室里安静搭积木，那些积木还是平时很少玩到的新积木。而林晓渔翻来翻去的结果是老师轻轻扣在额头的“爆栗”，偶尔让她起来去教室玩积木，也只有那种练习耐心的“挑棍子”。
“挑棍子”就是将一把细长杆子握在掌中，张手撒在桌上，任由棍子随意倒伏，再一根一根收起来，收起来的时候不能碰到旁边的杆子，否则就要重新再来。
后来和雅雅玩成人版的挑棍子，从厨房抓一把筷子撒在桌上，一根一根往回收，每次林晓渔都输，心里却始终不服，世上竟有这样无聊又百玩不腻的游戏。每次输了，林晓渔便数数手里成功收回的筷子，安慰自己：进步就好。
她从来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只是自认也算聪明伶俐，尽管不少人认为她古灵精怪，却都是喜欢她的意思。
这个午间，冷晋也没有心思休息。他回到现在住的北厢，走进极尽简单，一览无余的书房，长身玉立在桌前。片刻，弯腰取过管笔，眼中已然温热，脸色略略有些发白，手中纤笔缓缓落下一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写完，默默搁下笔，眼中终于溃堤，两行清泪顺着发白的脸颊无声滑落。他冷然扬扬脸，看向敞开的北窗外。后园的一株银杏隔着一个小院子的围墙露出笔直的上半截，粗皮的枝干间钻出的嫩叶像黄绿的野草芽，生意萌动。他略略一抬手，拂袖抹去眼泪，背过双手叠在身后，慢慢踱下楼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4xiaoshuo.info。4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4xiaoshuo.info
难得在家里和妹妹一起用饭，二妹和三弟也在府里，冷晋一早就吩咐过人去准备。
等仆人们参拜完毕，陪着妹妹研读家规，本以为这丫头有一肚子问题要问自己，谁曾想她看得投入，脑子转得飞快，眉头时不时皱起了又轻快地松开，偶尔露出释然的甜甜一笑，似是全然了解一般。心里更是安慰：妹妹已然长大了！又想起这么多年妹妹独自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心中更是不忍。虽说长兄如父，妹妹病刚好，这么快就安排她读书，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些？
冷晋心中百般滋味，只是从不轻易将情绪写在脸上，仍微微肃着脸孔，只在看妹妹时眼中才有笑意。
院子里灿烂的阳光下，远远地有两个人影正向大厅走来。春天的太阳还在偏南的天空里，耀眼却显得有些娇弱无力，逆光下两个长袍男子并肩而走，脸庞模糊不清。冷晋微微一笑，起身而迎，沁霜忙跟着哥哥站起来，快步穿过大厅。
来者脚步轻快，片刻已经走到近前，只见两人面上俱含了喜色，双手抱拳向着他们行礼道：“恭喜大哥，恭喜小妹！”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女子，面容清秀，神色怡然，头顶梳着团髻，扎一方轻巧淡青丝帕，身上穿着淡青长袍，腰间束着月牙白滚边绣花腰带，女扮男装，清朗俊逸。
另一个长着宽额方脸，卧蚕眉，杏仁眼，扁平大鼻，络腮胡子，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腰间束深蓝粗布腰带。憨厚壮实，威武豪放，一看就是北方人士。
“二妹，三弟，”冷晋抱拳向这两位回礼，转脸示意沁霜：“妹妹过来见过二姐、三哥。”
沁霜学着他们的样子抱拳行礼道：“见过二姐、三哥。”俨然一派江湖人士的做派。二娘眼中淡淡一笑，三爷热络地看了看沁霜。
听怜星说起过，宋人喜欢处处学着大唐，对于先代的文化推崇备至。早些年哥哥也跟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学过招贤纳士圈养门客。
说起门客的由来，还真是有些意思的。临安城中寸土寸金，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为争一块地皮时有摩擦，严重时争得头破血流也时有耳闻。市井小民为出租房屋多赚银钱，往往一家老小蜗居于小小的后院之中，将前院的主屋租给来京公干或者回京诉职的地方官员。
临安城中旅店客栈鳞次栉比，充斥了街巷的每个角落，将店中房舍隔了又隔，饶是如此，仍是应接不暇。往年吃过旅店之苦的游客，如今也学了乖，纷纷去寺里、庙中投宿。得了舒适清净，房钱也可便宜许多。据说不少文人雅士如今也时兴去寺中居住，一群人凑到一起还可以办些“雅集”打发时光。
民间那些来临安赶考的、学艺的、寻门子施展抱负的穷人往住不起高额的旅店，只得数人窝于城外客栈的一室之中，每日早起，辛苦往返。日子一久，迫于生计，不得不找些门路先将自己养活着，再慢慢找寻出路。
去富贵人家当门客，的确是极好又难得的机会。在解决生计的同时，又可以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运气好的，才华出众的，甚至有被主人家举荐到朝廷为官的。坊间流传甚多，不乏先例。
只是当门客的日子不能太长，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主人家好吃好喝好住的供着，自然是有所求的。主人家想要附庸风雅，门客得有吟诗作赋的才气，带着出门去也能增添了主人家的脸面；主人家务实经商的，门客得有办事才干，帮得上府里的主业；主人家若是投机钻营，门客就得有投机倒把的新鲜主意，出谋划策，不在话下。日子久了，若是一没才干二没品貌三没好创意，成了白吃白喝白住的闲人，就只能被婉言辞了出来，落到临安街头当“闲汉”“闲妇”跑腿卖茶的下场。
冷晋是官场中人，官衔不高，小小一个钱塘县令（南宋时临安丰乐桥南属于钱塘县），但天子脚下，这样的职位实属官中珍品，凤毛麟角。仕途中人人都想爬上去当垫脚石以求将来平步青云。沁霜在心中作了个比较，冷晋就相当于今天首都北京城繁华区域一个区的区长。这样的职位不在于官职大小，只在于机会多少。
冷晋不似一般仕途中人，圈养门客的初衷是很务实的。招募来的人都是一些有办事能力的实干者。比如二娘，文武兼备，仪表堂堂，打探消息搜罗证据更是一把好手，比起县衙那帮正经当差的还要能干许多。三爷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既能保家护院又会侍花弄草，在府中颇能独挡一面，让主人家无后顾之忧。
当初冷晋的恩师史弥远府里门客上百，也是以实干者为主。恩师人在高位，一向谦恭素雅，偶尔也收留一些落魄文人，办过几场“诗茶会”，想从中挑选一些有真才实学者，举荐了入朝为官。然而文人往往自恃甚高又相互鄙薄，几年下来，少数几个谋到了闲职离京去外地做官，其余的在不知不觉中散去，再无音信。不如那些有实干能力的，收在府里或者推荐给朝廷，今后都成了自己的门生故吏，人情让他们欠着，总有一天要还给自己的。
冷晋的原配夫人何氏在世时，夫妻俩倒是时常写诗作词，弹琴品画的。两人本是少年夫妻，婚后真可谓举案齐眉，恩*有加，羡煞旁人。然而好景不长，何氏进府两年之后便一病不起，最终郁然故去，也没留下之子片女。自从何氏去世后，冷晋再无心吟风弄月，一心只扑在衙门里，回到府中也是不苟言笑，面色冷峻。冷府的家丁仆妇已有多年不见主人的笑容，更别说是笑声，这几日都像初次见到主人家似的，时常偷着眼好奇地觑看。
四兄妹絮絮几句，便至偏间落座用午膳。冷晋坐在主位，朝南位子，沁霜随意坐在哥哥左手，东边的位子，二娘坐冷晋对面，三爷坐在西首。厨房的鲍婆和两个小丫鬟上完了菜都退了出去，怜星惜月在外间候着并不进内。家中便饭，四人都不喜欢仆人在跟前，此时正乐得自在，没有那么多规矩好讲。
装规矩实在是一件劳累的事，沁霜端着架子装了半天已经十分疲惫了。大哥首先开动，温然一笑，往小妹碗里夹了一片鹿肉：“妹妹病刚好，多吃些温补的东西，厨房炖的乌鸡药膳不要因为怕苦不喝。”
“记下了。”沁霜乖巧地说，心里却想着，古语云：长兄如父，哥哥年纪轻轻就开始唠叨了。
二娘看着冷家兄妹，脸上神情淡淡，一言未发。三爷是个热心肠，憨厚一笑道：“小妹有空多去后园逛逛，三哥新种了不少花草。梅花刚谢，柳条上的芽已经抽出来不少，过不了几天梨花桃花就要开了。”
“好呀，好呀。”说到玩，沁霜哪有不欢喜的，瞬时就能露出了孩童相。
冷晋看着身边妹妹雀跃欲飞的大眼睛，又想起儿时告诉妹妹要带她出去看花灯时的情形，妹妹笑飞了眼睛拍手叫着“好呀好呀。”
吃完午饭，四人各自散去午休。林晓渔回到东厢二楼外间的躺椅中，轻轻摇着，心中暗叹：一场戏下来可真累，刚才的一切就当自己首场古装戏了。想着自己表现得不错，她难免有点得意忘形，脸上俱是笑容。
午睡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良好养生习惯，看来古人很是恪守执行。此刻整个冷府都静悄悄的。楼下的小丫头靠在屋角的小矮桌上打着盹，一只黑白色花猫舒展着长长的身躯，侧躺着，睡得香甜。怜星惜月也在外间桌子边靠着。
可惜，午睡对林晓渔来说是一种想要养成但是永远养不成的好习惯。特别是这样一个人人安静的时候，她更想着悄悄去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情。看两个丫鬟睡得安静，她轻轻站起来，蹑手蹑脚往外走。
“小姐要去哪里？”惜月突然抬头，揉揉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
“呃，”林晓渔一时语塞，忙转过脑子扯谎道：“我想去隔壁看看，午饭吃得饱，睡不着。”边说边慌乱得挠了一下耳朵，洋相尽出。
“隔壁是大人的书房，好久没人打扫了，我让小丫头打扫了您再去。”惜月未觉异样，努力驱散了自己的睡意，站起身来。
冷晋为了让妹妹养病，将府中风水最好，冷暖最好的东厢让出来给她居住，因搬得匆忙，书房未及收拾。
“不用了，不用了，不急在一时。下回再去。”林晓渔自己不想午睡，也不忍心搅了别人的好梦。再说神秘感已被人揭破，也没了意思。转身回来，坐回躺椅里，闭目养神。
从幼儿园开始，午睡对于林晓渔来说就是闭目养神、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从来没有入睡这回事，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有个别睡不着的小朋友在上下铺的木板小床上翻来覆去，幼儿园的老师看不过去，会带他们去教室里安静搭积木，那些积木还是平时很少玩到的新积木。而林晓渔翻来翻去的结果是老师轻轻扣在额头的“爆栗”，偶尔让她起来去教室玩积木，也只有那种练习耐心的“挑棍子”。
“挑棍子”就是将一把细长杆子握在掌中，张手撒在桌上，任由棍子随意倒伏，再一根一根收起来，收起来的时候不能碰到旁边的杆子，否则就要重新再来。
后来和雅雅玩成人版的挑棍子，从厨房抓一把筷子撒在桌上，一根一根往回收，每次林晓渔都输，心里却始终不服，世上竟有这样无聊又百玩不腻的游戏。每次输了，林晓渔便数数手里成功收回的筷子，安慰自己：进步就好。
她从来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只是自认也算聪明伶俐，尽管不少人认为她古灵精怪，却都是喜欢她的意思。
这个午间，冷晋也没有心思休息。他回到现在住的北厢，走进极尽简单，一览无余的书房，长身玉立在桌前。片刻，弯腰取过管笔，眼中已然温热，脸色略略有些发白，手中纤笔缓缓落下一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写完，默默搁下笔，眼中终于溃堤，两行清泪顺着发白的脸颊无声滑落。他冷然扬扬脸，看向敞开的北窗外。后园的一株银杏隔着一个小院子的围墙露出笔直的上半截，粗皮的枝干间钻出的嫩叶像黄绿的野草芽，生意萌动。他略略一抬手，拂袖抹去眼泪，背过双手叠在身后，慢慢踱下楼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4xiaoshuo.info。4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4xiaoshuo.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