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失控

小说:南风阁之公子欢作者:山巅之鱼字数:5388更新时间 : 2019-03-16 16:36:30
    89. 失控

    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的发展似乎失控了。

    凤栖梧已经沉默许久,空气似乎都不再流动,思来居的气氛异常压抑。索欢跪在地上,心里很焦躁,他宁愿被骂一顿,或是罚一顿也可以。

    下手挺狠的,他用舌头顶了顶高高肿起的右颊,回想着宴会上各种层出不穷的意外,貌似他们俩都有*烦了。

    “大人,我……”

    “嘘,”凤栖梧修长的手指压上了形状美好的唇,“再想想,想出一个让我认同的理由,想出一个能让你逃过一劫的理由。”

    索欢闻言寒毛炸起,他深吸一口气,还挺委屈地道:“大人说过我解开了九连环就可以去找你。”

    “索欢公子!”毫无预兆的断喝让他吓得一抖,凤栖梧起身走过来,钳住他的下巴重重掰起来,“你打昏思来居的人,偷了令牌,跑到呈明殿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解开了九连环?——在明知我不愿你出现的前提下!”

    果然,这个理由太牵强了。索欢抿抿唇,抬起眼来对上凤栖梧,说:“没错,我是故意的,你杀了我吧。”

    听着他无所谓的语气,凤栖梧微微地勾起嘴角,手指滑到他的颈项处,好似要掐住他,然而只是轻轻地摩挲他的动脉和喉珠。

    “知道么?明天、后天,或者说从此以后,我都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弹劾宰相行为不端、豢养男宠的奏章,你不知道那些言官有多难缠,他们会从一个小问题扯到天地君亲师,我可能要破例杀几个言官才能堵住他们的嘴巴,然后还要应对各种人对此事所采取的行动——所以你如果够聪明的话,最好别摆出这种威胁的姿态,我现在火大得很,死是很简单的,而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索欢公子,我现在觉得睡了你有点得不偿失了呢。”他声音温柔,表情也说不上愤怒,一点点靠近的脸几乎要吻上索欢,“为什么,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从某一点来看,他的确给予他莫大的信任,如果不是相信的话,就不会只是口头约定而连个看守都不安排。

    索欢利用了他的信任。

    “我很丢人吗?”索欢默了默,漂亮的眼睛泛上水光,有固执而委屈的感觉,“因为我是男倌,你是宰相,所以就要把我藏起来,为什么别人能光明正大养男人而你不行?我才不要偷偷摸摸的做谁见不得光的情人!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和一个很好的男人在一起了!”

    ……好的男人?他可不算一个好男人……

    为何要把一堆歪理说得理直气壮呢?男人和男人,宰相和娼妓,下位者和上位者,本就天经地义不能在一起。

    凤栖梧咧了咧嘴,是那种刻意强调的过于明显的轻蔑表情:“凡是有权势的在你们这行看来自然都是很好的人。”

    索欢愣了愣,他竟如此歪曲自己的意思,“你们这行”,作为宰相,你很了解“这行”?正疑惑,凤栖梧已抬起索欢的下巴,摇一摇,嘲弄道:“野心不小,若是个女人,还不知要怎么痴心妄想。”

    索欢毫不掩饰,大声说道:“若是女人,照样爬你的床,生几个儿子出来,让你不娶我都不行。”他眯起眼,神秘地笑笑,“其实当初若不是答应大人赶走郡主,我倒很想建议她这么干。生米煮成熟饭,若能怀上你的种,你赖都赖不掉……不过,郡主殿下尊贵之至,肯定不屑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所以她注定得不到你,而我得到了。”

    凤栖梧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论调,身为男子的羞耻心在这人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了么?那些人可是疯了,竟被这么个东西迷得颠三倒四!懊恼之余,他无法不生出轻蔑,就连以前那些觉得可爱的言行都成了可鄙的肤浅。

    暝华……若果真发生了那种事,他的确赖不掉,不只是安南王爷及外界所带来的压力,还有自己这关,他……过不了。所以他一定会娶暝华,同时将那个出主意的人,千刀万剐!

    这般丑陋之事,想一想都恶心。面前的男子,如此污秽不堪,浓脂艳粉,面目可憎。之前竟会有好好待他的想法?凤栖梧皱紧眉,狠狠丢开索欢,负手背过身去。半晌,才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响起:“索欢公子还真是自信,不过与其胡思乱想些莫须有的事,不如想想扈烈使者霍火尔,照今日的情状来看,你别想留下一具整尸!”

    怎么了?牵扯到暝华便不能忍了么?前日还浓情蜜意,今日便这般无情,转变之快真叫人无法适应呢。人家说伴君如伴虎,这阴晴难测的脾气和君王也相差无几了。

    索欢心里想笑:再像君王又如何,还不是要面对言官们锲而不舍的攻击和“清流”们源源不断的口诛笔伐,哦,还有无聊闲人的恶意揣测,他们喷起人来的那个唾沫星儿,用天花乱坠、柳絮纷飞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这下,宰相大人可算墨渍烟煤,腐骨泼粪,黑上增黑,臭上加臭咯!

    这两日,索欢过得那叫一个寂寞,凤栖梧恨不能剜他几刀生肉,自然不会像以前般来找他,为什么说“恨不能”呢?因为是真的不能,他是卓罗王子惦念多年的爱人,王子至今昏迷不醒,倘或王子醒来说不介意他的男儿之身,那么索欢必要赠给卓罗,凤栖梧作为宰相,不能不考虑友邦王子的感受。

    而且说实在的,他现在还真没空儿脱身来整治索欢,舆论来得过于突然,威力巨大,汹涌澎湃,就连深宫中理当不谙世事的李源虹都敢在朝堂上嘲讽他说:“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宰辅的眼界真是高啊,朕常纳罕什么样的佳人能入爱卿的法眼,原来竟是京城名妓,果真配得上宰辅的无双门第,果真与爱卿佳偶天成!”一连说了十几个想不到,说得凤栖梧鬼火直冒又无可辩驳。

    言归正传,索欢这两天相当寂寞,原先对他还算恭敬的下人们一夜之间全变了脸,见了要么不理,要么绕道,要么干脆恨两眼,索欢真想抓住他们问问:我和你们主子的事有你们什么事儿啊?然而除了思来居的人,没人肯和他说一个字,不,就连思来居的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满脸作难的模样。

    啊——王八蛋!已经憋出毛病的索欢对着定璘湖一遍又一遍地扔大石头,扑通扑通的水声不绝于耳,一时间鸟雀惊飞,游鱼乱窜,自己也被溅成落汤鸡。

    秦风远远地观察好久,见四下无人,定璘湖又极是个幽僻所在,便大胆地跑上前去,还未靠拢,一束水花兜头浇来,索欢见来人是秦风,扭脸儿就走。

    “怎么了,怎么看见反不理了?”秦风抢上一步抓住,索欢挣开,“到底谁不理谁了?你快走吧,仔细给人看见打你小报告去。”

    秦风将这两日相府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对夜宴之事亦风闻不少,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卓罗、扈烈的到来可谓平地风波,让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料、脱离掌控。

    本来照他们预想,宰相只有将索欢遣还南风阁才能洗去自己龙阳之癖的恶名,堵住悠悠众口,现在看来,就算宰相放过他,卓罗王子和扈烈副使也不会放过他。

    一心想逃离的宰相府反倒成唯一的庇护所了。然而也庇护不了多久,看凤栖梧的意思,是要等卓罗王子醒来再做决定,要么将索欢送给卓罗王子做男妃,要么丢给霍火尔任凭处置,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这道箭靶子。

    一想到索欢要被带离天晔或是丢掉性命,秦风就坐不住,他非和他谈谈不可,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鬼知道那些个使团也要来,霍火尔就算了,沙乌提何许人也,此前听都没听过,竟要将我的以后交由他来决定,这不是滑稽么!”

    “是呀是呀。”秦风紧张地搓着手,心里又萌生了带他逃走的想法,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家都盯着他,逃走已是梦话,何况他这个性子,即便刀卡着脖子也不会说半个逃字。

    “那个七王……会想办法救你吧。”秦风不情不愿地说出此人。

    “为什么他会救我?”索欢奇怪道。依着对七王爷的了解,此奇葩平生最好只观戏而已,说得平白一点就是喜欢站干岸儿,管你搅得风惊云涌,他只作壁上观。

    当然也有插手的时候,前提是能让戏更出彩,譬如知道索欢在相府里,他一定会天不怕地不怕地大肆渲染,譬如若索欢求他伸只援手,他一定会因为不想好戏中断而把金贵的手揣回袖里,然后跑到凤栖梧那里将此事天不怕地不怕地大肆渲染,就是这样。

    这种遭人恨的搅粪荡作风能帮他好端端地活到现在,若不是神迹便是此人心机无比幽深。索欢从不敢招惹他。他们的交情只限于酒桌上,旁人海喝,他俩胡侃,七贤王游遍山川湖水,见识广博,索欢知晓各种风月秘事,阅人无数,两人一拍即合,成了一对儿清白的嫖客男娼。

    但秦风不知此事,兀自吃着飞醋,道:“堂堂王爷,难道连所爱的人都不能维护么!”

    他好像误会了,索欢听着他别扭的语调,掩口而笑:“可别胡说,王爷敬重王妃,自王妃仙逝,许多年来不曾续弦,纵然姬妾众多,却无人能令他动心,所以寄情山水,做个有家的浪人。”

    “连你也不能?!”秦风推己及人,显得很吃惊,他为他倾倒,自然也偏颇地认为他足以倾倒众生。

    索欢上下看他一眼,心里软软的:这傻小子!上去将他的脑袋揽进怀里,叹道:“我不过是个小倌儿,怎么可能让所有人喜欢,七王不好我这口,不止如此,许多人都蛮讨厌我的,只是你没见过罢了。”

    这样的姿势让秦风窘迫,虽然比索欢小许多,可他已经是男人了呀!他固执地挺起身板儿,扶着索欢颈项反揽进自己怀里。索欢较他高,这种抱法不可谓不难受,但他笑嘻嘻的主动压低身体,还极其幼稚地学牛犊,拿脑门儿去顶他的胸口。

    秦风快乐又悲伤地享受这一刻,抚摸着索欢头上簪的樱花。今日他是少有的男儿装扮,干净柔软的布料,利索的小袖,鲜亮的襕边(就是古人衣领和袖口处那道宽边),直领罩衣薄薄地挂在肩上,风流而文气,头上彩绳紧束黑发,发束根部的花枝不是真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竟和真的一模一样。

    在衣饰器物方面,凤栖梧一向大方。秦风勾卷他看似简单实则精致的头绳,悲哀地想:若我也能给他这些,便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吧……

    爱你的人给不起,给得起的不爱你,从来都是无解的难题。

    “我之前以为相爷和王爷都喜欢你,结果他们都不喜欢你,明知这样对你不利,我却有点高兴,欢儿,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怎会,嫉妒心和占有欲人人都有。”索欢抬起脸来,俏皮地冲他皱鼻子:“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说明你是真的喜欢我啊!”

    索欢想起从前,鸣琅一舞倾城,连个什么魔教的教主和少主都为他神魂颠倒,那少主尤其是痴儿,极其好妒,哪个人多看鸣琅一眼都要被剜去双眼,鸣琅多看哪个人一眼,那更了不得,要出人命的!而他自己的妻子呢,堂而皇之地跟人跑了,他却没事人一般,还挺怅恨夫妻一场,居然没能送份大礼贺她二嫁之喜。

    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那少主处事极端,却说明了妒意与爱意的关系,以及,男子的嫉妒心发作起来起来比女子更可怕。

    凤栖梧没有嫉妒心,甚至没有一份男人该有的占有欲,对暝华、对凤隶、对索欢皆是如此,也许他是真的不喜欢他们吧,更准确地说,他对他们的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或许将来的某天,会出现某个让他心动到无法控制、疯狂地想去占有的某人;又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毕竟少有人同那魔教少主一般拥有如此强烈的爱憎,强烈到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依旧让人心惊不已,心惊之余,是一丝淡淡的庆幸和遗憾。

    ——还好没遇上他;

    ——可惜没遇上他。

    凤栖梧理智沉稳,虚伪老辣,他可以轻易地做到宠而不爱,可以毫无吝啬地施舍温柔,可以云雨之时把情搀进欲里,可以云收雨霁之后将情与欲分离。

    多么令人眩惑的男人!

    索欢私心觉得,爱上他的人一定会游离于幸福和痛苦,因为他总有温柔脉脉的拥抱,却带着,陌生的脂粉气息。

    深深吸一口气,索欢满意的笑笑,秦风的怀抱只有干净的少年的味道,他很久没闻过这种纯粹的味道了。

    许是埋头久了的缘故,他的脸颊微微充血泛红,秦风痴痴看着,不由自主地将嘴贴上去,剥啄、游移,直到对上他柔软的唇部。索欢没有拒绝,反而闭着眼翘起一弯柔柔笑痕,秦风得了鼓励,动作急切起来,贪婪地吞咽他嘴角的笑意。

    不够、不够,想要更多,想要他只属于我……唇舌越来越放肆,抵开他的牙关,入侵进去,一定很柔软,他肯定很柔软!

    忽然,索欢睁开眼,将那已经探入的舌尖顶出去,五指按住对方后脑,旋转,压下,然后就是令人气滞的研磨、吸吮,流畅到不需要考虑下一步,任何技巧都早已化进骨子里成为本能。秦风不久前才初尝人事,怎会是他对手,很快就满脸通红地喘不上气。

    “可够了?!”索欢松开他,笑容坏得要滴出水来,为他整整衣领,做出一个告别的手势。秦风不知这是哪种意义上的告别,只知道他走了,毫不迟疑,没有回头。

    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次,居然没能尝到他的味道,秦风遗憾地舔舔嘴唇,罢了,能这样已经很好。

    这么久以来,无论如何动情,他从未放他进入口中。亲吻是常事,但永远咬着牙齿,这样的严防死守,叫秦风心疼又无奈。

    或许真有他自己的理由吧,比如不喜欢。然而……不喜欢的话又是从何处得来这高超的技巧?还是说……只是不喜欢和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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