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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秋深论繁情

小说:遗失的云图作者:仪敬字数:3913更新时间 : 2017-09-01 07:06:43
    少一对南尚长老的话很是不解,他用目光求助咕咕,希望她能给自己解释一下。

    咕咕径直走到村长耿丁面前,回头对少一说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来!接晒剑令箭。”

    “啊?!”

    听到咕咕的话,少一又看了一眼旁边怒目相向的冷娃,感觉气氛不对,少一指着自己问咕咕:“你是叫我吗?”

    咕咕道:“好话不说二遍。”

    这时,冷娃已提着板斧气呼呼地快步离去。

    ……

    天大亮后,村头的甘花溪畔蒸腾起一层薄雾。在溪畔,一瘦一胖二位老人正背对着孤山站着。

    深秋清晨的大堰河,气温已逼近冰点,这二人却仍只穿着单薄的云袍。

    紫袍老人问身边那个较胖的灰袍老人:“老谭,你说那娃子能驾驭得了少康剑吗?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他,可一点都不过分啊。”

    灰袍老人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师兄和村长都站在那娃子一边,我们就这事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但愿那娃子真是少康剑的新主,若少康剑再遇不到新主,我看这个世界恐怕真的要……”

    最后几个字还未吐出,灰袍老人一把捂住他的嘴说道:“师弟说话小心些,天命在上啊!这事既已尘埃落定,我等遵照就是。况且,呵呵呵——”

    紫袍老人问:“况且什么?”

    “况且就此事……大师兄和村长早有远见,恐怕,会是师父他老人家当初就已经做了安排吧!?”

    “咦?难道那娃子真是块料?!”紫袍老人有些惊讶。

    “嘘!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不过,我算过了,少一就算得了银杉木,就算大师兄帮他打通了可怜的一根经脉,他也依旧不能改变朽木不可雕的事实,难成一器啊。”说着,他将连着袍子的帽子摘下,回头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远处的剑阁。

    这灰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大长老中的谭二,而那位紫袍老人该是木箫禾。

    二人不再说话,默默立于溪边良久,看似是在看风景,又似无语相通。

    未了,待晚霞落山后,长老木箫禾念了一句清决:“念念出尘,念出尘。落落有定,落为定……”

    似秋风里的两片不经意的树叶,二人不经意地飘逸起来,不经意地随风悠悠荡荡,身影与孤鹜一起,向着埋葬晚霞的不经意的地方而去。

    ……

    咕咕受耿丁委托,对少一讲述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少一这才知道自己有幸成为主剑人前后的故事。

    太阳下山前,他跟以往一样,毕竟是个五岁的娃子,“玩心”不改,一直蹲在屋檐下看一群蚂蚁。

    这群蚂蚁们经过一个白天的努力,终于精诚合作,蚁群将石板沫子一点不拉地搬入了自己洞里。

    少一心想,这些蚂蚁洞明显并没有因石粉而被添满,兴许,村子地底下有个四通八达的蚂蚁王国。

    望着曾经放大石板的地方默默发呆,少一似乎有些思念大石板,如今,那地面上已经空空如也。

    咕咕见怪不怪,自打看到少一从大西山回归时受到大山的感染变得一脸豪气,如今不到几天功夫,就重新恢复成一贯“宅在家里”的闷人。

    她这才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原来的少一给找回来了。

    耿丁对咕咕说:“你别搅扰他,人家那是静坐沉思呢。”

    “这也叫……?!”

    咕咕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一直认为,所谓静坐沉思的人,手上连个讨饭的活计都没有,好吃懒做的,那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所以,实战派的她绝看不上少一这一套“风花雪月”,认为他完全是作威作福的老爷作风,什么望星星啊、收集雨滴、扒木头的纹理啊,在咕咕眼里那都是没用的事体……

    耿丁打趣道:“少一,回来也三天啦,通共你说的话不超过十句,难道话匣子都被熊瞎子当蜂巢给吃了?”

    少一抿嘴一乐,知道村长是在调侃他。要知道,他可在咕咕那里立了大功,扛回来的蜂蜜在咕咕的妙手厨艺下真是让三人大快朵颐。

    咕咕说:“我就知道你在甘花溪深处找了个洞穴猫着睡觉挨过了八十一天,宅到家了对不对?”

    少一还是但笑不语。

    咕咕见少一不搭理自己,她自顾自气哼哼地回了灶房。拿起那根新得的银杉木一通敲击穴位。

    落木萧萧的清音连带着畅通的穴位终于让咕咕重新心清气爽起来。

    少一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村长,我不言不语,那是因为我感受不到周遭的变化。这全无变化,让我的心原地踏步。”

    耿丁听完,先是眉头一紧,他捻起一缕银白的胡须,继而陷入了深思……

    过了很久,连少一这个闷人都看不过去三人之间的沉默了,他打断了耿丁的思绪:“村长,看你这神情,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嗯,哦!”耿丁回过神来:“没,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只是感叹,你才不到六岁的小人,连基本的打猎都没经历过,竟然能发现和体会到周遭的‘繁情’?!”

    耿丁柔和的眼光望向少一,让少一倍感温暖。

    距离神医摸鱼子把少一送到大堰河村,已经五个寒暑有余,少一无时无刻都处于耿丁悉心的关怀下,他总能感到这无形的呵护。

    “村长,什么是繁情啊?”少一问。

    “繁情就是万世以来万物皆有的情感,以及对这个情感的抒发表达。

    “你看,刚才天边那一行南下的大雁,它们组成队形,每年都在同一个时间南渡。这,就是万种繁情中的一个表现。

    “还有,你不是喜欢看一滴滴的水在檐角饱涨,然后落入瓦罐吗,当发出‘咕咚——’一声的时候;再有,那村口不知储备冬粮的寒号鸟所发出的倾尽一生的歌唱……这些,都是繁情的所在。

    “要说,这世间最美妙也是最难懂的繁情还当属人类男女之间的情感,啧啧!哦,当然啦,你还很小,不懂这个。”耿丁说着说着发觉好像跑了题,幸好自己又及时给拉了回来。

    让耿丁这么一说,少一突然想起入山之前咕咕给他的那个用力一抱,他心头一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男女之间的情感。

    少一虽然想了一下,却依旧不知所以,他耸了耸肩,随即把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

    “繁情是什么东东?能当饭吃吗?!”咕咕淋干了盆里的青菜,她刚蒸上了米饭,这会儿就开始炒菜有些早,于是她决定抱着银杉木先去打坐,她走过这二人身边时忍不住就“繁情”这个话题嘟囔着。

    咕咕一向信奉自然主义,对繁情这种话题很不“感冒”,本着想吃就吃,该睡倒头就睡的精神,一切矫情、伪饰在她这里都没有市场。

    “繁情?世界最初不是一个‘一’吗?怎么就千变万化出这么精彩的种种繁情的?”少一一脑子疑问。

    他边想边和耿丁探讨着,说:“村长你说,这天底下的‘繁情’还真的很闷骚哈,明明万种风情,可每一种美好都既不邀宠,也不扎堆儿,兀自根据自己的性情,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舒放、来表达着。

    “村长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要不怎么孔雀在深山里独自开屏,猪笼草偷偷食昆虫,田二爷沾沾自喜偷看洗……?”

    耿丁瞪了他一眼。少一见状,赶紧打住,但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重新换了个例子,继续忙不迭地说了下去:“看来呢,这繁情啊实是万物的本性,天地既生‘我’,‘我’若不表达自我就憋得慌,村长,就跟我现在对你唠唠叨叨个不停一个样。

    耿丁肯定地说:“的确,众生平等,你看,万物汲取了阳光雨露,定要自我生长、壮大……就更有了‘万物生长’、‘万物留情’这种种止不住的力量。”。

    耿丁因着“繁情”这个话题,想起了自己那过世的媳妇对自己的种种好,不禁悲从中来。他定了定神,继续引导少一,说道:“繁情只为自己而生长、而表达,可是,这表达一旦出现了,就已经是自然的一部分了,不啻为一种天地间存在的能量了。”

    少一听后恍然大悟,说:“哦,怪不得呢,繁情本不需要他人关注,可是,他人却能在发现那‘繁情’时被感动到、被影响到。这就好比我吧,大西山的雪巅始终沉默着在那里,可在我看来,我一天没能攀登上去,就一天难过着。

    “所以呢,孤山的雪巅虽然是自我的,自成趣味的,不需要别人关注它,但是我这个‘他人’喜欢看它的雪巅,爱它的风景,就不知不觉被它感动了。本来呢,雪巅和我没有联系,但是因为有了一个攀登的事情,也就和我有了某种联系。所以呢,雪巅自己并不知道,但实际上,当我远远地眺望到雪巅时,我就觉得它的存在就是在等我,等我再回去。”

    耿丁听了少一的感悟,若有所思。

    少一仍然自顾自地继续思考着这个话题:“村长你说悲欢共荣的你、我、他,所有万物的‘繁情’,合力在一起,是不是积少成多,也成了天地间的大力量、大感动了?说不定能海枯石烂,天地扭转呢!”

    耿丁赞赏地点点头,却又怕少一变得太过多愁善感,于是,假意地说:“要学咕咕那样,不走心、不共情,这,也是冥顽不化的造化。”

    咕咕隔着二道门,陈声对耿丁说:“老人家怎么说话呢?!”

    耿丁听后惨惨地陪笑。

    咕咕又隔着门对少一说:“虽说你不爱说话,这一开口,就又话匣子停不下来。你这也是繁情的表现吗?表达为口干舌燥、脸颊发烫,诊断为马蜂上头、痰多血瘀。”

    少一习惯了咕咕的挤兑。他也不反驳,兀自停留在自己的思考中,隔了半晌,他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又隔了半晌,他慢条斯理地说:“没准儿啊,繁情……还是暖光激发天地的产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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