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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危险的访客

小说:罪火长歌作者:十一颗子弹字数:4870更新时间 : 2018-01-24 23:11:07
    箫声幽咽,回荡在涣鵟江江面上。混战过后的弋桑城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渐渐冷却下来。幸存者们来到江边,将一只只小小的纸船送入江水。每只纸船上点着一根矮矮的蜡烛,为这场灾难中不幸的灵魂照亮前路。几只的乌篷船在江上游荡,小心翼翼地不去碰那些纸船。船夫手执长竿,轻轻拨挑着那些纸船,不让他们彼此碰撞或是堆簇在岸边。江岸上,尸体整齐地排成一排,在军队的主持下,等着人来辨认。

    聂守秋站在沿岸的商铺口,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惨像。

    茫茫汪洋中的孤岛上,有的人在绝望中慢慢腐烂,有的人满怀希望地望向远方,憧憬着惊涛骇浪之后,会有一片祥和的新世界。只有他聂守秋知道,孤岛之外,不过是另一个孤岛而已。就像流泽之外,是夜幕下的弋桑。

    “弋桑城的夜景怎么样?”一个两鬓有些斑白的男人来到聂守秋背后,略带笑意地说道。

    “糟透了。”聂守秋苦笑一声,转身望着和自己有些相像的中年人。

    “和流泽比起来如何?”

    “流泽满是绝望,这里满是愤怒。”聂守秋低着头,瞳孔悄然化成血红色,眼底泛起一圈淡淡的黑色。

    “流泽让我窒息,这,这里,让······”聂守秋的头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低,“让我向往。”

    话语刚出,聂守秋自己都惊了一下。眼瞳中的血色淡了一些。但弋桑城中还未散尽的血腥味和焦尸味仍不断飘入他的鼻子里,撩动着掩藏在心底的杀性。瞳仁边缘的黑色,就像干枯的树根,一点一点,倔强地向中心蔓延。

    中年人眉头紧皱,满是皱纹的脸突然一抖,松弛的肌肉瞬间紧绷,如同一尊浇筑的铜人。他并未动身,突然开口喝道:“守秋!”

    他的声音并未有多大,却如平地惊雷,每个字都清晰地灌入聂守秋耳中。似乎有一道寒流从耳道灌入,汹涌地荡过全身经络,将聂守秋心头涌上的杀性冲刷干净。聂守秋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谢谢,叔。”聂守秋对自己身体刚才的异样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管好你身体里的东西。不行就离开流泽,到夕陵来。至少在这里,够狠就有活路。”

    “不用了,叔你别再跟我说这事了。”聂守秋摇了摇头,“该懂得我都懂。”

    “你今年才多大?你懂什么懂!”中年人一把推开聂守秋的脑袋,“趁年轻拔出来,不然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可就迟了。”

    “那就等到了你这个年纪再说吧。再说,叔还年轻着呢。”

    “还耍贫嘴!真是跟你娘一样倔!”

    “叔你不是也一样吗?你确定,这辈子再也不回去了?”

    “这是咱们一家人的传统!弟弟永远让姐姐失望。”

    “······”

    “行了,别管那些破事了。夕陵人一直有江祭的传统,这时候不好行船。看这样子,江祭还要持续些日子,你也多待几天。”

    弋桑城中的一座古庙檐角上,两名魅将一坐一立,带着各自的鬼面具,看不出表情。立在后面的魅将将一根黑色的箫缓缓放下,抬起头颅,似乎是在望着涣鵟江的方向。

    “这是平时用来杀人的曲子吧。”坐在前面的魅将背着双刀,笑着调侃道,“用凶器来替人哀悼?”

    “其实,我是在为那些佣兵哀悼。”

    “什么?”

    “这是我的习惯,为死在我手的人吹一曲。”

    “你小子吹箫上瘾啊?”

    “嘴欠!”

    “哈哈哈哈!那要是哪天我回不来了,你别忘了给我也吹一曲。”

    “哼,我会好好吹一曲来庆祝的。”

    背着双刀的魅将刚想笑,突然感觉到头顶传来的气息,立刻仰起头来。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隐藏在深沉的夜幕中,顺着封戭街上空,无声地朝城市深处飞去。

    “什么东西?”魅将双手按在刀柄上。

    立在他身后的同伴并未有任何动作,却已早已反应过来,耳朵像折断一样翻转过来,朝向那隐匿在夜里的黑影,开口道:“有翼,妖兽!振翅声很轻,应该是鸮类或是蝠类。但我没听见呼吸声,不对,那玩意好像连心跳声也没有。”

    “这么远也能听清楚吗?”背着双刀的魅将冷笑一声,“管他是什么,我只想知道这一刀下去会不会很疼!”

    话音未落,魅将的身影陡然消失。下一瞬间,一道与他身形相似的影子便出现在那飞行物的下方。双刀出鞘,黑影凝成的利刃怒刺向它的腹部与咽喉。

    那似乎是一只巨大的蝙蝠,翅膀上半透明的皮膜皱得像一具僵尸。但它的脑袋和蝙蝠明显不同,它的脑袋更圆,吻部也更有立体感,反倒和老虎十分相像。它长着一条蝙蝠绝不会有的长尾,又细又长,其上覆盖着黑色的细小鳞片,在黑夜中很难看到。如果算上这条尾巴,它的体型至少还要再长上一倍。相比于其他蝙蝠短小的双足,它还生着一对遒劲的利爪,其上共有五根趾爪,四根长趾在前,一根短趾在内侧,就像人手一样。

    妖兽似乎并未有发现身下的袭击,依旧直直向前飞去,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噗”地一声,双刀十分轻易地捅入了这妖兽的身体,坚韧的妖皮似乎变成了纸糊的玩具,不堪一击。更诡异的是,双刀刺入之后,并没有一滴鲜血从伤口中流出。那妖兽仿佛没有意识,既不挣扎,也不哀嚎,只是自杀一般自顾自地向前飞去,影刃顺势将它的腹部与胸腔剖开。

    影子一闪即逝,那魅将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古庙檐角上,依旧坐在远处,双刀入鞘。

    “怎么样?”身后的同伴问道。

    “是一头梏亍。”背着双刀的魅将站起身来,“但是是一头死了的梏亍。”

    “梏亍,生于夕陵之南、流泽之北。虎首,鸮耳,蝠身,鳄背,蛇尾,双足五趾,人掌鹰爪。双目惧光,居于群岭空谷中,昼伏夜出。上古妖族之分支,血脉中庸,不能化人。

    梏亍以尾长分年龄,以牙长分雌雄。雌兽圈地定居,性孤僻,敏感,体态稍大,育子时性情凶暴。雄兽上獠牙突出,结伴游荡,体态稍小,好奇心重且易怒,狡猾残忍且好斗。若在野外遭遇雌兽,即刻撤离其领地。若遇雄兽,避之为上,受攻击时须小心防备,且战且走,切忌闷头逃窜。”

    ——《古妖志》卷七十八·南山梏亍

    “死了?你确定?”

    “我确定。”魅将将刀拔出,竖在面前,一缕缕灰气伴随着腥臭与茶香从刃上飘散开来。

    “尸气,好像还有毒气。”手持黑箫的魅将向前一步,沉声道,“是兽傀。”

    手持双刀的魅将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那梏亍飞行的方向,道:“那个方向,是皇宫!不好,快走!”

    两人瞬间起身,拔脚向宫城的方向赶去。与此同时,弋桑城的其他角落中,也有其他魅将先后反应了过来,陆续赶往宫城。

    弋桑皇宫中,黑压压的军队像蚁群一样,一圈又一圈地将大殿保卫,但没有一个人胆敢步入其中。大殿门口的台阶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骷髅。骨架上一滴血肉都没有留下,紫黑色的毒气“嗤嗤”地从其表面腾起。士兵之间,骷髅之间,仿佛立着一道无形的生死门,没有任何人胆敢越雷池一步。

    大殿之中,满地都是昏迷不醒的军官,他们的额头上印着一缕挥散不去的黑气。单怀殛端坐在朝堂之上,脸色并未有任何异样,似乎周围的一切再寻常不过。昏迷的人堆中,唯一一道站立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灰蓝色的皮肤,眼睛上没有瞳孔,双臂缠满绷带,围着一条旧围巾,背着一卷破草席,斜挎着一只大药囊,正是凶名赫赫的不死怪医——眢。

    “没想到,曦背后的支持者竟然是先生。”单怀殛对眢笑道,表情淡然,就像面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人。

    “陛下可别误会,我和那家伙只是交易关系而已。”眢拉下围巾,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惨笑。倒在这大殿上的人都是禁卫军的高级军官,但眢并没有像杀死外面那些士兵一样杀死他们,不是因为他做不到,而是因为他还不想彻底和夕陵帝国撕破脸。这天下,能让眢心怀几分忌惮的人不多,单怀殛算一个。

    “以曦的实力,和血剑奴交手数回合而不败,想必有是先生助力吧。”

    “旁门左道而已。”

    “他用了什么价码?”

    “他的尸体。”

    “尸体?”单怀殛眉头一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当然,我可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取货的。”眢冷笑一声,旋即话锋一转,“对了,还有一事。我听曦说,陛下曾调查过炎雨。如今靖川土崩瓦解,夕陵帝国可谓独霸天下,陛下莫要引火烧身啊。”

    “说到此事,寡人还没好好谢谢先生呢。”单怀殛大笑着,丝毫不以为意,“一人灭一国,这份魄力与实力,令单某钦佩不已啊。”

    “我可担待不起您这声谢谢。我只是毁了一座韶阳城而已,如果靖川自身也没有问题,也不会落得现在四分五裂的局面。不过我也奉劝陛下,别让弋桑重蹈韶阳覆辙。”

    “那是自然。有先生在,就是再借个胆子,单某也绝不敢向炎雨小姐出手。”单怀殛笑着,但这笑容在眢看来极不舒服,“单某也要提醒先生一句,炎雨小姐身边最大的危险,其实是末兵吧。一个佣兵,谁知道他会带去怎样的危险。”

    “不劳费心。”眢哼了一声,心中有一些不好的感觉,双眼不自觉地瞟向了自己的药囊。由于他的眼睛没有瞳孔,所以单怀殛也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两人正说着,血剑奴拎着半死不活的曦从大殿外飞入,落在眢的身后。

    “多谢阁下了。”眢回过头来,径直向血剑奴走去。

    血剑奴一把抽出重剑,剑尖停在眢的额头前三寸。一阵庞大的剑风凭空袭来,在眢的脸上刮出道道小小的血痕,眢的头发一根根飞起,围巾在身后拉得笔直,身上的积灰像被黑洞吸扯一样向后飞出。他的身后,昏迷的军官被剑风卷起,抛向一旁,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剑风甬道。眢眉头一沉,左脚后撤一步,脚跟落地瞬间,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黑线贴着地面暴掠而出。血剑奴右脚前踏,一圈不大的气浪在脚下暴起,将那丝黑线击碎,一蓬淡淡的黑气从地面上腾起。

    凶猛的剑风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眢脸上的血痕也在眨眼间愈合如初。血剑奴仍然平举重剑,没有丝毫懈怠,踏出的右脚再次撤回,落地时猛地一跺,又是一缕淡淡的黑气从脚下飘出。

    “不得无礼。”单怀殛轻声喝道。

    血剑奴沉默了一会,将重剑倒拖在身后。左手一松,曦像尸体一样摔在地上。血剑奴径直向前走去,与眢擦肩而过,站到单怀殛身边。眢不急不忙地来到曦的身边,也不去检查他是死是活,就这样站着,平静地看向大殿外的夜空。

    “这些废物,过三刻时自然会醒。”

    “需要寡人派人送送先生吗?”单怀殛笑道。

    “不急。”眢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身影撞破大殿屋顶,挥舞着双翼飞入,扬起一片尘埃,落在眢的身旁。尘埃散尽,一头妖兽出现单怀殛的眼中。虎首,蝠身,蛇尾,脊背上覆盖着一层鳞甲与骨质凸起,一对细长的獠牙从上唇吻探出,眼里却没有任何生机。

    “梏亍?”单怀殛点了点头,“先生连炼制兽傀这种古法都会?”

    “旁门左道而已。”眢冷漠地回应道,摸了摸梏亍身下的刀口,“夕陵魅将,名不虚传。”

    “可在先生眼里,恐怕还不够看吧。”单怀殛爽朗地笑着。

    眢随手将曦扔到梏亍的背上,接着翻身而上,头也不回道:“待我向他问好。”

    “先生说‘他’的是谁?”

    “你心里清楚!”

    梏亍挥动蝠翼,双爪蹬地,腾空而起,载着眢与曦从大殿顶部的大洞飞出。与此同时,七名魅将飞也般地越过大殿外的人潮,闯入大殿。他们闯入的那一刻,也正是梏亍从大殿顶部飞出的一刻,二者就像阴阳两极一样完美错过。

    “告诉他好好活着!他的命!只能我来取!”

    七名魅将刚刚落地,眢的怒喝声便从他们背后响起,回荡在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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