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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蛮语

小说:谢河畈作者:温泉浴字数:4182更新时间 : 2019-03-11 11:50:05
在大家的眼里,谢汉虚头巴脑,抠抠缩缩,好耍嘴皮,还小心眼会记仇。他无妻无儿一身轻,空余时间多,没事干就瞎窜乱串,长辈也罢,晚辈也罢,逮着就乱开玩笑,喜欢搞恶作剧,被人捉弄也捉弄别人,为人小肚鸡肠,说话总是阴阳怪气,挖苦人家也被人家揭短。

    然而,有些人是挖苦不得的,有些事也是揭穿不得的,嘴巴仗打赢了,他倒是高兴,可他越是得意,人家便把仇记得越深,只等机会再报复他。

    特别是,青天大白日的,他也喜欢和轻浮妇女嬉皮笑脸地疯笑打闹,趁机在女人身上摸一把,胸口抠一下,大腿掐一下,完全没个正形端样呢。况且他家懒外头勤,只要妇女给个笑脸,说些奉迎话,给他戴高帽子,就乐滋滋地帮人家干牛马活,不时用嘴巴占人家的便宜,动手动脚没家教。

    肖琳温顺乖巧固然讨人喜欢,但也有身弱不自立的负面,她事事依赖别人,洗床单总是喊马惠兰帮着拧,垃圾袋总是喊谢英帮着扔,大事小情,家里家外都一样,尤其利用谢汉一直得心应手,杀鸡宰鸭喊谢汉动手,挂窗帘唤谢汉代劳,电灯泡坏了派谢汉置换,水龙头松了等谢汉修理,请客的桌椅板凳,也是谢汉去借,也是谢汉来还。

    马惠兰也半真半假地喊谢汉帮忙,可他不是推托,就是拒绝,不是拖拉,就是磨蹭,事在眼前,人在面前,躲不过去,捎带着顺手做了,立刻礼尚往来,挑担谷去碾米,须帮他洗三天衣服,带半晌侄子,须替他洗七天衣服,且变本加厉,喂次猪,摸十个鸡蛋去抵工钱,放天牛,捉只鸡去补力气。吃几次哑巴亏之后,马惠兰就不敢叫他做事了。

    但谢汉帮肖琳都帮成条件反射了,越俎代疱都养成习惯了,鞍前马后免费服务,忙忙碌碌主动包揽,简直就是有求必应,有忙必帮,从不借故推诿,也不反用肖琳,帮她干活累得汗流浃背,就连汗衣臭袜也留给母亲洗。

    这种热此冷彼的态度,让马惠兰由嫉生怒,看见谢汉帮肖琳就生气,就讥笑。然而,取笑是白取笑,讽刺也是白讽刺,因为谢汉愿意,一个要喊,一个要帮,愿打愿挨,她又能改变什么?只能旁观自恼。

    秋老虎发威,热得人没奈何,肖琳便整天开着空调。空调只有一架,安装在主卧室。人从凉爽的空调房,一步迈出来,第一感觉就是热气扑面,热浪滚滚,包裹全身,汗毛立马乍起,片刻后,额头,后颈,胸口,背膀上的汗珠,成串的往下淌。这燥热,越发让人没法忍受,只想退回空调房,肖琳母女吃饭,睡觉,看电视便都在空调房里。她终日呆在屋内,尚且喊热,那些上地干农活的,站脚手架砌墙的,路边搬运的,天地间热气沸腾,风也烫,水也烫,烈日当空,就是大火球,晒得地面也烫脚,工具也烫手,简直热得恨不得剥去身上这层人皮。中午,谢汉便到空调房里美美的睡一觉,马惠兰一回家,也必到空调房来歇凉,蹭冰饮解渴。侄子们更是怕热,聚合在空调房里嘻戏打闹,吃雪糕,西瓜,银耳羹,莲籽羹,绿豆汤,酸梅汤,菠萝汁,鸭梨汁,嚼冰块,玩得乐此不疲。

    一日午后,马惠兰推开空调房,张眼便看见肖琳和谢汉搂头抱腰,一起睡在地面铺开的麻将块竹席上。依她往常看见的情形,即使同一间房午睡,谢汉睡地上,肖琳睡床上。她除了出门做客,伏天几乎是每日必到,未曾看到俩人这样头挨头,肩并肩,脚对脚的睡态。

    马惠兰不相信眼睛似的,眨几下眼,揉三揉眼皮,抹一把脸,再睁大眼睛一看,即发现肖琳穿着火红色的真丝睡裙,且是吊带式。肖琳侧身而睡,左手穿过谢汉的后脖颈,再折回搂着谢汉的头,右手越过谢汉的胸脯,抱着谢汉的腰。肖琳侧睡的姿势导致吊带歪斜,领口敞开,肖琳没戴胸罩,白嫩的胸肉及**就裸露在外。且是超短裙,肖琳左腿伸直,与谢汉的双腿并排,右腿向上抬起,膝弯拱桥样,搭在谢汉的裆部。裙摆朝上翻卷,肖琳雪白的大腿,及圆润的裆胯,就暴露在外。肖琳只穿条三角裤,裤无腰,也非布,由三圈软带连成轮廓,中间缀以黑丝,裆部隐密处,绣朵红艳艳的牡丹花,几根黑色的毛,便鬼头鬼脑地从缝隙伸出头来观赏。

    马惠兰眼花了,恍惚了,她定定神,摇几下头,晃几下脑,目光往俩人两边一扫,赫然发现肖琳的胸罩,扔在茶几底下,旁边的垃圾桶里,扔有几团皱巴巴的面巾纸。她恍然大悟,“啧啧”,“嗯嗯”,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谢汉光着膀,赤着膊,袒胸露腹,下身穿条大裤衩,酣睡如死人。马惠兰伸脚尖踢一下他的脚板,他仍是不醒。马惠兰端起茶几上的凉水壶,拿下壶盖,奋力朝前一泼,将满满一壶凉开水撒到俩人身上。

    冷水浇面,俩人皆惊醒过来。肖琳缩身跪坐在地,用手拉扯裙摆,盖住大腿。谢汉一骨碌爬起,跳几下,抖着身上的水,吼叫:你干什么?疯了么?

    马惠兰说:我再疯,也疯不过你俩!癫龙覆风,翻江倒海,洞房浇蜡烛,快活吧?

    谢汉说:真不亏是妇女,亲身经历过,说话就是直截了当,也不枉为**。

    肖琳说:误会了啊,四嫂哎,你想多了,说歪了哟!天哪,三哥哩,你啥时候溜进来的?哎哟,飞天跑哪去玩了?我明明是搂着女儿一起睡的哦!

    谢汉说:琳妹,别急,甭慌,飞天到老祖屋陪奶奶去了。我在岭顶碰见她。

    肖琳说:睡觉也不安分,这顽皮猴,就晓得玩,扔下我一个人睡,被人误解,说不清道不明,遭人羞辱。唉,三哥,不是我怨你,你要睡地上,就把我叫醒嘛,免得被人冤枉啊!

    谢汉说:没想那么多呗,对不起呀!我卖苦力,又累又乏,撑不住了哦,实在犯困,进房见席,倒头就睡。我一睡,就雷都打不醒,把我扛去大街上,都不知道。

    肖琳说:不是雷打不醒你,是你鼾声如雷,打得我无法睡,睁着眼数绵羊。

    马惠兰说:甭把我当傻瓜,你俩鬼鬼崇崇干的那些事,我都晓得,只是不说破,别给脸不要脸!

    肖琳说:没你想的那样,什么都没做,真的!

    马惠兰说:掩耳盗铃哦,人前没事故,人后有故事,现在没做,也许哪天就做了,可能生米早已炸成爆米花呢。

    谢汉和肖琳互相看一眼,交换着眼神。

    肖琳说:嬉戏归嬉戏,玩笑归玩笑,挑拨是非没家教。

    马惠兰说:心有灵犀,互发电报呵,你俩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挤眉弄眼,欺骗得了天下人,也休想隐瞒过我去!

    肖琳说:要不是一天到晚,盯着这事,想着这事,挑着这事,你从哪里知悉细节?

    谢汉说:你不去享受自己生活的快乐,整天来紧盯着人家干吗?难道人家的好日子,是从你那虎口夺食抢劫的么?

    肖琳说:你有路,我有桥,你过你的康庄大道,我过我的铁索悬桥,分明不相干嘛。

    马惠兰说:林间做事,树木有眼,什么事我不知道?房里说事,墙壁有耳,什么话我没听见?

    谢汉说:管闲事,管不了,枉然惹一肚子的闷气。

    肖琳说: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告诉主人,白雪公主是第一,王后是第二。比不过啊,就变态了嘛,气不过啊,就动手害人,成了恶毒的巫婆!

    马惠兰说:杀没得血,剐没得皮,无皮下作不要脸!一次车祸还不够呛,想招来另一场车祸吗?

    肖琳说:水退石头在,好人说不坏。

    马惠兰说:老公不在,小三顶班,老公归来,小三退休。

    谢汉说:自古以来,害人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马惠兰说:手不拿屎,不怕雷公。先撒泡尿,自己照一照自己!糊涂钵,死了没人埋。

    肖琳说:不盲目攀比,对自己好一点,不放纵嫉妒,对别人善一点,身心健康,才能活得心平气和,才能得到快乐。

    马惠兰说:尊自己若菩萨,视他人为粪土。自身不见自行,请问你俩,“丑“字,怎么写?

    谢汉说:这种“污蔑”法,你都耍了几年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招数?

    妇女们最喜欢扎堆扯天扯地扯家庭,一扯到男女之事,一说到风流话题,就拍巴掌捶大腿笑炸了窝,就捂着肚皮笑岔了气,眼泪水都笑出来了。谢雄走后,不见肖琳落寞寡欢,幽怨哀伤,灰暗郁闷,反倒是面如桃花笑春风,打扮得越发青枝绿叶,花团锦簇,无论是气色的滋润,还是精神的欢欣,比过去都越发容光焕发,娇娆恣意,别人也看在眼里,大家都惊叹反常,当奇观异景,瞌嘴砸舌。

    马惠兰的气和火,别人也看得出。妯娌吵架,别人也听得见。

    一旦论到谢汉的过分偏向,及对肖琳的一味迁就,工钱用在这个女人身上,想尽一切办法讨她的欢心,图个什么?怎么就不愿找个靠谱的女人,踏踏实实过稳定妥当的日子呢?婚姻大事嘛,只要是个好人,老实本分比啥都强。提起千般不对头,争起万种疑与惑,免不掉想在马惠兰这儿挖点绝家秘语。

    其实呢,马惠兰也爱听飞短流长,也爱说风流典故,可话锋一转向谢汉和肖琳的偷鸡摸狗,她偏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管别个如何盘问,偏不成人之美,还要佯装不想听的样子,气呼呼地拂袖而去,似乎丢不起这个人。

    这是故意怠慢了,借怠慢别个来故弄玄虚,借守口如瓶来推波助澜,简直恶毒,但是,提起来说,她还是帮俩人捂丑,为俩人好呢。

    命犯桃花树下死,纵然做鬼也风流,怪不得。好鞋不沾臭狗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也难怪。于是,越发好奇疑心,越发想不通,越发要抓证据。抓现场不易,但自主想象容易,说三道四容易。

    偷鸡摸狗,男买女卖,明铺暗盖,这类事哪朝哪代都有,哪村哪庄都有,只要不闹出人命案,经官动警有公开明断,哪个人会蠢到当众承认呢?这种事,见多了,听多了,猜疑多了,有没有,真不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杀鸡吓猴,以儆效尤,以正风化。

    此后,没有人同情肖琳,羞辱却无风自摇,除了流言蛮语,还有侮辱行为。几天后,肖琳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双烂帮漏底的布鞋,她悄悄地扔到河里让水打走。几天后,又被人放上一双破烂酸臭的解放鞋,她捏着鼻孔又避开人扔掉。

    苦难这才刚刚开始。从蓝火莲打上门来谩骂之后,肖琳抑郁寡欢,眼神哀怨,变得沉默寡言,她离群索居,故意疏远她们,与公众也刻意保持距离。凡此种种侮辱,她都低眉不语地忍受了下来,不敢和谢汉说,怕他找对象打架,也不敢跟谢雄说,怕他疑神疑鬼。她与任何人都不敢启齿,怕闹得风起云涌雨淋漓,自己没勇气再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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