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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初窥门径(一)

小说:风暴之隐作者:西山老猫字数:4911更新时间 : 2018-08-29 06:37:29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四,这天一大清早起来,落隐就跟着落水寒一起收拾衣物,出发前往梧桐城。由于路途遥远,又无车马代步,落水寒父子俩走了整整一天,才穿过珈蓝山,到达梧桐城。入城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后,许是走了一天路疲惫至极,落隐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一夜酣睡,及至翌日天色已大亮,才浑浑噩噩地爬起来。睁开惺忪睡眼,只见父亲落水寒已经坐在桌旁,买了两个热馒头和一碗粥等他醒来。见他起来了,落水寒道:“赶紧洗漱收拾,吃完饭,我带你前去督军大营。”

    落隐立马一个翻身下床,洗漱穿戴完毕,吃过饭,便随落水寒往城东头的镇南骑兵左营去了。

    骑兵营驻扎在城东的近郊,这里地势平坦,有绵延百里的草原,且不远处有一条河流经过,草木茂盛。刚出城门,落隐就远远看见好大一片军营,数百间高低错落的楼舍排列紧密,迷宫一样的灰色城墙环绕内外。在营地的四周,高竖着很多哨塔,哨塔上悬挂着镇南大督军的虎头旗帜。落隐随着父亲走到营地的巨大石门外,一位两鬓斑白身着珈蓝黑色法师袍的白胡子白眉老者已经等候在门口多时。

    “管事大人,让您久等了。”落水寒恭敬地微微鞠了一躬,落隐见状也赶紧跟着弯腰鞠躬。

    “水寒你客气了。”白胡子的管事呵呵一笑,挥了挥手。这位老者乃白虎将军身边多年的军师,也是这大营中的管事,人称天怒法师,年轻时也是名噪一时的人物。然后看着落隐,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胳膊,道:“想不到多年未见,落隐这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如今已是堂堂男子汉,嗯,不错,倒也身板结实,是块好料!”

    “那,我便将隐儿托付给管事大人了,还有劳大人多多照顾,严加看管。”落水寒道。

    “哪里话,你我多年交情,我同你父亲又是世交,隐儿在我这里,必会好生看待,精心照顾,你权且放心。”天怒法师捋了捋胡子笑道。

    “那就先谢过大人了。”

    “要不先随我进去?白虎将军今日将在此观摩弓箭营的操练,正好拜见拜见?”

    “我一介市井小民,这军营重地不便进去了。”落水寒推辞道,“况且我何德何能,能受镇南大督军的面见。再说我也不认得这白虎将军,拜见做甚?”说罢,便抱拳作势告辞。

    天怒法师素来知道落水寒的脾性,也不勉强,只好同他话别,随即带着落隐进入营地大门,穿过道道铁壁铜墙,径直往营内的骑士左营的督头所在的内院行去。

    一路走过,到处都是神情肃穆、眼色冷峻的魁梧武士,有的穿着轻质皮甲,有的穿着铁质重甲。还有一些骑着黑豹在营地中徘徊巡视的银甲骑士,手持着寒光冷冷的阔口大剑,那黑豹黄黄的眼睛里透着凶狠的光,看得落隐心里直发毛,落隐对视了一眼后就赶紧别过脑袋去,不敢再多看那黑豹一眼。这军营里的一切对于落隐来说都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肃穆的气氛虽然让落隐心生几分紧张,但他更多的是充满了好奇。又是一队骑着黑豹的骑士从落隐身边经过,为首的骑士见有生人出现,不禁多看了落隐两眼。那冷峻的眼神唬得落隐赶紧往天怒法师身后躲了躲。

    “呵呵,孩子,别害怕,以后慢慢习惯了就好了。这些骑黑豹的只是看起来凶罢了,他们是月光骑士,是我珈蓝战士里一等一的精锐,个个身经百战。”天怒法师笑着安慰道。

    “他们看起来好威风,大人。”落隐不无羡慕地说。

    “是嘛,哈哈哈,只要你勤奋努力,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不要辜负你爹的一片苦心呐。”

    “是,我一定勤学苦练。对了,管事大人,刚才我听您说我祖父同您是世交,可是我从没听我父亲提起过祖父,只说我还未出生时便已经去世了,您能给我说说我祖父的事么?他是做什么的?”

    “唔......这个啊,这个说来话长,你突然问我,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你看我这年纪大了......有时候呢脑袋就是记不住事了......日后再说吧,日后再说。”天怒法师有些支支吾吾地答道。

    落隐便知趣地不再追问,老老实实跟在天怒法师身后。

    到了内院,那左营的督头正在同下属说话,忽见天怒法师进来,连忙起身相迎,“管事大人,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不必客气了。”天怒法师走入堂内,坐在正中道,“我带来一个人,打算先安排在你的营中,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人您见外了,既然是您的人,便全听您的安排。”那督头道。

    “那好,那人我就交给你了。”天怒法师又转向落隐说,“落隐,这位就是统领骑士左营的督头张牧沙,也是那月光骑士的首领,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张督头营下,入籍初等骑士。”

    落隐点点头,抱拳谢过法师。转而又向张督头施了一礼,道:“参见督头大人。”

    张督头哈哈一笑,随即叫来两名内勤护卫带落隐前去军士们的营房里安置。落隐走后,张督头问天怒法师:“这是何人?竟有劳大人您亲自安排照应。”

    “呵,他是我一恩人的后人,从小孤苦,现投靠于我,我岂能不管。”天怒法师呵呵笑了笑,起身道,“行啦,往后你可要悉心训导,这孩子天资不错,日后应该能成一番大事。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说罢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堂。

    张督头似信非信,见天怒法师这番态度模棱两可,一时也揣度不透,见法师这急着要走的神态也不好再多问两句,只好送他出营。

    入营约有一月,落隐每日只是在城楼值守,除了晨起早饭后随同骑士营一同出操约摸一个时辰之外,再无别事可做,一天当中的大部分光阴便在倚靠城墙的傻傻站立中蹉跎而过。

    这城楼值守不可打盹,不可喝水,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蹲坐,必须时时刻刻留意着周围情形,对于正值少年心性的落隐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地精神折磨。这才刚过一月,他便觉得倍加煎熬,日日难挨。这日,他手握着一杆长戈,立在城楼东头,遥望着正午明媚日光下看不真切的远处山岭,回想起在渔村的自由自在的日子,每日睡到日晒三竿,没事下海捉捉虾摸摸鱼,好不惬意,便忍不住哀叹了一口气。

    同他一起,立在另一侧看哨的一名少年,名唤尤岂若,见他唉声叹气,无精打采,便问道:“落隐兄弟,何事如此沮丧?以至于哀叹不止?”

    落隐转过头来,一脸苦闷之色,缓缓道:“原本我以为入得这军营来,能每日修行武功,习练法门,却不曾想只是日日在城楼上站岗放哨,也无人教授我一星半点的拳脚或是术法,实在是空虚无聊之极,索然无趣,白白浪费年华。”

    尤岂若听后,便笑道:“你这才来一月,便如此大惊小怪,嗟叹不已,我都来了快一年了,至今也只是站岗放哨罢了。”

    “既如此,只是徒耗岁月,何必再此蹉跎,不如回家逍遥自在的好。”落隐一听,便莫名涌上一股憋闷之火,将那手中长戈往地上一扔。

    “切莫如此。”尤岂若赶紧跑过来拾起长戈交回到落隐的手里,随即四下里张望,生怕惊动了巡视的护卫队队长,又开口:“千万不可胡来,军中规矩严苛,若被巡视的看到了,要以玩忽职守之罪论处了,到时可少不了罪受。”

    “日日像个雕像一般站立于此,也是活罪。”落隐没好气地回道。

    “你有所不知,所有初入籍者,骑士也好,法师也好,都要经过这么一年的磨练,目的就是为了磨砺心性,增长心智,若只是这般也熬不过,便会被淘汰出营,学不到半点本事。”

    “......”听闻此言,落隐便默不作声。心下却在想,父亲落水寒好不容易才将自己送进营来,若是就这么淘汰回去了,不仅自己没有脸面,也负了落水寒的一番苦心和期待。便转念一想,既然如此,这营中人人都是如此经历过来,我便无论如何也要咬牙撑下去。话虽如此,落隐一想到这漫长的一年遥遥看不到头,便又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这又是为何?”尤岂若疑惑道。

    “也罢也罢,只是这磨砺之法,愚蠢至极,徒劳无益,不免可笑。”落隐耸耸肩道。

    “怎么能如此说?”

    “我等血气方刚少年,正是精力充沛兴致勃勃之时,却要枯站于此,久而久之,我看心性未必磨砺,倒是会被折磨得了无生气,到那时,已无壮志,皆也不过是庸人而已。”

    “此乃营中规则,必有其理......”尤岂若说到。

    “呵,其理何在?说到底规则也不过是人定的,我看定这规则的人,必定是个冥顽不化墨守成规的老顽固。”

    却不料,此刻张牧沙正领着几个月光骑士从城楼此处下经过,刚好听见落隐的话,便厉声喝道:“是何人如此轻浮,竟在此抱怨?”

    语毕,张牧沙便转身带着月光骑士们登上了城楼,来到哨岗处的落隐和尤岂若身前站定,那气势,好不骇人。落隐二人吓得不敢吱声,老老实实站立得笔直,只是看着前方,也不敢拿眼瞧张牧沙的面庞。

    “是何人口出狂言,竟敢诬蔑军中训练之法?”张牧沙问道。

    落隐和尤岂若二人皆不吭声,只是脑门冒汗。

    “既有如此傲气,方才敢大放厥词,此刻却胆小乖张,如此没骨气,我看也无甚前途。”张牧沙冷哼道,目光扫过落隐。“没人承认,便一道受罚,来人,把他二人拉到校场,不吃不喝,曝晒三日。”

    落隐咬咬牙,立马道:“禀督头,方才口不择言之人是我,与尤岂若无关,我愿受罚,但求不要祸及无辜。”

    “哼,算你还有点骨气。”张牧沙冷笑了声,随即朝身后骑士吩咐道:“来人,把落隐给绑了去,吊在那校场之上,以儆效尤。”

    语落,落隐便被两名月光骑士给架着抬到了校场上,绑了双手吊在那平日训练黑豹所用的旗门之下。一时间众人好奇,不少人围观,不知此少年因何事而受如此重罚。

    恰逢天怒法师前来寻张牧沙商议军中要事,途经校场,忽见人声嘈杂,便走入围观人群中张望。一望却瞧见落隐赤着上身,被绑了手臂吊在那高高的旗门之下,顿时大为惊讶,知道定是落隐触怒了张牧沙,才会被罚如此,当下心里便一片焦急,生怕落隐年少体弱受不得罚而出差池,万一有个好歹便没法向落水寒交待,但此刻他却又不好擅自徇私,便急匆匆离了校场,直奔张牧沙的骑士左营内院而去。

    法师到达骑士左营的内院时,张牧沙正在兀自饮酒。张牧沙见天怒法师一脸焦急走进来,忙起身相迎,手里却还提着那壶酒,带着微醺笑道:“法师大人,何事如此愁眉苦脸?”

    “你还有心情喝酒。”天怒法师一把夺过酒壶,放在案上,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叫人将落隐绑在了校场上,要吊个三天三夜,还不给吃喝?”

    “就为此事阿,不过是小小地惩戒一下这个小子的目无规矩罢了,大人何须如此着急。”张牧沙红着眼赔笑道。

    “胡来,”天怒法师一甩衣袖,继续说道:“你可知这少年是受何人所托?竟能如此怠慢?”

    话音才落,天怒法师便猛然自觉一时心急口快失了言,忙又岔开话絮絮道:“落隐乃是我恩人之后,况他年少未经训练,怎经得起如此体罚,若有个好歹,我这老脸何以交待?”

    张牧沙一个警醒,他可是人醉心没醉,忙瞪大了眼循着话问到:“法师大人,究竟是受何人所托?”

    天怒法师摆了摆手,道:“此乃我故人家事,不便多说,本是寻常人家,非官非贵,不过是多年前我落难时对我有施救之恩,故而我不可怠慢也。”

    “既如此,是法师大人恩人之后,那我岂敢怠慢,我这就叫人去放了。”张牧沙道。

    “唉,等等,”天怒法师转念一想,这毕竟军中有军中规矩,不可如此随意,若因他一句话就赦了落隐,一来怕坏了军中规矩,二来也怕扫了张牧沙的威信,三来倒叫人都知道了落隐有他这个大法师做靠山,反倒对他成长不利。于是天怒法师便又道:“即是有错在先,便也该罚,姑且先吊个一天,明日若是体虚不济,便再放他回营休养罢。”

    张牧沙闻言,拱手道:“是。”

    天怒法师这才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依旧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和愁云,背着手离开了骑士左营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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