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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他山之玉

小说:天残道君作者:青铜葫芦字数:6956更新时间 : 2019-10-19 19:02:21
    无名的包子铺前,从此多了一个手脚勤快的孩子。

    起先只是干些洗碟子,捡桌子的杂活。后来逐渐学起了如何做包子,如何把控蒸笼的火候。

    除了跟包子有关的事情之外,小海每顿饭前都会被无名硬塞一棵药草,让他吃掉之后才能动筷子。

    摊子前,无名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再加上有个活泼伶俐的孩子做帮手。往往大半天下来就把前一晚备下的料全部卖光了。

    剩下的时间,无名会让小海陪他一起去赶集市。教他如何挑选青菜,用什么样的肉做馅最能保证口感和味道,去山上采摘哪几种草药能提升包子的鲜美程度。

    最后,小海还被强迫着学习了半步崩拳,吐纳调息和站桩。

    用无名的话讲,那就是只有将人的精气神提升上来,才能将自己的心意融入到包子之中,让客人感受到这种精神。他的包子之所以倍受欢迎,就是拥有这样的灵魂。

    小海听不懂什么精神、灵魂之类的东西。但是知道无名是在传他做包子的秘术,这就够了。

    为了以后能让他娘过上好日子,为了有吃不尽的包子。再多的苦头他都愿意吃。

    在这个过程中,无名也不是指手画脚之后就袖手旁观。

    他会和小海一起练拳,一起打坐吐纳。

    如今无名的身体需要一点点的调养恢复,他也要站在和小海同样的起跑线上,一切重头练起。

    顽石敏锐地发现最近的饭菜照比以往丰盛了许多。不但有肉,而且还时不时的有些河鲜来下酒。无名的饭量也逐渐大了起来。

    以前无名的体质弱,能吃小半个馒头就不错了,常被他嘲笑成吃猫食。这两天的胃口竟然好了起来,能津津有味地吃上一整个大馒头了。

    顽石把无名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也找不出原因,只是模糊地觉得好像是这小子的心活过来了。

    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莫非是给寡妇看病那天两人发生了什么?不会影响到老子的饭票吧?”

    蹭过晚饭之后,顽石依就是对一片狼藉的饭桌看也不看,揉着滚圆的肚皮扬长而去。只是临走时埋怨了一句“你小子身上是股什么味儿?咋比我都臭呢?赶紧洗洗去吧。”

    无名摇着头笑了笑,低头收拾碗筷。

    忙完之后才烧好水到浴桶里泡着。

    无名体内残破不堪的经络,筋骨正在一点点的坏死,然后化为极其细微的污垢通过汗腺排出体外。确实带着一股轻微的腥气,但远没有顽石所说的那么臭。

    浴桶里没有加入任何的药草,装的是从芥子空间里打来的清水。

    有清洁肌肤的作用,每次洗完都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只是无名现在每天排出污垢的量都很大,已经养成了每天泡上半个时辰热水澡的习惯。

    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像春天抽芽的野草一样蕴养出来,无名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沉浸了全部的心神去感受这个在体内无数次轮回的过程。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修士像无名这样。稀里糊涂的一路冲进了大炼气期,又在被打回凡尘之后隔山跨海的直接触摸到了化精期的门槛。

    这并不是说现在的无名就有和灵云子掰手腕的资格。只是身体具备了某些化精期高手的特质而已。真论起体力,他依然还是比不过一个普通的农夫。

    每天鱼肚白的时候,小海就跑到无名的院里等着。

    然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一步步打着半步崩拳缓缓向镇子而去。

    小海空着手打拳。无名的身上则挂着木板车,每次出拳带起一阵“哗啦啦”的锅碗作响。

    三株辣椒幼苗一天天壮实了起来,几片青翠的叶子舒展开来,看上去格外的清新喜人。

    在摊子不忙的时候,小海会被无名要求蹲到一边扎马步。

    小小年纪在他的教导下逐渐有了点像模像样的意思。引得不少行人指指点点。

    这一幕让无名隐约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午后。他在驿站的小院,也是这般扎马。被正在劈材的小吏出言取笑。那时身边有青爷,有灵雀儿,还有旺财。

    灌了口酒,无名仰起头,喃喃自语道“大家……都还好吗?”

    远在江洲的春神湖畔,两个茅草屋相临而建。

    清云子蹲在院子里,正撅着屁股跟几块木头较劲。倒腾了半天,终于整出个被他称作木马的东西来。结实是挺结实,摁上去也能前后晃悠,就是分不清哪里是马头,哪里是马屁股。

    门帘被从内掀开,露出了一脸英气的俊美少妇,腆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清云子连忙丢掉手里的东西,在屁股上随意擦了擦手。小跑上前扶住晁思薇的胳膊道“唉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受了风可怎么办?”

    晁思薇翻了个白眼道“受风?你信不信我一只手打你两个来回都不带受风的?”

    清云子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道“信信信,你一根手指头就打我两个来回。快进屋去,乖!”

    晁思薇扯着清云子的袖子,使劲晃了晃,撅着嘴撒娇道“天天待在屋里,我都要闷死了。咱俩进城玩去吧。”

    清云子连忙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晁思薇身上,轻声轻气地哄道“你想吃啥?我去给你整。酸的辣的都成,再忍几个月哈。到时咱一家三口想去哪就去哪。”

    晁思薇嘟着嘴道“我想儿子了。”

    清云子揽着晁思薇的肩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低声道“不是在这呢吗?”

    晁思薇轻哼了一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清云子使劲挠了挠头,龇牙道“那小王巴蛋也没在江洲呀,上哪找他去?”

    晁思薇一脚跺在清云子的脚面上,将他脚下的地面炸出一个小土坑。大声道

    “你去找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呀,他那白碗不是能看到无名吗?”

    清云子连忙装出一副脚面受到重创的样子出来。苦着一张脸,压低嗓子道“我的小姑奶奶哟,小声点。那可是我师尊大人啊!”

    晁思薇狠狠呸了一口,声音反而又高了几分,怒道“就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哪有当师父的半夜去趴徒弟家墙头的?你到底找不找?不找的话我自己去平洲了。”

    清云子连忙举手投降道“找,这点小事一定办到。”

    清云子来到隔壁的茅屋院外。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恭敬地叫道“师尊。”

    既济一身素洁长袍,披散开的白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在屋中正襟危坐,目光凝重,皱着眉头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瓷碗中的清水。喉结耸动了一下,喃喃道“屁股宽过肩,赛过活神仙!”

    直到清云子又喊了一声,既济才恋恋不舍的一挥大袖,消去了碗中的影像。略有不耐烦的道了声“进来吧。”

    清云子进屋后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师尊,您……流鼻血了。”

    既济“嗯”了一声,摆足了做师父的派头道“天气燥热,放点血来泄泄火。你找为师是有什么事吗?”边说边“吸溜”一下把鼻血吸了回去。

    清云子支支吾吾道“那个,思薇想无名了。想借您老的白瓷碗看看那小子过的怎么样了。女人有孕在身的时候脾气都不太好,我又怕她伤了身子……”

    既济冷哼了一声,训斥道“你呀!不成气的东西。被自家婆娘给管教成这样,真是丢尽了为师的颜面。”边说边怒其不争地在清云子脸上拍了拍。

    略一思量,既济还是叹了口气道“罢了,正好我也想看看那小子过的怎么样了,就让你们一起瞧瞧吧。”

    清云子连忙躬身道“多谢师尊!”

    既济白了这个徒弟一眼,又是冷“哼”一声。端起白碗向清云子的院子走去。

    在院子外,既济顿住了脚步。对清云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把扫帚火棍之类的东西都收好。”

    清云子极为配合的道“来之前都已经藏好了。”

    既济这才迈步而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道“徒媳,老夫探望来你了。”

    晁思薇掀起门帘,皮笑肉不笑道“唉哟,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吧!小女子有孕在身,多有不便。居然还让前辈亲自过来一趟,是思薇失礼了。”

    既济一脸关怀后辈的语气道“不妨事,徒媳身体可好?”

    晁思薇脸上挂着笑,嘴里的话却已经变了味道“这次麻烦前辈亲自过来,主要是想念我家无名了,还望前辈能够成全。至于我身体好不好,你在隔壁还听不出来吗?”边说,边用眼角扫视屋里的犄角旮旯,像是在找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

    清云子偷偷扯了扯晁思薇的袖子。

    既济被扎了一脸的软钉子,不好再多话。白瓷碗放到桌子上就开始神神叨叨地掐指算了起来。

    两人都没再去打扰既济的推衍,静静地凑到碗边等着。

    半柱香之后,白瓷碗中的清水浮出了一层浓浓的白雾,然后白雾一点点的散去。逐渐露出了无名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孔。

    晁思薇惊呼出声道“天哪!我家小名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连头发都白了?我得去找他,现在就去!”

    清云子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急,看清楚再说。”

    碗中的画面渐渐拉远,出现了包子摊子和一旁蹲马步的小海。

    清云子失声道“我靠,这小子比咱俩还快,儿子都这么大了。”

    既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才多久不见?就能整出这么大个儿子来?”

    清云子“噢”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既济兴致勃勃地接过了话头道“捡了个现成的儿子呗。这小子有出息呀!越来越会玩了!”

    晁思薇又在四下里找东西了。

    既济连忙口风一转道“不过这小子的功力全废了!”

    清云子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叫道“什么?废了?”

    既济掐着手指算来算去,黑眼珠都快翻到眼皮里了。半晌后才疑惑道“怪了,是他自己废掉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纵欲过度?”

    晁思薇转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被清云子称为木马的东西。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个白瓷碗。

    既济眼睛一亮,“咦”了一声,把视角调到了一手拎酒葫芦一手搓油泥儿的无名身上。

    被他这么一咋呼,晁思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既济心思急转,本是想着转移这个蛮横徒媳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居然真让他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把瓷碗中的画面拉近了无数倍,直到只能看到一个毛孔时,居然发现正在从中极其缓慢的排出污秽之物。

    清云子紧张无比道“师尊,这是什么情况?看样子有点像洗涤肉身时排除杂质呀。”

    既济又掐指一顿推衍,这次用的时间特别长。翻着白眼,像犯了癫痫病一样。

    清云子和晁思薇对望了一眼,而后清云子不声不响地夺下了木马,放回到地上。

    过了老半天,既济才颓然坐到凳子上,挥手消去了瓷碗里的景象。缓了缓精神道“那小子现在是废的没错,比普通人还不如。不过只是暂时的。”

    晁思薇焦急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济深呼出了一口气道“真是个怪胎呀。这小子当前虽然虚弱无比,但是正在自我替换掉残破的经络内腑。这不是洗涤肉身,而是用重新长出的血肉替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清云子和晁思薇异口同声的惊呼道“化精期?”

    既济摇了摇头道“化

    精期是不可能的,谁都不能隔着房间往高处盖楼。不过这小子确实摸到了化精期的关键所在,以后起码不会卡到这一关上喽。”

    说完,对脸色呆滞的清云子道“徒儿呀,你那块拓印本源经的石片还在吗?拿来给为师观摩几天。”

    清云子连忙恭敬的取出装有记录石片的盒子,双手递给了既济。

    既济收起后,带上了白瓷碗。摇晃着脑袋,神神道道地回自己茅屋去了。

    晁思薇过了半天,突然道“我要吃糖醋鲤鱼。”

    清云子连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晁思薇补了一句“鲤鱼要巴库湖的。”

    清云子的脸苦了下来,小声道“两万多里呀,一去一回就要半个多时辰呢。”

    见到晁思薇的嘴又嘟了起来,连忙哄道“好好,我这就去抓,乖乖在家等我啊。”

    没敢有半点耽搁,清云子化身为一道虹光,直冲天际而去。

    站在飞剑之上,清云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摇着头笑骂了一句“小王巴蛋,这是要翻天呐。”

    尚州镇这种小地方,好事不出门,瞎话传千里。

    一帮吃撑了没事干的婆娘最喜欢聚在一起嚼舌头。说卖包子的二狗看上了小海他娘,正在小海身上下功夫呢。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无名从酒庄掌柜那里听来这些瞎话后,一笑置之,完全没放在心上。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辣椒开出了六朵娇艳的白色小花。每朵花都有漂亮的五片小花瓣,中间长着淡紫色的花蕊,看上去极为讨人喜欢。反倒是下面的简陋花篮显得有些不般配起来。

    拉车练拳的人换成了小海,无名则空手陪着他一路练习古板的拳架。

    小海是真把无名当成了偶像。

    和无名一样披散着头发,腰间也像模像样的系着个小葫芦。屁大点孩子,总是故作老成地倚靠在墙上,仰着头向天边远眺,不时拎起葫芦抿上一口清水。愣是被他学出了几分神韵出来。

    一大一小二人,有点要把生意做大的意思。酒庄的掌柜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把酒分到小酒壶里,挨着包子摊卖起了酒水。

    就像当初说好的一样,她们家出了三张桌子和六个长条板凳。

    在女掌柜的刻意引导之下,包子下酒成了小镇上最时髦的一种吃法。

    在这种生意越做越大的势头下,小海的娘也放下了针线活计过来帮忙。

    只不过小海他娘不在镇子里抛头露面,而是到无名的家里和面,调馅。每天刚过中午的时候去给无名送去。

    无名在家里搞出来的那套设备看着挺复杂,其实上手很容易。而且也不吃力,小海他娘完全应付得来。

    为此,无名每天付给娘俩一个大钱的工钱。这在小镇的诸多行当里,已经是高的离谱了。

    小海他娘话不多,属于很传统的那种本分女人。虽然不知道无名帮她泡药浴的事儿,但是知道无名在他们娘俩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所以做起事情分外卖力,既要对得起这份工钱,也要对得起这份恩情。

    夜里,顽石吃完晚饭没急着离开,而是拿了半截树枝,张着大嘴仰着头抠牙。抠完后往地上一顿乱呸,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瞅你这架势是在交代身后事了。咋?不打算和孩子他娘温存下去了?”

    无名早就习惯了顽石的这张臭嘴,用手指缠绕了一缕逐渐由白转黑的头发,淡然道“这里有我的世界,但我的世界不在这里。”

    顽石听糊涂了,支棱着耳朵问道“你说啥?”

    无名没再重复,而是认真地看着顽石道“当年在魔渊的时候,你既然就躲在我们的身后。为什么没有出手?”

    顽石的手伸进僧袍里搓着油泥儿,一脸无奈道“我只擅长跑路,打架不在行呀。别说那几只吓死人的大妖怪,要不是有你们在前面开路,我都到不了最后面那地方。”

    无名眨了眨眼,笑道“那你后来干嘛要救我?”

    顽石挠了挠头道“我试试救了你能不能成佛呗。救完了才发现果然还是不行呀。而且那时魔渊都合上了,我又没法子再把你塞回去。”

    无名语气诚恳道“谢谢你,不但救了我和胖妞。还带出了师姐的尸身。”

    顽石冷哼了一声,撇嘴道“你知道当时有多悬吗?那条地沟眼瞅着就要合上了,都把老子给吓尿了。接连用了三次大挪移,才一口气逃到了这个鬼地方。你小子要是真感恩,以后晚饭就多加俩菜。然后乖乖参加辩法大会去。”

    胖妞扭着身子,跳到了无名的腿上。蜷缩起来,对顽石做了个极为人性化的鬼脸。

    居然被一只猫看不起?

    顽石瞪着眼睛威胁道“再敢这么看老子,信不信把你烤着吃了?”

    无名轻轻抚摸着胖妞的脑袋,笑道“其实你想听我辩法,是想知道我对事物的一些看法会不会对你有所帮助吧?毕竟我是来自于另一个大陆的人,你是想他山之玉可以攻石吧?”

    顽石点头道“对呀!”

    无名歪着头怔怔出神,片刻后突然笑道“顽石?嘿,是谁给你起的名字?石头开窍好难呀!”

    顽石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无名指了指自己道“你可别告诉我每天跑这来就只是为了蹭顿饭而已。亲眼目睹了我的得意,失意,跌落至人生的谷底,又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点点爬起来。我对世界的态度都在生活里了,又何必靠辩法说出来呢?你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了吗?”

    顽石挠着头皮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喝多了吧你?什么疯言疯语的?”

    无名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子。片刻后,愕然地抬起了头。

    数里之外,一道金色光束自天穹降下,久久不散……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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