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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西壕之战(四)

小说:黄蒿之内作者:纸堆下的骨头字数:4644更新时间 : 2017-08-13 05:57:19
    即使还是感到很疲惫,不过当李丹找到自己,说大哥有急事时,张孟广还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跟随李丹一起来到自己大哥的帐篷。传话的李丹不知道实际有什么事情,张孟广的心里十分不安,他有些害怕会不会是虎子那里出事了。

    虎子的父亲在张氏同辈兄弟中排行老四,很早就因病早逝。四嫂抚养虎子和他妹妹两人相当辛苦,多年辛劳攒下了一身毛病。

    虽然在当初四嫂托孤时,张孟广因为还在从军,并没有就在现场。可是张孟广还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管教四堂兄留下的这唯一的独苗。即使张昭恩反复惹祸,张孟广都没有说过要把他赶出去。

    跟着李丹来到大哥处后,张孟广一进入军帐,就直接向坐在中央的大哥问道:“是不是虎子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张孟金自然也知道自己二弟十分担心虎子,所以他直接开口说道:“虎子有军医照料,他自己又是个有福气的人,你不用那么担心,他会没事的。这次找你来,是对面流贼的事情。出外哨探回来的顺疆发现了些事情,他有话要说。”说完后,张孟金向范顺疆点了点头。

    范顺疆看着黑眼圈很重的张孟广,也知道他十分疲惫,就较为简短的说道:“这次我出哨,遇到了一个老熟人‘钻天哨’,他愿意出力帮咱们打下流贼的营寨。”

    因为疲惫而脑子有些迟钝的张孟广,听到范顺疆的话后,反应有些迷糊。有些不解地问道:“继宝什么时候来了,他有啥法子打下流贼的寨子?”

    张孟广把人误认为是车继宝,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范顺疆的老熟人的说法确实有一些暧昧。在这个时期的流贼之中,各种各样背景的人都存在。

    其中有军户、农民,也有本来就是亡命徒的匪类。虽然出身不一样,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用绰号称呼,就是为了不连累家中乡里的其他亲人。

    “边军之豪及良家世职,不欲以姓名闻,恐为亲族累,故相率立诨名”的状况,在各部分流贼之中都算是很常见。即使是被掳掠加入流贼的人,也会“每队自取绰号,不问往日姓名。”(注一)

    只是由于大家的文化水准都比较有限,取出来的绰号也就大都没什么涵养。有的人就是从《水浒》、《三国》或是其他小说戏文里照抄,比如什么一丈青、混江龙、插翅虎、张飞、曹操、薛仁贵、黄巢等等。像是金鼎山的何宗伟,他就因为喜欢《水浒》,就有了立地太岁的这个绰号。

    有的人则是因为自己的一项独特技艺,或是起事时的什么事情而自取绰号。

    比如满天星周清原来是个打铁的,每次打铁火星冒出来,就被众人称呼为满天星;点灯子赵胜,在起事前只是在夜间的庙里点灯读书,被人怀疑为盗贼,干脆自号点灯子;一斗粟郑日仁起家时只有一斗粟,所以就取了这个绰号;至于一杆枪、一顶盔、逼上路、逼反王等等,他们的名号来历也都类似如此。李丹就因为在跟随张孟金前是个乞丐,仅有的财产就是乞食用的瓦罐,所以他以前自号瓦罐子。

    还有的则是依托陕西的方言出来的,比如“?黍杆“(史料将“?”写作“稻”,实际为音近致误),在陕北方言里称高粱为?黍,身材瘦高的人多取此作为诨号,如周绍腾;“左挂子”在陕北则是称呼习惯用左手的人,也就是左撇子的意思,而王子顺就是个左撇子。

    还有就是“皂鹰”(有的史料作“皂莺”、“皂营”、“灶营”都是误记),在陕北的方言里这是一种羽毛较黑的鹰;圪烈眼(革里眼、隔里眼、格嘹燕等也是音近误记),里面的圪烈只是陕北方言里的一种松鼠。(注二)

    更直接的则是把自己造反的思想,直接在诨号上体现出来。比如:“闯王”、“射塌天”、“通天王”、“震天王”、“乱世王”、“安世王”、“治世王”、“整世王”、“改世王”、“争世王”、“扫地王”、“塌天王”、“摇天动”等等。

    各类的诨号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令人目不暇接。只是这些诨号有很大的几率会相撞,像是范顺疆善于射箭,就被兄弟们称呼为范妙手。其他流贼也有如此的,比如比较有名的张妙手。而长得比较瘦,个子却是最高的周绍腾自号?黍杆,外地也有同名的。张孟广号称皂鹰,与他同名的流贼就被张孟广杀过一个。

    而李丹的瓦罐子、李阳的草上飞、何宗伟的立地太岁、魏和永的乡里人、车继宝的钻天哨、余保成的小白狼、马项伯的玉麒麟、马项仲的马鹞子、赵万奎的赤发鬼、管志庆的掠山虎等,他们的绰号都不算少见。

    就连张孟诚的秀才,偶尔也发现有别的流贼在使用。只是这些人有的是小喽啰,有的是小头目,还有的干脆就是威震一方的大盗贼。像是这些常见的诨号,并不是什么名贼的专属称呼。(注三)

    回到正题,范顺疆看到张孟广误以为他说的是车继宝,所以连忙解释道:“我说的不是老车,这个人的诨号也是钻天哨。他是原来宁塞神一魁的手下,因为和老车的诨号一样。所以咱们以前也还是流贼时,我还有老车与他有过一些来往。这人跟随黄友才叛乱,之后也逃入了铁角城。现在黄友才死了,他失去靠山受到了其他流贼的一些排挤。这次我在外出哨,恰巧碰上了他,他不想继续当流贼了,希望能借咱们的帮助得到朝廷的招抚。”(注四)

    张孟广得知自己误会了,知道是自己脑子现在有点钝。所以闭着眼睛又晃了晃脑袋,总算是让自己清醒了一点,之后他接着问道:“这个钻天哨能替咱们做些什么,他手下还有多少人马?”

    “以前他跟随神一魁,在宁塞戍边的时候,手底下也有五十几个精兵。后来他跟随黄友才叛乱,人马翻了一倍。只是现在连续遭受官军追剿,又被其他流贼头领排挤,现在已经不多了。听他说目前他还能管得动的,只有身边二十余名弟兄,不过都是有马精骑。另外还有营里的一些新抢来的婆姨,里面虽然有怀孕的,但分不清是谁的种,所以丢了也没事。”

    稍微停顿了一下,范顺疆继续说道:“现在能登上流贼设守的山顶大营,只有两条比较险峻的小道。这两条路流贼都派了心腹精锐把守,轻易攻不上去。不过钻天哨他说他知道另外一处地点,只要从山上扔下系好的绳子,再由他们接应,就能从另一边攻上山顶。”

    张孟广脑中处理听完的信息,然后看了看大哥张孟金和三当家赵万奎,就开口问道:“大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试一试?”

    “眼下是险峻的山地,咱们这次出战的都是骑卒。步卒都由管二带着守在府城,所以不好在山地施展身手。若是真能得到此人的协助,确实能剩下咱们不少麻烦,还能在之后的战斗里立下头功。只是就怕此人是不是使诈,若是再次折损了不少弟兄,那就不好了。”

    张孟金此次从宁塞出击,经历了数次作战也阵亡了不少士卒。再加上劳累和伤病,是他手底下战兵再次减员。张孟金手上的兵员已经不足,所以他表现地十分谨慎。

    张孟广又问了问其他官军的立场,他有些担心会被抢功。“这事情如果咱们要干,总是要通知其他官军。就怕曹文诏和杨嘉谟他们会干出抢功的事情,咱们应该如何处理?”

    张孟金再次回答道:“曹文诏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觉得他是条汉子,十分守信义。若是咱们和他商量好,应该也不会被抢功。杨嘉谟虽然自打上次铁角城失利后,和咱们的关系有些改善,但也算不上多亲密。不过咱们若是能和曹文诏谈妥,有他照应,杨嘉谟应该也不会像上次一样干出抢功的事情。两位总兵没有行动,其他人也就不用在意。”

    这时赵万奎补充道:“听说杨嘉谟上次被吴甡弹劾了,现在挺老实的。如今他只想着戴罪立功,应该不会再作出什么不干净的事情。而且我看他也有些气量,在这么多人眼前再次干出抢功的事情,杨嘉谟现在应该不会做。”

    张孟金和赵万奎都认为其他官军会比较配合,张孟广也回忆了一下这阵子与其他官军的性情。曹变蛟、平安、刘成功、冯举等人也是磊落的汉子,一身本事的他们也敬重敢杀敢拼的其他官军。

    所以张孟广也表态说道:“我想了想,曹文诏手下的其他将领也是些汉子,可以相信他们的人品。”

    范顺疆见三人都表了态,他也说道:“我看那个钻天哨不似作伪,应该可以相信他。不如到时候,就由我带人先爬上山。而且那人就只认识我,其他官军想搀和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联络人范顺疆都表态,这个方案应该就要有成果了。可张孟金还是有些犹豫,他担心范顺疆出事。希望范顺疆能再次与对方谈一次,交出人质后再进行计划。

    范顺疆表示不需要如此,只是张孟金表现地相当坚持。所以范顺疆再次出营,与钻天哨取得了联系。

    双方经过交流,彼此交流了合作的计划。钻天哨愿意派出人质,派出自己亲弟跟随范顺疆回到了官军大营。得到人质的张孟金,总算是相信了对方的诚意。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就前去拜会曹文诏,述说了自己的计划。

    曹文诏表示支持这个计划,而且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如果计划成功,这次的头功就属于延绥镇的士兵,他保证不会有其他人抢夺他们的功劳。之后曹文诏亲自与杨嘉谟和俞咨伯等人谈了一遍,表示支持张孟金的计划。

    经过一番讨论,杨嘉谟和俞咨伯等明军军官也同意了这个计划。他们打算等官军休息一阵之后,就立刻开始攻山。曹文诏将率领临洮镇的人马,由东北面开始攻山。而杨嘉谟则是带领另一路官军,由西北面发起进攻。

    等到流贼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后,就由张孟金手下的延绥镇士卒,在流贼中的内应帮助下,从另一面偷偷上山里应外合。如果流贼使诈,那曹文诏和杨嘉谟的人马相机进剿,战况若是有利就强攻上山。若是流贼防御难以攻破,就向后撤退回营再作计较。

    因此,本来还有些犹豫,没决定好是继续进攻还是采取围困的官军们,终于下定决心。在十二日于松树梁再次击败死战的流贼后,官军打算稍作休息就开始行动。于当日再次展开追击,准备一举剿灭败逃俄家窨和凹山的残余流贼。所以西壕之战的后续战斗,就将会在几个时辰之后再次打响。

    PS:注一:前面这句话出自《怀陵流寇始终录》卷一,在该书卷六还有“大抵贼多边军,有良家子及武弁世职,故隐其姓名而称绰号”的记载。而后面这句则是出自《平寇志》卷六,像是流贼绰号众多的说法,其他很多史料都有记载。比如《甲申朝事小纪》卷一的“流贼名目”也有专门的提及,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搜集一下,笔者就不多言。

    注二:记载的人因为不懂陕北方言,出现错误并不奇怪,只是有的人或许会因为误记产生误会。比如大顺军左营威武将军刘汝魁,因为“皂鹰”被记载为“皂营”。所以就有人认为左营的旗帜是黑色,但是实际上是白色才对。其实陕北各地的方言都有差异,像是革里在米脂称呼为gē liě,绥德则是gē lǐ。而在陕北各县的地方志中,又有各利、圪狸等记载,确实比较容易出错。

    注三:笔者设定的这些角色的诨号与其他流贼相同,并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比如以前的章节里就有的“混十万”,就有马进忠、侯世范、姜廉三人共用。如果这个还可能是存在继承关系,那么史料上的“过天星”,就确实有两位有名的流贼头目同时用过。一位就是投降左良玉,日后成为左师后营总兵的清涧人惠登相;另一位就是李自成手下的大将,边兵出身的绥德人张天琳。

    注四:在吴甡的《柴庵疏集》卷十,“边寇谋犯平固,官兵夹剿有功疏”里面也有记载抓获了一名诨号钻天哨的流贼。而据《明史纪事本末》卷七十五里面记载,崇祯六年陈奇瑜又斩杀了一名钻天哨。钻天哨的诨号也可能是一个大众货,所以笔者安排了此段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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