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告白

小说:南风阁之公子欢作者:山巅之鱼字数:3862更新时间 : 2019-03-16 16:36:30
    97.告白

    且说西尤从怀里取出一物,究竟是何物?原来正是沙乌提赠给皇帝、又被凤栖梧要来赏给索欢的龙吐珠金玉扣环步摇——本为一对,一支仍在索欢手中,另一支以为遗失了,也曾到洗胭脂去寻过一次,却终究不能得便罢了,没曾想竟落到西尤都敏手里。

    索欢见着那步摇,瞬间醍醐灌顶:那夜闯相府的“贼人”就是扈烈主使!

    “凤麟护卫是人证,此乃物证,两证俱全。贵人多忘事,公子既非贵人,忘性却大得很。”西尤露出得意笑容:“包庇贼踪、协贼潜逃在前,隐瞒不报在后,你这小倌,胆子可大得很呐!”

    索欢面目一白,他深知西尤都敏夜闯相府可疑,但自己的包庇和隐瞒则更加可疑,若这事抖出来,决计是百口莫辩的。索欢不是西都敏的对手,也不指望能将那步摇夺回,只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意味深长道:“主使大人特特出现在索欢眼前,想必是有什么难处,在下帮过您一次,自然不介意帮第二次。帮过之后,还望大人将在下的爱物归还。”

    如此识趣,西尤很满意,道:“那是自然,只要公子能在枕边替扈烈美言几句,让你们宰相协助扈烈讨伐几支不义的草原大族,本将军必定归还此物,忘记与公子夜遇之事。”

    话刚完,索欢冷笑了,拉起一个怪腔怪调的长音:“哟——主使您太看得起了,旁的还可,这样的大事我怎么懂呢!主使大人有所求,应当去找宰相大人,我一个小倌儿顶什么用,只知道把人伺候高兴罢了,没事儿扇这些枕边风,我还想不想活?那晚呀,是我糊涂,是我不对,我自个儿向宰相大人认错儿去,哪怕吊起来打一顿,也好过煽动他勾结异邦来得强——您说是不是呀?”

    勾结?忒难听了!这小倌儿有意无意就展露强烈的排外情绪,让西尤脸上挂不住,好在四下无人,暂时忍耐也无妨。

    “并非我不找你们宰相,只是他态度模糊,似有顾虑,西尤提出与之共利,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万般无奈之下,方才想到了公子,公子能言善道,达于人情,若肯相助,本将军必有重谢。”

    索欢抬起下巴,嘴角透出一点蔑视。他的确是不喜欢北戎的,更不会随随便便做出那么样吃里扒外的事,想着:怪不得他一身贼行头儿造访相府,敢是要做这勾当,可惜凤栖梧已将白*纳入麾下,又操控了皇都禁卫,要什么不得?私通外族是大罪,权衡一番,他肯干才有鬼。思及此处,索欢忍不住一问:“主使大人肩抗重任,却如此轻率,将秘事说给我么?敢问在下哪点入了您的法眼,竟以为区区男倌可以扭转局面?”

    话一出口,西尤倒挺意外:“你不知道?”

    索欢茫然。

    见这般,西尤发出极不符合身份的“呦呵”声,似戏谑又似嘲弄,如同讲笑话一般,道:

    “昨日热闹,两位谏官联名弹劾宰相德行败坏,荒*堕,洋洋洒洒一篇长序,皆与公子有关。结果你们的宰相就有那么长的手脚、那么肥的胆子,把人夫妻间的私房助兴物搜来,晚朝上一张张、一件件甩人脸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气。那些秘戏本子、羊眼圈子之类的,大模厮样摆在乾亘殿的腾龙绕海地砖上,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好景致!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岂料你们宰相愈加放诞,罢朝后居然邀着满朝文武去看新出的戏文《凤锁欢》,五百持刀禁军包围整座戏楼,不许放出一只苍蝇,硬逼着所有人陪他看完整出戏,据说还很是评价了一番,嫌写得不好,赏下润笔费命人大改。”西尤都敏观察着索欢的面部神情,慢慢道:“方才本将军出来时,你神色似有惊怯,可是害怕霍火尔?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你们的宰相大人早已私下会晤我等,说什么暝华郡主相伴四载,与亲妹子无异,问扈烈要多少嫁妆。好冠冕堂皇,为了你的命,真是大手笔呀。”

    “大手笔?这么说你们是逮着机会狠命讹了。”

    “花钱消灾,两家情愿的事。让一个记仇的人放下剜目之仇,这本就不容易。”西尤都敏笑着,显然对那笔意外之财感到满意。

    索欢扬眉,道:“折本生意。”

    “折本不折本的,你们宰相不在乎。本将军看,他必定喜欢极了你,才如此不惜钱财,公子将自己看得轻贱,却不知自己是旁人的心头宝。”他盯着索欢,从紧抿的红唇皓齿看到半垂的眼眸,“嗤”一声笑道:“以公子的绝世花容,要什么不能呢?换做我是他,也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的。”

    索欢瞥他一眼,神色淡淡的,“过誉了。”接着微微一忖,道:“主使大人,您既知宰相大人待我不寻常,何必来这一趟呢?难道您以为一个小小的过错就能让他厌了我?洗胭脂那晚我原不知将军大驾光临,只当是寻常毛贼一时糊涂才摸进相府,心里怜悯故才伸出援手。不想西尤将军生性轻狂,今日趁着替卓罗众使饯行之机,尾随索欢,意图不轨,扈烈欲威胁索欢算计宰相大人,索欢怕极了——我想,他听了这样的解释,就算有气也是冲着您吧。”

    索欢说完,西尤都敏竟然抬手鼓起掌来,锋利的眼角透出志在必得的傲慢,道:“你真是既美丽又聪明,我很喜欢。”

    “哦,那又如何?”索欢内心毫无波澜。

    “我要带你回草原。”西尤凑上一步,近得几乎要贴上索欢的脸。

    他们草原男人,一旦喜欢起来,是毫不矜持的。“那晚,我藏在水下,你的脚勾在我腰上,我当时就硬了,那时我便发誓,一定要得到你。我要带你到扈烈,让整个部族用最甘醇的美酒、最欢快的歌舞,庆祝他们的将军得到一位聪慧的美人。塞北草原一望无际,夏日水草丰茂,你应该在那里挥洒你的美丽,而不是被圈禁在漂亮的笼子里。”

    去你娘的淫棍,什么叫做我勾你腰子你就硬了,那老子勾你鸡儿上你岂不是要废了!索欢瞧不上这么没定力的人,当下便要耍他一耍,斜睨的眼锋带出冷森森的清艳:“心若无限,何须在意居处大小。将军盛情美意,在下本不该回绝,奈何先来后到,凤大人已占得先机,索欢不敢妄生他念。日头大了,将军且回罢。”说着便走,却又回眸,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将军多次赞我美貌,据我所知,将军的两位夫人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美人。谁说的异族男人努直没人心?‘醒定天下事,醉卧美人怀’,将军铁血柔情,在下很是钦慕。可惜啊——我偏喜欢圈禁在漂亮笼子里。野到塞北去?等下辈子吧您!”说着轻笑一声,丢下个盈盈眼波,步上回廊头也不回,一径去了。

    却不曾立时回去,而是借这难得的机会信步闲游,扶着雕花廊柱一壁走一壁想:听他道来,实令我可惊可悲,凤大人如何是那不知轻重、肯做出许多荒谬之事的人?他如此,定是下决心要豢养男宠,他下决心,我如何全身而退?岂不叫我前番心血付诸东流了么?想来皆是近来发力太猛的缘故,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不外如此,从此以后可要干几件轻薄猖狂事,叫他一溜溜儿地放手才好。

    却不知何时踏上一座古朴的桥亭,亭下细波如鳞,倒映破碎阳光,水面上已然生出几簇荷箭,暖暖地挥发着初夏方有的清香。索欢凭栏侧坐,望着水下出神,一边思量如何做出凤栖梧不喜欢的事,一边又念起他的好来,具体哪里好总说不上,就是觉得好……又有点儿坏……哦不,是很坏!昨天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欺侮朝臣,威胁良民,难道为着这些,人家便不骂你了么?难道改了剧本,戏便不是戏了么?哪怕改出一个花团锦簇的结局,戏终究只能是戏。

    太阳越发大了,索欢四下望了望,起身理理衣饰,朝着荫凉处走,才到花墙下立定,便有窸窣的人语从另一端传来。他料是下人们闲来谈心,正要悄悄离开,无奈“相爷”“欢少爷”等字眼直直贯入两耳,伴着一阵窃笑。

    眨了眨眼睛,终是绯红着脸附耳上去。

    四下蜂蝶缠绵,花气喷鼻,只听另一边说的,全是两人的私事,却多为猜测——思来居上下很得凤宰相看重,兼之深恨搬弄口舌,自不会将两人的秘事拿去卖弄体面,宛淳虽然多话却也知道深浅,故思来居以外的下人们,虽晓得两人关系,也不过雾里看花。

    “诶,你说他该不会真是狐媚子变的吧?咱们大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一个大男人哪来恁大本事,纵然相貌生得得意,也不过是个男人,能弄出什么滋味?我看隶姑娘温柔得体,肚子也中用的,倒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倍。”

    “狐媚子都是女人,最爱穷书生,哪有变成了男人又装成女人的,可不是多此一举?总是相爷他老人家就爱那性格儿,你们想想暝华郡主,和他差不离儿,可不被宠上了天?我晓得你得过隶姑娘恩典,很为她抱不平,但也要摸着良心,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哪有那许多鬼迷魇道的!”

    “可外头盛传咱们大人是被索欢少爷下了咒儿,昨个你晓得吧,我侄儿在戏楼里看得真真儿的。大人在坐席上稳稳不动,顶着凤家面具,活阎罗似的,台上戏子吓得小溺,只把唱腔变成哭腔,抖搂着演完一出戏呢,班主脑门儿都磕破了,大人他只是不走。他不走,谁也甭想走,哪个敢起来,一把冷生生的大刀就要架上颈子嘞!有两位大人不知怎么冒犯了,他老人家竟说:‘本座睡不睡男人,你们跳得凶,本座很不安,总以为睡了你们亲爹呢!’——你听听,这可是宰相讲的话?”

    大概学得像,几人都吃吃笑起来。

    索欢听得心里难受,凤栖梧虽不是高风亮节,却也不荒淫,只因为和他沾上边,就被下人们这样消遣,相府里头都这个光景,外头还不知是怎么样呢!

    思绪飘摇,想到他昨日那般辛苦,夜晚却极尽温柔,胸中顿感憋闷,茫茫然不知所以,待两颗水珠先后打在手背上,才回过神来,见手上水迹,不觉骇然,摸上脸面,更是神魂驰荡,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冲撞,一股一股的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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