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落入凡尘
小说：浮云纪之丞相别怂作者：大夫有酒字数：5183更新时间 : 2018-03-22 21:36:11
郡守似乎是不过瘾，抄了壶酒走到捣药先生面前，一个劲儿倾倒着，作出和蔼友善的笑脸，嘴里囫囵道：“捣药院长劳苦功高，可要多饮几杯啊！”
又叫了底下一帮子人轮流给捣药先生敬酒，眼见着喝了一大坛了，可温和青年愣是神色如常，若千杯不倒，颇有谈笑风生间，便有樯橹灰飞烟灭的杀伐模样。
捣药先生在酒场上的真章，也让人大开了眼界。
“好酒量！”
几个山里汉子，性情直爽，见识了捣药先生酒量后佩服不已，引为知己。
见灌酒已经没什么乐子了，索性将人从上座拉了下来，走到百姓篝火堆旁坐下，捞来了一个羊肉架子，围起来填补了稀稀拉拉的空缺。
周围气氛热烈而淳朴，众人对捣药先生也是敬服有加。
“先生试试，这可是外头村子里刚牵过来的羊呢！”
捣药看着面前还血淋淋的大块羊肉，火炭熏烤着颇为壮观。
想到一年多前自己还放过羊，捣药心里感慨万千。
“我有项雕虫小技，想给在座展示一下。”
“好诶！”
众人很卖面子，纷纷起哄。
捣药先生的几十个学生也围拢了过来。
捣药用刀子把羊肉弄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然后用做香的竹签串起来，沾了油后让人拿着在火上烤，时时加点儿佐料上去，一时间每个人手里都肉香四溢，让人直流口水。
“院长，我，我能吃了吗？”
“你看熟了没，熟了就可以吃了。”
说话的男人舔了舔签上羊肉，熟了半块，烫得只捋舌头，，但还是满面红光的咬下了熟透的半块羊肉在嘴里嚼着，不停说着：“好吃！好吃！”
众人纷纷效法，对这样子的羊肉吃法赞赏不已。
捣药先生烤了几串给郡守送了过去，眼眸中带着敬意与平淡，大大方方递给郡守，道着：“尝尝吧。”
郡守接过，吃了一串，眼眸里是吃惊与满意。
“想不到仙气十足的捣药先生，做起吃的来也不含糊，算不算烟火味儿十足呢？”
郡守毫不掩饰自己对捣药先生的喜爱与赞赏，直接赏了三封布匹和文房四宝一副！
捣药先生又回到篝火旁，惊觉肩膀上一重，回头看去是钟离子鱼和那群小孩儿。
“先生，尝尝我们做的！”
每个孩子手中拿着一串羊肉，巴巴的看着捣药先生。
“好，老大，老二，老三……十七，十八，十九。”
念一圈，捣药先生手里多了一把羊肉串。
等这边的解决了，另一群学生也抓着肉串过来，要拿给捣药品尝。
原来，这些个孩子把捣药先生教的羊肉串当作一次作业了，都在努力学习并且练习呢！
而检验者便是捣药院长了，一晚上没再动手便“阅串儿无数”。
“先生先生，谁的烤串最好吃？”
捣药先生神秘一笑，扫了在场的几十人，含糊不清道：“因为都是我教的，所以都挺好吃。若说谁的不好吃。那就是先生我没有教好。”
“咦，先生真没意思。”钟离子鱼大大咧咧道，豪爽的将手中一串羊肉纳进口中。
---
到了三月三，望月教有个大型祭祀，一切准备好后，就在郊外的山壁下舞神弄鬼起来。
白袍多为女人，在左边，黑袍尽数是男人，在右边，两拨人秩序严明，各司其职。
黑巫负责在外围护法，而白巫在中心神舞。
白米撒在熏黄的符纸上，一吹后化火成为漂浮的灰烬！
三只鸡蛋大的蛊虫被放在铺了黄色布幡的桌上，任它们朝着三个不同方向爬去。
三个方向，亦是神明的三个指示。
突然，山壁上轰隆隆垮塌下来几块石头，人意识到了后马上窜逃走了，桌上的蛊虫却被尽数砸死！
蛊母一死，万千被种下蛊虫祈福保佑的百姓立刻有了反应。
从腹痛不止到惊厥呕吐，接二连三，成百上千的人出了差错，闹上了郡衙，请求医药和交待。
郡守立马派人到望月教里要解药，当被告知无药可救时立马将人都抓了起来，丢进了大牢里。
捣药先生得到消息时，郡中半数以上的人都处在病痛之中了。
“先生，郡守叫你过去！”
捣药知道蛊祸之后也是了解了相关情况，正准备去郡衙时又遇到了另一波人来访。
“捣药先生，大祭司有请！”
大祭司，是望月教的人。
捣药先生权衡二三，坐上了去郡衙的车，同时修书给大祭司约在晚上见面。
捣药对这个时代的书面语不太会用，写什么还真不太在行，加之一手潦草狗爬出神入化，以至于大祭司捏着手中稿纸看了半天也不知其所云。
最终是请了庚夷来认。
见到熟悉的字，庚夷先是怔了怔，然后带着淡笑一字一句翻译给大祭司听了。
“先生说他对蛊母与蛊虫的事了解了几分，但需要得到郡守的准许才能去做。”
“呵，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是大祭司对见过一面的捣药先生的评价。
“我能不能，留下来听一听。”庚夷小声请求着。
大祭司瞥了一眼这个所谓的神女，本想一口拒绝，但想到她与捣药先生之间的过去，也就默认让她留下来了。
郡守府是一个矮圆而厚的宅子，郡守正和师爷在里头品茶赏花。
“老爷，捣药先生到了。”
“快请他进来。”
捣药从容走到屋里与坐下，等待对方先开口。
“你可知我为何找你来？”
“是郡中百姓遭受蛊毒一事。”
“是，又不是。”郡守见青年并没有太大惊讶，自己就说道，“你也看到了，望月教所控制的蛊母一出事，郡中十有八九的人都受了难，将数万百姓的性命攥在一群装神弄鬼之人的手里，我实在放心不下。捣药先生有什么妙计吗？”
捣药平视着郡守，不疾不徐道着：“郡守一定不只是想让望月教消失？相反，望月教能做大最大程度的控制百姓，而郡守只需要控制望月教即可，是这样吗？”
郡守嘴角的两撇胡子扬了扬，眉眼眯成了一条缝：“果然，捣药先生最是懂我。”
一旁的师爷也是笑着，对自己眼光得到肯定而愉悦不已。
“先生在没有进入望月郡，亦或是刚到望月郡是，对熏城是如何看的？”
“封闭自守，顽固不化。充满神秘而诡异。”
郡守兀地笑了笑：“你说得对，这是外人对望月郡的普遍印象，也是不太好的评价。从生下来就信奉虚无缥缈的神灵，再到无知畏惧的死去，上百年来，望月郡一直在这个死循环里，被圈在愚昧可笑的牢笼里，看不到出路。”
郡守起身走到捣药先生面前，双眼诚挚的看着他道：“本官想让望月郡成为禹国数一数二的郡城，让所有人都对它敬畏。除了对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望月教感到震慑之外，还可以看到它背后的郡守与官衙，文理与刑法。所以，捣药先生能明白本官这份心情，愿意为了本官的宏愿而驱驰吗？”
捣药先生心中起了微微波澜，面上却仍旧淡然，笑了笑道：“郡守有心了。”
“罢了，你不愿意，本官也不会勉强你。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才学和品质很是喜爱，愿意做出例外和牺牲，包括书院，只要你想要，本官都可以放权给你。”
“草民何德何能……”
“不，你有。”
郡守脸上划出淡笑，嘴里小声囫囵道：“你是望月郡的天机。”
---
从郡守那里回来，捣药先生得到了一份救治蛊祸的敕令。
而晚间去望月教大祭司处，一座大的方菱吊脚楼前，阴森清冷的祭司大殿把人生生冷出清鼻涕来。
“捣药先生，又见面了。”
大祭司一袭黑袍，圆帽耷拉在身后，走过来时，手中奇巧怪厉的权杖铜铃泠泠作响。
捣药先生拱手作揖，算是见礼。
而大祭司挺直了身子，淡淡看着眼前青年。
不知来历，不明身份，好一个扰乱伦常秩序的天命之人。
“听说捣药先生原是外来人，冒昧问一句，祖籍在何处？”
捣药先生笑了笑，在空荡荡的庭院里缓缓踱着步：“大祭司问这个作甚？”
“有什么不能言明的吗？”
“当然不能，尤其是对大祭司。”
“为何！”大祭司有些恼了。
捣药先生笑了笑，解释道：“听说大祭司能预知未来，窥测过去，兴许凭借我一两句话就将我的底细都弄清楚了，那我在大祭司面前还怎么泰然自若，谋取自私呢？”
大祭司转怒为喜，淡然一笑：“本司竟不知，捣药先生如此能言善道。”
“耍耍嘴皮子，让大祭司见笑了。”
“你在信中所说，有治疗蛊祸的办法，可否告知？”
捣药伸手捏了陶土杯子，眉间若覆雪般淡然：“我说过，与大祭司有交易要谈，不想做个透明人。”
大祭司放声大笑，握着权杖的手也紧了几分：“你想跟本司讲条件？”
“不，我是在跟望月教的最高首脑讲条件，筹码是望月教的存亡。”
大祭司嗤笑一声：“你有这个能耐？”
“望月教一再失却民心，如今更是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祸，要想继续存在，必定要经历一番洗心彻骨的改革。大祭司想不费吹灰之力就力挽狂澜，可能吗？”
“你想要什么条件？”
“三个。”
捣药先生毫不客气的竖起三个指头，神情是不复往日的张扬肆意，若烈火骄阳。
“说。”
“第一，撤除并流放教中所有白巫，禁行种蛊之术；第二，让我做黑巫的执事长老。”
“还有呢？”
“放庚夷……神女自由。”
“第三个不行，其余本司都可以答应。”
“不行吗。呵呵，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捣药先生冷着脸就要离开。
大祭司攥着权杖，双目微睁！
“先生……”
捣药刚走出第一道门就被庚夷拦住。
“先生为庚夷着想，庚夷感激涕零。但先生能否为数万百姓着想，救救他们！”
庚夷几乎是哭着求捣药先生：“大祭司同意让我接回筝儿，庚夷已经很满足了。”
筝儿，神女庚夷之子。
捣药先生伸出去搀扶的手愣生生停在空中，转过头看着走出来的大祭司，略微沉吟后平静道：“那第三个要求便是，护他们母子一世周全。”
“好。”
大祭司笑了笑，“不知你有何妙法解除望月教此次的劫难？”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罪了百姓，想要重新在他们中间立足，不就得去讨好他们？当务之急是把蛊毒解了。”
“白巫长老死了，他们之中没有谁能解。”
捣药先生淡淡笑了笑：“那就让我试试吧。”
再凶的蛊毒，它也只是一种毒。蛊毒入血，那就以血攻之。
“你们人手够用吗？”
“望月教教众上千人。”
“那好。先给百姓催吐吧，我和学生去寻找些药和药引。”
等捣药先生走了，大祭司才瞥了庚夷一眼：“想不到你这么有用，轻易的就让人妥协了。就是不知道此情能否长久了，你应该知道他的卦象：命中无情。”
庚夷抬头，朦胧着泪眼看着大祭司，最终无言。
“跟了他半年，你还是没能得到他身上的东西。”
大祭司目光微冷，吐露着伤人话语，“你的儿子，命数可掌握在你的手里。”
“别……别伤害我的筝儿。”
“那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我，恩人他本就是个局外人，为什么要硬将他牵扯进来？”
“呵呵，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局外人。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从涑国跋涉到这里，又停留一年半载之久，当真是有情有义不成？”
“恩人……”
“你该庆幸自己得到了他的信任，有了些许被利用的价值。否则，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成为望月教最尊贵的神女！”
庚夷突然抬头，怔怔然望向冷漠的大祭司，脸上隐隐扯出一抹笑来，一声温言细语回荡在耳边：没有什么人是天生贵命，也没有什么人是生来不详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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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药先生在酒场上的真章，也让人大开了眼界。
“好酒量！”
几个山里汉子，性情直爽，见识了捣药先生酒量后佩服不已，引为知己。
见灌酒已经没什么乐子了，索性将人从上座拉了下来，走到百姓篝火堆旁坐下，捞来了一个羊肉架子，围起来填补了稀稀拉拉的空缺。
周围气氛热烈而淳朴，众人对捣药先生也是敬服有加。
“先生试试，这可是外头村子里刚牵过来的羊呢！”
捣药看着面前还血淋淋的大块羊肉，火炭熏烤着颇为壮观。
想到一年多前自己还放过羊，捣药心里感慨万千。
“我有项雕虫小技，想给在座展示一下。”
“好诶！”
众人很卖面子，纷纷起哄。
捣药先生的几十个学生也围拢了过来。
捣药用刀子把羊肉弄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然后用做香的竹签串起来，沾了油后让人拿着在火上烤，时时加点儿佐料上去，一时间每个人手里都肉香四溢，让人直流口水。
“院长，我，我能吃了吗？”
“你看熟了没，熟了就可以吃了。”
说话的男人舔了舔签上羊肉，熟了半块，烫得只捋舌头，，但还是满面红光的咬下了熟透的半块羊肉在嘴里嚼着，不停说着：“好吃！好吃！”
众人纷纷效法，对这样子的羊肉吃法赞赏不已。
捣药先生烤了几串给郡守送了过去，眼眸中带着敬意与平淡，大大方方递给郡守，道着：“尝尝吧。”
郡守接过，吃了一串，眼眸里是吃惊与满意。
“想不到仙气十足的捣药先生，做起吃的来也不含糊，算不算烟火味儿十足呢？”
郡守毫不掩饰自己对捣药先生的喜爱与赞赏，直接赏了三封布匹和文房四宝一副！
捣药先生又回到篝火旁，惊觉肩膀上一重，回头看去是钟离子鱼和那群小孩儿。
“先生，尝尝我们做的！”
每个孩子手中拿着一串羊肉，巴巴的看着捣药先生。
“好，老大，老二，老三……十七，十八，十九。”
念一圈，捣药先生手里多了一把羊肉串。
等这边的解决了，另一群学生也抓着肉串过来，要拿给捣药品尝。
原来，这些个孩子把捣药先生教的羊肉串当作一次作业了，都在努力学习并且练习呢！
而检验者便是捣药院长了，一晚上没再动手便“阅串儿无数”。
“先生先生，谁的烤串最好吃？”
捣药先生神秘一笑，扫了在场的几十人，含糊不清道：“因为都是我教的，所以都挺好吃。若说谁的不好吃。那就是先生我没有教好。”
“咦，先生真没意思。”钟离子鱼大大咧咧道，豪爽的将手中一串羊肉纳进口中。
---
到了三月三，望月教有个大型祭祀，一切准备好后，就在郊外的山壁下舞神弄鬼起来。
白袍多为女人，在左边，黑袍尽数是男人，在右边，两拨人秩序严明，各司其职。
黑巫负责在外围护法，而白巫在中心神舞。
白米撒在熏黄的符纸上，一吹后化火成为漂浮的灰烬！
三只鸡蛋大的蛊虫被放在铺了黄色布幡的桌上，任它们朝着三个不同方向爬去。
三个方向，亦是神明的三个指示。
突然，山壁上轰隆隆垮塌下来几块石头，人意识到了后马上窜逃走了，桌上的蛊虫却被尽数砸死！
蛊母一死，万千被种下蛊虫祈福保佑的百姓立刻有了反应。
从腹痛不止到惊厥呕吐，接二连三，成百上千的人出了差错，闹上了郡衙，请求医药和交待。
郡守立马派人到望月教里要解药，当被告知无药可救时立马将人都抓了起来，丢进了大牢里。
捣药先生得到消息时，郡中半数以上的人都处在病痛之中了。
“先生，郡守叫你过去！”
捣药知道蛊祸之后也是了解了相关情况，正准备去郡衙时又遇到了另一波人来访。
“捣药先生，大祭司有请！”
大祭司，是望月教的人。
捣药先生权衡二三，坐上了去郡衙的车，同时修书给大祭司约在晚上见面。
捣药对这个时代的书面语不太会用，写什么还真不太在行，加之一手潦草狗爬出神入化，以至于大祭司捏着手中稿纸看了半天也不知其所云。
最终是请了庚夷来认。
见到熟悉的字，庚夷先是怔了怔，然后带着淡笑一字一句翻译给大祭司听了。
“先生说他对蛊母与蛊虫的事了解了几分，但需要得到郡守的准许才能去做。”
“呵，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是大祭司对见过一面的捣药先生的评价。
“我能不能，留下来听一听。”庚夷小声请求着。
大祭司瞥了一眼这个所谓的神女，本想一口拒绝，但想到她与捣药先生之间的过去，也就默认让她留下来了。
郡守府是一个矮圆而厚的宅子，郡守正和师爷在里头品茶赏花。
“老爷，捣药先生到了。”
“快请他进来。”
捣药从容走到屋里与坐下，等待对方先开口。
“你可知我为何找你来？”
“是郡中百姓遭受蛊毒一事。”
“是，又不是。”郡守见青年并没有太大惊讶，自己就说道，“你也看到了，望月教所控制的蛊母一出事，郡中十有八九的人都受了难，将数万百姓的性命攥在一群装神弄鬼之人的手里，我实在放心不下。捣药先生有什么妙计吗？”
捣药平视着郡守，不疾不徐道着：“郡守一定不只是想让望月教消失？相反，望月教能做大最大程度的控制百姓，而郡守只需要控制望月教即可，是这样吗？”
郡守嘴角的两撇胡子扬了扬，眉眼眯成了一条缝：“果然，捣药先生最是懂我。”
一旁的师爷也是笑着，对自己眼光得到肯定而愉悦不已。
“先生在没有进入望月郡，亦或是刚到望月郡是，对熏城是如何看的？”
“封闭自守，顽固不化。充满神秘而诡异。”
郡守兀地笑了笑：“你说得对，这是外人对望月郡的普遍印象，也是不太好的评价。从生下来就信奉虚无缥缈的神灵，再到无知畏惧的死去，上百年来，望月郡一直在这个死循环里，被圈在愚昧可笑的牢笼里，看不到出路。”
郡守起身走到捣药先生面前，双眼诚挚的看着他道：“本官想让望月郡成为禹国数一数二的郡城，让所有人都对它敬畏。除了对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望月教感到震慑之外，还可以看到它背后的郡守与官衙，文理与刑法。所以，捣药先生能明白本官这份心情，愿意为了本官的宏愿而驱驰吗？”
捣药先生心中起了微微波澜，面上却仍旧淡然，笑了笑道：“郡守有心了。”
“罢了，你不愿意，本官也不会勉强你。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才学和品质很是喜爱，愿意做出例外和牺牲，包括书院，只要你想要，本官都可以放权给你。”
“草民何德何能……”
“不，你有。”
郡守脸上划出淡笑，嘴里小声囫囵道：“你是望月郡的天机。”
---
从郡守那里回来，捣药先生得到了一份救治蛊祸的敕令。
而晚间去望月教大祭司处，一座大的方菱吊脚楼前，阴森清冷的祭司大殿把人生生冷出清鼻涕来。
“捣药先生，又见面了。”
大祭司一袭黑袍，圆帽耷拉在身后，走过来时，手中奇巧怪厉的权杖铜铃泠泠作响。
捣药先生拱手作揖，算是见礼。
而大祭司挺直了身子，淡淡看着眼前青年。
不知来历，不明身份，好一个扰乱伦常秩序的天命之人。
“听说捣药先生原是外来人，冒昧问一句，祖籍在何处？”
捣药先生笑了笑，在空荡荡的庭院里缓缓踱着步：“大祭司问这个作甚？”
“有什么不能言明的吗？”
“当然不能，尤其是对大祭司。”
“为何！”大祭司有些恼了。
捣药先生笑了笑，解释道：“听说大祭司能预知未来，窥测过去，兴许凭借我一两句话就将我的底细都弄清楚了，那我在大祭司面前还怎么泰然自若，谋取自私呢？”
大祭司转怒为喜，淡然一笑：“本司竟不知，捣药先生如此能言善道。”
“耍耍嘴皮子，让大祭司见笑了。”
“你在信中所说，有治疗蛊祸的办法，可否告知？”
捣药伸手捏了陶土杯子，眉间若覆雪般淡然：“我说过，与大祭司有交易要谈，不想做个透明人。”
大祭司放声大笑，握着权杖的手也紧了几分：“你想跟本司讲条件？”
“不，我是在跟望月教的最高首脑讲条件，筹码是望月教的存亡。”
大祭司嗤笑一声：“你有这个能耐？”
“望月教一再失却民心，如今更是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祸，要想继续存在，必定要经历一番洗心彻骨的改革。大祭司想不费吹灰之力就力挽狂澜，可能吗？”
“你想要什么条件？”
“三个。”
捣药先生毫不客气的竖起三个指头，神情是不复往日的张扬肆意，若烈火骄阳。
“说。”
“第一，撤除并流放教中所有白巫，禁行种蛊之术；第二，让我做黑巫的执事长老。”
“还有呢？”
“放庚夷……神女自由。”
“第三个不行，其余本司都可以答应。”
“不行吗。呵呵，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捣药先生冷着脸就要离开。
大祭司攥着权杖，双目微睁！
“先生……”
捣药刚走出第一道门就被庚夷拦住。
“先生为庚夷着想，庚夷感激涕零。但先生能否为数万百姓着想，救救他们！”
庚夷几乎是哭着求捣药先生：“大祭司同意让我接回筝儿，庚夷已经很满足了。”
筝儿，神女庚夷之子。
捣药先生伸出去搀扶的手愣生生停在空中，转过头看着走出来的大祭司，略微沉吟后平静道：“那第三个要求便是，护他们母子一世周全。”
“好。”
大祭司笑了笑，“不知你有何妙法解除望月教此次的劫难？”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罪了百姓，想要重新在他们中间立足，不就得去讨好他们？当务之急是把蛊毒解了。”
“白巫长老死了，他们之中没有谁能解。”
捣药先生淡淡笑了笑：“那就让我试试吧。”
再凶的蛊毒，它也只是一种毒。蛊毒入血，那就以血攻之。
“你们人手够用吗？”
“望月教教众上千人。”
“那好。先给百姓催吐吧，我和学生去寻找些药和药引。”
等捣药先生走了，大祭司才瞥了庚夷一眼：“想不到你这么有用，轻易的就让人妥协了。就是不知道此情能否长久了，你应该知道他的卦象：命中无情。”
庚夷抬头，朦胧着泪眼看着大祭司，最终无言。
“跟了他半年，你还是没能得到他身上的东西。”
大祭司目光微冷，吐露着伤人话语，“你的儿子，命数可掌握在你的手里。”
“别……别伤害我的筝儿。”
“那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我，恩人他本就是个局外人，为什么要硬将他牵扯进来？”
“呵呵，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局外人。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从涑国跋涉到这里，又停留一年半载之久，当真是有情有义不成？”
“恩人……”
“你该庆幸自己得到了他的信任，有了些许被利用的价值。否则，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成为望月教最尊贵的神女！”
庚夷突然抬头，怔怔然望向冷漠的大祭司，脸上隐隐扯出一抹笑来，一声温言细语回荡在耳边：没有什么人是天生贵命，也没有什么人是生来不详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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