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偏心
小说：瓷美人作者：绛河清浅字数：3164更新时间 : 2019-06-22 22:03:03
经过前后将近两个月的修复，秘色瓷四瓣花口碗终于在魏小乔反复的摸索与改进中，恢复了它本初的模样。
此时博物馆的修复室里，围着工作台站满了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于馆长手里小心托着的那件花口碗上。
“器物巧夺天工，修复天衣无缝，美轮美奂啊！”于馆长大概除了溢美之词，再讲不出别的，又回头看向坐在他旁边轮椅上的老魏：“别老是我在夸，你也夸夸自己女儿啊，对孩子就得多表扬，我那孙子才出生俩月，肯对我笑一笑，我都给他捧上了天！”
“馆长，您三句话不离孙子，是让魏先生夸小魏老师好，还是夸您家孙子她啊！”有人在旁边打趣。
众人都在笑，唯有老魏半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那件碗，眼神里不仅是喜悦，还有一丝……渴望。
魏小乔正坐在电脑前整理图片，无意间一抬头，注意到了老魏的神色。
因为脑中风落下了手颤的毛病，对着喜欢了一辈子的瓷器，老魏再不敢轻易拿起，那感觉……就像是怕自己不小心失手，伤到心爱的孩子。
趁着于馆长这会儿将碗放下了，魏小乔站起身，把碗捧在掌心，端到老魏眼前：“爸，这么多年，我都养成依赖了，您给我把好最后一道关吧！”
“我……瞧见，好，很好！”老魏看向魏小乔，欣慰地道。
魏小乔朝老魏点了点头，随后便轻轻地转着碗，让老魏能从各个角度，看得更清楚一点。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对父女的互动，于馆长满是感慨，转头对围在四周的人道：“传统中国匠人，无论做哪一行，归根到底讲求一个‘心’——用心做事，用心做人，凭着这种为人处事的精神，他们一代代投身在自己行当里，以精益求精的诚意，将技艺发扬光大，姑娘小伙子们，希望你们可以体会到这些！”
“我记得前段时间为了上釉，小魏老师不知道调了多少遍色，又刷了多少层釉，甚至连哪一层有颗粒，她都要复原出来，后来我都觉得，完全看不出破绽了，她还不满意，拿着花口碗，天天站阳台上，对着光瞧来瞧去，嘴里还嘟囔着，这不对啊，那不对的，”严颖在一旁道：“就为这一点，我佩服死了小魏老师！”
“佩服就佩服，提‘死’干嘛？”魏小乔将碗举起，向大家解释道：“这件碗的原瓷，经过岁月侵袭，颜色和光泽度与新上的釉面，会有很大差异，商业修复的成败，很大程度在于做旧，这就是常说的修旧如旧，让新旧之间完成融合，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不过，一旦做成了，会很有成就感！”
严颖此刻看着魏小乔，目光几乎称得上崇拜了。
“我向慈溪那边推荐小乔，就因为相信，她一定能完成任务，这孩子从不让人失望，这一次比我预期完成时间还提前了，什么时候能多几个聪明又上进的魏小乔，何愁咱们老祖宗的绝活传不下去！”于馆长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老魏，弯下腰，笑嘻嘻地问道：“老魏，不考虑再收几个徒弟？真不行，收几个徒孙也行啊！”
说到这里，于馆长又去问魏小乔：“这帮年轻人跟着你也有一段时间，总有一两个入眼的吧，你尽管挑！”
心里好笑于馆长的“老奸巨滑”，魏小乔把球又丢了回去：“团长，您可成心想让我得罪人，我现在要真听您的话，挑两个出来，其他几位肯定心里要嘀咕，合着我们还不入魏小乔的眼了，您说我是不挑呢，还是不挑呢？”
“小魏老师，收我当徒弟吧！”严颖先嚷了起来，一脸的虔诚。
陪着老魏过来的魏德平，在轮椅后头冒出来一句：“这帮小年轻，我瞧着都有诚意，不过透个底啊，当御品轩的徒弟可不容易，我还是姓魏的呢，当年也想入师门，结果我伯父一句资质不够，直接没戏唱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瞧向了魏德平。
“不吓唬你们，御品轩的规矩，入师门之前，得到下面窑厂干上两年，我大哥前不久刚收一位，腿脚还不利索呢，照样给发配过去了，一视同仁！”魏德平越说越乐。
于馆长听得好奇：“老魏。什么时候又收徒弟了？”
老魏笑道：“没……多久，小孩资质……不错。”
魏小乔索性逗起老魏：“爸，不带您这样的，徒弟还没正式进门，您就夸起来，我跟您学这么久，才得几个赞啊，这偏心，也偏过了头吧！”好吧
“难得啊，老魏，回头有机会，让我瞧瞧你那徒弟，话放前头，咱们博物馆可把人预订了！”于馆长摆明了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老魏却谨慎地道：“你知道的……几个徒弟都……不做了，后头得看孩子……自己。”
“当徒弟……真要到窑厂做两年？”显然严颖并不肯死心。
魏德平瞧了瞧她：“窑厂那地方可偏着呢，活也苦得很，你这样的小姑娘，更不合适。”
“不对啊，小魏老师不也是小姑娘？”严影反应倒挺快。
“她四岁就去窑厂，上学以后，每年寒暑假都住那儿。”魏德平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嘀咕道：“不成，我可舍不得让儿子吃这苦！”
“小宝不成，我瞧过了，这孩子只喜欢念书，还有点小洁癖，玩不了泥巴！”魏小乔回了一句，作势抱怨老魏：“我爸这心也真狠，我那时才几岁啊，就跟瓷片泡上了。”
老魏直笑，还辩解了一句：“我也是……打小……被扔进窑厂，你爷爷……喜欢你，才让……你过去！”
这边于馆长已经将花口碗放进盒子里，道：“明天一早，我亲自给慈溪那头送过去，小乔，趁着这空当，你还得忙几天，欧阳于青他们那边又出了新数据，你们好好讨论一下，等立项资金一到位，马上就能动起来。”
魏小乔点点头，又跟老魏打趣：“爸，您等着呗，咱们这青瓷烧出来，我假公济私，头一份，给您烧一把茶壶。”
“假公济私？小乔，当着我的面说这个？”于馆长啼笑皆非地道。
小吴从外面进来，左右看了看，道：“够热闹啊，走廊上就听得到笑声。”
“小吴，来的正好，给青瓷项目组下会议通知，从明天早上开始，在小红楼开工作会议，由魏副组长亲自主持，讨论下一步工作计划。”于馆长转头吩咐了一句。
“哎哟，魏副组长！”魏小乔自嘲，用手摸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知道了，”小吴被魏小乔逗乐，笑了一会后，对于馆长道：“设计大赛评委会第一轮淘汰结果出来了，馆长，那边等您过去签字确认呢！”
“小乔，一个副组长而已，你还嫌累了？老于我头上戴了多少顶帽子，我喊过累吗？”于馆长拿手点点魏小乔，转头看向老魏：“既然今天都来了，要是不急着回去，老魏，一块去瞧瞧今年的参赛作品，借你慧眼，帮我挑几个有潜质的？”
“当然……要去！”老魏痛快答应，显然是兴趣多多。
小红楼二层会议室，此刻中间一张大会议桌上，青年陶瓷设计大赛的作品全摆在那儿，看着琳琅满目，评委正三三两两站在一块，品评着其中的优劣。
魏德平推着老魏的轮椅走在前面，魏小乔和于馆长跟着旁边，本打算静悄悄地进去，却没想到，刚一进门，便有人回过头。
瞿老师立马迎上前，朝老魏伸出双手：“好久没见我们魏大师了，瞧着脸上水色不错，看来身体康复了？”
“多谢关心，身体是……好一点，老瞿，你才……老当益壮。”老魏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生了病的人，都喜欢听人说他脸色不错。
没一会，其他评委全围上来，有人看到魏小乔，冲她玩笑道：“都合作那么多年了，突然之间小乔不做评委，大家真不习惯，咱们可说好，下回还得一块干活，也拉低一下咱们评委会的平均年龄。”
魏小乔笑笑，都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都清楚这里头的是非对错。
“去瞧……作品！”跟大家伙寒喧过后，老魏还有些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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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博物馆的修复室里，围着工作台站满了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于馆长手里小心托着的那件花口碗上。
“器物巧夺天工，修复天衣无缝，美轮美奂啊！”于馆长大概除了溢美之词，再讲不出别的，又回头看向坐在他旁边轮椅上的老魏：“别老是我在夸，你也夸夸自己女儿啊，对孩子就得多表扬，我那孙子才出生俩月，肯对我笑一笑，我都给他捧上了天！”
“馆长，您三句话不离孙子，是让魏先生夸小魏老师好，还是夸您家孙子她啊！”有人在旁边打趣。
众人都在笑，唯有老魏半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那件碗，眼神里不仅是喜悦，还有一丝……渴望。
魏小乔正坐在电脑前整理图片，无意间一抬头，注意到了老魏的神色。
因为脑中风落下了手颤的毛病，对着喜欢了一辈子的瓷器，老魏再不敢轻易拿起，那感觉……就像是怕自己不小心失手，伤到心爱的孩子。
趁着于馆长这会儿将碗放下了，魏小乔站起身，把碗捧在掌心，端到老魏眼前：“爸，这么多年，我都养成依赖了，您给我把好最后一道关吧！”
“我……瞧见，好，很好！”老魏看向魏小乔，欣慰地道。
魏小乔朝老魏点了点头，随后便轻轻地转着碗，让老魏能从各个角度，看得更清楚一点。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对父女的互动，于馆长满是感慨，转头对围在四周的人道：“传统中国匠人，无论做哪一行，归根到底讲求一个‘心’——用心做事，用心做人，凭着这种为人处事的精神，他们一代代投身在自己行当里，以精益求精的诚意，将技艺发扬光大，姑娘小伙子们，希望你们可以体会到这些！”
“我记得前段时间为了上釉，小魏老师不知道调了多少遍色，又刷了多少层釉，甚至连哪一层有颗粒，她都要复原出来，后来我都觉得，完全看不出破绽了，她还不满意，拿着花口碗，天天站阳台上，对着光瞧来瞧去，嘴里还嘟囔着，这不对啊，那不对的，”严颖在一旁道：“就为这一点，我佩服死了小魏老师！”
“佩服就佩服，提‘死’干嘛？”魏小乔将碗举起，向大家解释道：“这件碗的原瓷，经过岁月侵袭，颜色和光泽度与新上的釉面，会有很大差异，商业修复的成败，很大程度在于做旧，这就是常说的修旧如旧，让新旧之间完成融合，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不过，一旦做成了，会很有成就感！”
严颖此刻看着魏小乔，目光几乎称得上崇拜了。
“我向慈溪那边推荐小乔，就因为相信，她一定能完成任务，这孩子从不让人失望，这一次比我预期完成时间还提前了，什么时候能多几个聪明又上进的魏小乔，何愁咱们老祖宗的绝活传不下去！”于馆长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老魏，弯下腰，笑嘻嘻地问道：“老魏，不考虑再收几个徒弟？真不行，收几个徒孙也行啊！”
说到这里，于馆长又去问魏小乔：“这帮年轻人跟着你也有一段时间，总有一两个入眼的吧，你尽管挑！”
心里好笑于馆长的“老奸巨滑”，魏小乔把球又丢了回去：“团长，您可成心想让我得罪人，我现在要真听您的话，挑两个出来，其他几位肯定心里要嘀咕，合着我们还不入魏小乔的眼了，您说我是不挑呢，还是不挑呢？”
“小魏老师，收我当徒弟吧！”严颖先嚷了起来，一脸的虔诚。
陪着老魏过来的魏德平，在轮椅后头冒出来一句：“这帮小年轻，我瞧着都有诚意，不过透个底啊，当御品轩的徒弟可不容易，我还是姓魏的呢，当年也想入师门，结果我伯父一句资质不够，直接没戏唱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瞧向了魏德平。
“不吓唬你们，御品轩的规矩，入师门之前，得到下面窑厂干上两年，我大哥前不久刚收一位，腿脚还不利索呢，照样给发配过去了，一视同仁！”魏德平越说越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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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小乔索性逗起老魏：“爸，不带您这样的，徒弟还没正式进门，您就夸起来，我跟您学这么久，才得几个赞啊，这偏心，也偏过了头吧！”好吧
“难得啊，老魏，回头有机会，让我瞧瞧你那徒弟，话放前头，咱们博物馆可把人预订了！”于馆长摆明了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老魏却谨慎地道：“你知道的……几个徒弟都……不做了，后头得看孩子……自己。”
“当徒弟……真要到窑厂做两年？”显然严颖并不肯死心。
魏德平瞧了瞧她：“窑厂那地方可偏着呢，活也苦得很，你这样的小姑娘，更不合适。”
“不对啊，小魏老师不也是小姑娘？”严影反应倒挺快。
“她四岁就去窑厂，上学以后，每年寒暑假都住那儿。”魏德平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嘀咕道：“不成，我可舍不得让儿子吃这苦！”
“小宝不成，我瞧过了，这孩子只喜欢念书，还有点小洁癖，玩不了泥巴！”魏小乔回了一句，作势抱怨老魏：“我爸这心也真狠，我那时才几岁啊，就跟瓷片泡上了。”
老魏直笑，还辩解了一句：“我也是……打小……被扔进窑厂，你爷爷……喜欢你，才让……你过去！”
这边于馆长已经将花口碗放进盒子里，道：“明天一早，我亲自给慈溪那头送过去，小乔，趁着这空当，你还得忙几天，欧阳于青他们那边又出了新数据，你们好好讨论一下，等立项资金一到位，马上就能动起来。”
魏小乔点点头，又跟老魏打趣：“爸，您等着呗，咱们这青瓷烧出来，我假公济私，头一份，给您烧一把茶壶。”
“假公济私？小乔，当着我的面说这个？”于馆长啼笑皆非地道。
小吴从外面进来，左右看了看，道：“够热闹啊，走廊上就听得到笑声。”
“小吴，来的正好，给青瓷项目组下会议通知，从明天早上开始，在小红楼开工作会议，由魏副组长亲自主持，讨论下一步工作计划。”于馆长转头吩咐了一句。
“哎哟，魏副组长！”魏小乔自嘲，用手摸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知道了，”小吴被魏小乔逗乐，笑了一会后，对于馆长道：“设计大赛评委会第一轮淘汰结果出来了，馆长，那边等您过去签字确认呢！”
“小乔，一个副组长而已，你还嫌累了？老于我头上戴了多少顶帽子，我喊过累吗？”于馆长拿手点点魏小乔，转头看向老魏：“既然今天都来了，要是不急着回去，老魏，一块去瞧瞧今年的参赛作品，借你慧眼，帮我挑几个有潜质的？”
“当然……要去！”老魏痛快答应，显然是兴趣多多。
小红楼二层会议室，此刻中间一张大会议桌上，青年陶瓷设计大赛的作品全摆在那儿，看着琳琅满目，评委正三三两两站在一块，品评着其中的优劣。
魏德平推着老魏的轮椅走在前面，魏小乔和于馆长跟着旁边，本打算静悄悄地进去，却没想到，刚一进门，便有人回过头。
瞿老师立马迎上前，朝老魏伸出双手：“好久没见我们魏大师了，瞧着脸上水色不错，看来身体康复了？”
“多谢关心，身体是……好一点，老瞿，你才……老当益壮。”老魏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生了病的人，都喜欢听人说他脸色不错。
没一会，其他评委全围上来，有人看到魏小乔，冲她玩笑道：“都合作那么多年了，突然之间小乔不做评委，大家真不习惯，咱们可说好，下回还得一块干活，也拉低一下咱们评委会的平均年龄。”
魏小乔笑笑，都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都清楚这里头的是非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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