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西山树林
小说：北宋记忆作者：听琴字数：6608更新时间 : 2013-06-27 07:28:55
绿竹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用力挥了挥手。郭三呆呆地看着她，也伸出小手，却无法挥下去，似乎只要她做出“再见”的手势，夏聆琴和绿竹便将永远离开南河镇。
王大娘听到动静，出门一瞧，见郭三呆呆地站在院内，顿时放下心来。这两月间，郭三每到下午就会外出，直至傍晚才回来。王大娘原本有些担心，后听说她去了夏聆琴家，便不再过问，心想这丫头性格倔强，又喜争强好胜，学会抚琴也算好事；等她到了十二岁，再教她针线女红，将来嫁个好人家，也不枉自己疼她一场了。
郭三坐在小桌边，匆匆喝了一碗粥，洗漱之后，回到了卧室。
花九九和陆单躺正在低声说话，见郭三进屋，只打了一声招呼，便又继续谈论花色裙子。郭三和衣躺在床上，始终未敢合眼，生怕一不小心睡着。过了一阵，王大娘进入屋内，为每个孩子盖好被子，吹熄了油灯，随即掩门离去。
郭三在床上等了片刻，听到陆单与花九九发出均匀的呼息声，知她二人已经熟睡，便偷偷地下了床，穿上鞋子，披了一件外衣，轻轻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溜到院外。
其时已近夜晚。月光西斜，照得道路清晰可辨。郭三沿路一阵小跑，过不多时，已至夏聆琴家的门口。她原想出声呼唤，但见大门虚掩，于是伸手轻轻一推，那门竟自开了。
屋内亮着烛火。郭三走到窗边，轻声唤道：“夏姐姐。”却无人答应。她又叫了几声，大着胆子推门一看，屋内竟然空无一人。她只觉得心头一沉，似乎一件极不愿看到的事情就要发生，夏聆琴果然离开了。她站在桌边发了一阵呆，又想：“夏姐姐或许临时外出，很快便会回来。”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坐在桌前静候。
过了良久，院内依然悄无声息。郭三坐立不安，同时又有些害怕，心想：“这屋子空荡荡的，如果有坏人闯进，岂不要糟？”四下瞅了几眼，见床后有一柜子，打开柜门一瞧，里面空空如也，便闪身钻进柜中。那柜子极为宽敞，关上柜门后，但见一隙烛光透过门缝，将柜内照得见隐可辨物。
郭三在柜子里坐了片刻，甚觉无聊，正要爬了出去，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她心中一喜：“夏姐姐果然回来了！”透过缝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那进屋之人身穿葛黄色衣衫，并非女子装束，倒像似个男子。她胸中砰砰乱跳，不知该夺路逃跑，还是继续躲在柜中。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片刻之后，屋内那男子问道：“琴儿呢？”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去了西山的树林。”
郭三大吃一惊，这男子的声音像极了卖糖人的唐仁，至于那位女子，不是夏聆琴身边的绿竹又是谁？她心中念头飞转：“绿竹姐怎会认识唐大叔？他们说的‘琴儿’是否就是夏姐姐？他们三人相互认识么？都是甚么来头？”心乱如麻，一时理不清头绪；正慌乱间，又听唐仁说道：“我已备好了马车，今晚便离开南河镇。”绿竹惊道：“这么快们还没收拾行李，况且。。。。。。房租也未付清。。。。。。”
只听“铛”的一声，像是一物落在桌上。唐仁道：“这是房钱，足够再租半年了。”停了一停，又道：“今晚便走！”
绿竹半晌不语，过了许久，这才低声问道：“再等几日不行么？”唐仁冷哼一声，道：“‘再等几日’这话，你至少说过五遍！你二人在此待了数月，我早已等得不耐。今晚务须离开！”绿竹默不作声，似对唐仁甚是畏惧。
二人又说一阵，声音越来越低。郭三隔着柜子，隐隐听到“今晚二更。。。。。。西山树林。”“若再不听话，就将她绑了。”此后便无动静，只传来一阵悉索之声，想是绿竹在收拾衣物。
郭三胸中砰砰乱跳，她藏身的柜子虽然空无一物，但万一绿竹记不清，打开柜子查看，这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绿竹仍未收拾妥当。唐仁道：“你别以为故意拖延，我就会再等几天！”
郭三躲在柜子里，听着那诡异的对话，不禁一阵骇然。她努力回忆看过的电影、电视、小说，却怎么也想不起类似的桥段。这唐仁到底是何来头？他既然认识夏聆琴，那晚为何不直接进屋，反倒在墙外窥探？夏聆琴知道他在南河镇么？
屋内再次传来说话声。唐仁道：“好了，木琴就留给安养院的孩子们吧。”绿竹道：“我得写个字条，将最好的那张琴送给郭三。”
郭三听得大为感动，心想：“绿竹姐就要走了，却还没忘记我。”一时又盼着这是场梦，醒来之后，绿竹并不认识唐仁，夏聆琴也将留在南河镇，她也能继续学琴了。
唐仁道：“留下字条，就该动身了！”听其语气，似乎大为不耐。透过门缝望去，只见绿竹站在桌前，垂首不语。片刻之后，唐仁举步迈出房门，绿竹紧跟着离去。
郭三等了许久，也未见二人返回，忙爬出柜子，跑到桌前一看，只见桌上放了一锭银子，下面压着一页纸，正是租房契约。旁边另有一页纸，写着数十个小字，大概意思是说，屋内的木琴全部赠给安养院，至于那张红色的古琴，则送给一位名叫“郭三”的小女孩。
近两月来，郭三有陆单与花九九为伴，倒也不觉寂寞，只是二人的年龄仅有九岁，毕竟不解少女心意；倒是夏聆琴与绿竹，虽然年龄远大于她，但三人相谈甚欢，情同姐妹。此时夏聆琴即将一去不返，郭三不禁悲从中来，站在桌前发了一阵呆，猛然间冲出屋子，推开大门，朝着西山的小树林跑去。唐仁既然说了“西山小树林”，想必夏聆琴也在彼处，此次前去相见，就当是与她作别。
这一日正是六月初八。弯月挂在半空，照得树稍影影绰绰，凭添了几分诡异。郭三沿路疾奔，不住寻思：“二更是什么时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越跑越快，有如肋生双翼，浑然不感疲累，更不觉得害怕。她奔跑了一阵，已至西山脚下，眼瞅着黑乎乎的树林，不禁又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进入林中？正思索间，忽觉一阵冷风吹来，四周顿时暗了下来；抬头一望，只见大片乌云自北方而来，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
转眼间，风吹得更疾，又有动物哀叫声传来，也不知是林中的野狼，又或是迷失的家犬？
郭三心想：“唐大叔只说了‘西山’两字，我便漫无目标地跑来，当真有些冒失。倘若明日一早，王大娘寻我不见，又听说西山多了一位小女孩的尸首，她岂不要急死了？”心中惧意立生，正要沿来路返回，忽听那狼嚎声就在身后，不禁打了个哆嗦，寻思：“狼不会爬树，我还是躲在树上为妙。”往林中跑了十余步，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大树，忙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她苦练爬树数月，此时竟然派上了用场。
过了片刻，远处行来一男一女。那女子身穿淡紫色长衣，头戴一顶斗笠，前方有面纱垂下，身段婷袅，举步轻盈，正是夏聆琴。那男子身材高大，身穿一袭白色长袍，但因林中光线昏暗，无法辨其容貌。
二人走到树下。夏聆琴道：“五哥，我在南河镇居住数月，怎没见你寻来？”那男子道：“我离开扬州之后，寻遍了大江南北，直至两月前，方探得你的音讯。当时我听安养院传出琴声，便猜到是你。”
郭三闻言猛地一震，差点掉到树下。这男子语调柔和，略带北方卷舌音，竟然是张五。他失踪了多日，缘何今夜现身于此？
夏聆琴幽幽一叹，道：“五哥，我的容貌已毁不嫌弃么？”张五道：“早在扬州之时，我就已见过你的容貌，若有嫌弃之心，又怎会千里迢迢地寻你？”夏聆琴道：“这就奇怪，那天你为何吓跑了？”张五叹道：“当晚有消息传来，声称家父病重，我只能连夜离开扬州，后来再去寻你时，你家的丝绸店已关门了。”
这时隐有雷声传来，又刮起丝丝凉风。张五脱下长袍，披在夏聆琴的肩上。夏聆琴嘻嘻一笑，道：“看在你四处寻我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张五看着北方天空，说道：“就要下雨了。前方有一小亭，咱们去亭中躲雨吧。”夏聆琴点了点头。二人手拉着手，并肩离开。
在郭三的心目中，早将夏聆琴当作了姐妹，至于张五，却是她的“爱人”。
如今爱人和姐妹相好，郭三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原想出声叫住两人，但又有种“捉奸”的心理做怪，于是偷偷溜下树杆，远远地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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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娘听到动静，出门一瞧，见郭三呆呆地站在院内，顿时放下心来。这两月间，郭三每到下午就会外出，直至傍晚才回来。王大娘原本有些担心，后听说她去了夏聆琴家，便不再过问，心想这丫头性格倔强，又喜争强好胜，学会抚琴也算好事；等她到了十二岁，再教她针线女红，将来嫁个好人家，也不枉自己疼她一场了。
郭三坐在小桌边，匆匆喝了一碗粥，洗漱之后，回到了卧室。
花九九和陆单躺正在低声说话，见郭三进屋，只打了一声招呼，便又继续谈论花色裙子。郭三和衣躺在床上，始终未敢合眼，生怕一不小心睡着。过了一阵，王大娘进入屋内，为每个孩子盖好被子，吹熄了油灯，随即掩门离去。
郭三在床上等了片刻，听到陆单与花九九发出均匀的呼息声，知她二人已经熟睡，便偷偷地下了床，穿上鞋子，披了一件外衣，轻轻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溜到院外。
其时已近夜晚。月光西斜，照得道路清晰可辨。郭三沿路一阵小跑，过不多时，已至夏聆琴家的门口。她原想出声呼唤，但见大门虚掩，于是伸手轻轻一推，那门竟自开了。
屋内亮着烛火。郭三走到窗边，轻声唤道：“夏姐姐。”却无人答应。她又叫了几声，大着胆子推门一看，屋内竟然空无一人。她只觉得心头一沉，似乎一件极不愿看到的事情就要发生，夏聆琴果然离开了。她站在桌边发了一阵呆，又想：“夏姐姐或许临时外出，很快便会回来。”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坐在桌前静候。
过了良久，院内依然悄无声息。郭三坐立不安，同时又有些害怕，心想：“这屋子空荡荡的，如果有坏人闯进，岂不要糟？”四下瞅了几眼，见床后有一柜子，打开柜门一瞧，里面空空如也，便闪身钻进柜中。那柜子极为宽敞，关上柜门后，但见一隙烛光透过门缝，将柜内照得见隐可辨物。
郭三在柜子里坐了片刻，甚觉无聊，正要爬了出去，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她心中一喜：“夏姐姐果然回来了！”透过缝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那进屋之人身穿葛黄色衣衫，并非女子装束，倒像似个男子。她胸中砰砰乱跳，不知该夺路逃跑，还是继续躲在柜中。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片刻之后，屋内那男子问道：“琴儿呢？”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去了西山的树林。”
郭三大吃一惊，这男子的声音像极了卖糖人的唐仁，至于那位女子，不是夏聆琴身边的绿竹又是谁？她心中念头飞转：“绿竹姐怎会认识唐大叔？他们说的‘琴儿’是否就是夏姐姐？他们三人相互认识么？都是甚么来头？”心乱如麻，一时理不清头绪；正慌乱间，又听唐仁说道：“我已备好了马车，今晚便离开南河镇。”绿竹惊道：“这么快们还没收拾行李，况且。。。。。。房租也未付清。。。。。。”
只听“铛”的一声，像是一物落在桌上。唐仁道：“这是房钱，足够再租半年了。”停了一停，又道：“今晚便走！”
绿竹半晌不语，过了许久，这才低声问道：“再等几日不行么？”唐仁冷哼一声，道：“‘再等几日’这话，你至少说过五遍！你二人在此待了数月，我早已等得不耐。今晚务须离开！”绿竹默不作声，似对唐仁甚是畏惧。
二人又说一阵，声音越来越低。郭三隔着柜子，隐隐听到“今晚二更。。。。。。西山树林。”“若再不听话，就将她绑了。”此后便无动静，只传来一阵悉索之声，想是绿竹在收拾衣物。
郭三胸中砰砰乱跳，她藏身的柜子虽然空无一物，但万一绿竹记不清，打开柜子查看，这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绿竹仍未收拾妥当。唐仁道：“你别以为故意拖延，我就会再等几天！”
郭三躲在柜子里，听着那诡异的对话，不禁一阵骇然。她努力回忆看过的电影、电视、小说，却怎么也想不起类似的桥段。这唐仁到底是何来头？他既然认识夏聆琴，那晚为何不直接进屋，反倒在墙外窥探？夏聆琴知道他在南河镇么？
屋内再次传来说话声。唐仁道：“好了，木琴就留给安养院的孩子们吧。”绿竹道：“我得写个字条，将最好的那张琴送给郭三。”
郭三听得大为感动，心想：“绿竹姐就要走了，却还没忘记我。”一时又盼着这是场梦，醒来之后，绿竹并不认识唐仁，夏聆琴也将留在南河镇，她也能继续学琴了。
唐仁道：“留下字条，就该动身了！”听其语气，似乎大为不耐。透过门缝望去，只见绿竹站在桌前，垂首不语。片刻之后，唐仁举步迈出房门，绿竹紧跟着离去。
郭三等了许久，也未见二人返回，忙爬出柜子，跑到桌前一看，只见桌上放了一锭银子，下面压着一页纸，正是租房契约。旁边另有一页纸，写着数十个小字，大概意思是说，屋内的木琴全部赠给安养院，至于那张红色的古琴，则送给一位名叫“郭三”的小女孩。
近两月来，郭三有陆单与花九九为伴，倒也不觉寂寞，只是二人的年龄仅有九岁，毕竟不解少女心意；倒是夏聆琴与绿竹，虽然年龄远大于她，但三人相谈甚欢，情同姐妹。此时夏聆琴即将一去不返，郭三不禁悲从中来，站在桌前发了一阵呆，猛然间冲出屋子，推开大门，朝着西山的小树林跑去。唐仁既然说了“西山小树林”，想必夏聆琴也在彼处，此次前去相见，就当是与她作别。
这一日正是六月初八。弯月挂在半空，照得树稍影影绰绰，凭添了几分诡异。郭三沿路疾奔，不住寻思：“二更是什么时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越跑越快，有如肋生双翼，浑然不感疲累，更不觉得害怕。她奔跑了一阵，已至西山脚下，眼瞅着黑乎乎的树林，不禁又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进入林中？正思索间，忽觉一阵冷风吹来，四周顿时暗了下来；抬头一望，只见大片乌云自北方而来，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
转眼间，风吹得更疾，又有动物哀叫声传来，也不知是林中的野狼，又或是迷失的家犬？
郭三心想：“唐大叔只说了‘西山’两字，我便漫无目标地跑来，当真有些冒失。倘若明日一早，王大娘寻我不见，又听说西山多了一位小女孩的尸首，她岂不要急死了？”心中惧意立生，正要沿来路返回，忽听那狼嚎声就在身后，不禁打了个哆嗦，寻思：“狼不会爬树，我还是躲在树上为妙。”往林中跑了十余步，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大树，忙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她苦练爬树数月，此时竟然派上了用场。
过了片刻，远处行来一男一女。那女子身穿淡紫色长衣，头戴一顶斗笠，前方有面纱垂下，身段婷袅，举步轻盈，正是夏聆琴。那男子身材高大，身穿一袭白色长袍，但因林中光线昏暗，无法辨其容貌。
二人走到树下。夏聆琴道：“五哥，我在南河镇居住数月，怎没见你寻来？”那男子道：“我离开扬州之后，寻遍了大江南北，直至两月前，方探得你的音讯。当时我听安养院传出琴声，便猜到是你。”
郭三闻言猛地一震，差点掉到树下。这男子语调柔和，略带北方卷舌音，竟然是张五。他失踪了多日，缘何今夜现身于此？
夏聆琴幽幽一叹，道：“五哥，我的容貌已毁不嫌弃么？”张五道：“早在扬州之时，我就已见过你的容貌，若有嫌弃之心，又怎会千里迢迢地寻你？”夏聆琴道：“这就奇怪，那天你为何吓跑了？”张五叹道：“当晚有消息传来，声称家父病重，我只能连夜离开扬州，后来再去寻你时，你家的丝绸店已关门了。”
这时隐有雷声传来，又刮起丝丝凉风。张五脱下长袍，披在夏聆琴的肩上。夏聆琴嘻嘻一笑，道：“看在你四处寻我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张五看着北方天空，说道：“就要下雨了。前方有一小亭，咱们去亭中躲雨吧。”夏聆琴点了点头。二人手拉着手，并肩离开。
在郭三的心目中，早将夏聆琴当作了姐妹，至于张五，却是她的“爱人”。
如今爱人和姐妹相好，郭三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原想出声叫住两人，但又有种“捉奸”的心理做怪，于是偷偷溜下树杆，远远地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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