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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旧痛新伤

小说:我的名字,你的姓氏作者:青衫落拓字数:39146更新时间 : 2013-08-29 20:31:41
    晚上。甘璐好容易睡着以后。却被手机惊醒。这套房子沒装电话。她答应了尚修文。手机保持开机。方便两人联络。

    她倏地翻身坐起。拿过手机。就着屏幕幽微的蓝光一看。却是父亲家里的号码。慌忙接听。

    王阿姨惊恐的声音传了过來:“璐璐。你爸爸突然吐血了。怎么办。”

    甘璐大吃一惊:“你马上打120。叫救护车过來。然后跟我保持联系。告诉我送到哪家医院了。”

    她父亲甘博的身体一直不算好。她以前有过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并不十分慌乱。匆匆下床。突然又想起王阿姨和父亲都沒有手机。她的号码是被她存在家中电话的快捷键上。以王阿姨这样的惊惶失措。待会儿想不想得起來怎么跟自己联系是一个大问題。她一下急得满头大汗了。

    她拿手机再拨过去。那边电话已经是占线。她伸手去拿外套。额头一下重重撞到四柱床床尾的柱子上。疼得一时眼冒金星。这才意识到。自己沒有开灯。一直是摸着黑。只得捂住头。先借着手机的一点光亮。摸索着去把灯打开。努力恢复镇定。猛然想起了对策。

    她调出聂谦的号码。手机响了几声后。聂谦接听了:“璐璐。这么晚了。什么事……”

    她匆匆地说:“对不起。聂谦。我爸爸病了。应该已经叫了救护车。我马上赶过去。你住那附近。能不能帮我过去看看。救护车往哪家医院送。然后打电话告诉我。”

    “我马上去。”聂谦简短地回答。挂了电话。

    甘璐略为平静一点。套上外套。抓起皮包。飞快地出门坐电梯下楼出來。焦急地想拦出租车。已经过了十二点钟。面前道路上的车辆都是疾驰而过。好容易等到一辆空车。她刚坐上去。聂谦的电话打了过來:“急救车已经來了。说是往市三医院送。我开车跟在后面。你别急。”

    “好。我马上过來。”

    甘璐赶到市三医院急诊室时。甘博正在里面接受检查。王阿姨呆呆坐在走廊长椅上等着。灯光照得她脸色苍白。

    “王阿姨。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璐璐。吃晚饭时他还好好的。睡觉前说有点儿难受。我本來想给你打电话。他又说不要麻烦你。明天再说。好容易睡着了。他突然坐起來说想吐。我还沒來得及扶他去卫生间。他口一张。就吐出血來了。”

    “他最近又喝酒了吗。”

    王阿姨迟疑。甘璐顿时急了:“王阿姨。当初我跟您说得很清楚。他的胃动过手术。医生交代不能再喝酒了。”

    “你爸爸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拦不住他。”

    聂谦拿了交费单据返回來。轻轻拍一下甘璐的肩:“你别急。看医生怎么说。”

    甘璐满心焦灼。忍了又忍。还是禁不住问王阿姨:“他喝了多少。”

    “今天不算多。只两小杯白酒。”

    甘璐大惊:“什么叫今天不算多。难道他是天天喝吗。我上次问。您还跟我说。他沒沾酒。”

    王阿姨脸色惨白。只得硬着头皮说:“他不让我跟你说。其实他一直在喝。我最多只能管住他。让他别喝劣质散酒。别喝过量。”

    甘璐知道父亲对他自己的放任。为此迁怒于王阿姨未免不公平。她沒法再说什么。她下出租车后一路疾奔进來。此时突然觉得全身无力。眼前一阵发黑。赶忙往后跌坐在长椅上。

    聂谦皱眉看着她:“你先生呢。”

    “他出差了。”

    “新上任的旭昇董事长。大概会很忙碌吧。”

    甘璐有点儿愕然。旭昇规模不算小。不过毕竟只是临省一个民营企业。做的不算热门的传统制造业。沒什么名气。至少本地报纸并沒刊登旭昇新闻发布会的相关报道。不过她再一想。聂谦做着地产行业。自然会留意经济类报刊。信和与旭昇又有微妙的关系。他知道了也不奇怪。

    她面无表情地扯开话題:“谢谢你。聂谦。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聂谦反而在她身边坐下。仔细看着她:“你额头这儿怎么了。”

    她迷惑地抬手抚上额头。这才意识到。刚才撞的那一下着实不轻。那里已经略微肿起了。摸着便觉得痛:“不小心撞了一下。”

    聂谦审视着被撞的地方。那个目光让她有点儿尴尬。尤其意识到王阿姨在旁边。只得往后一缩:“沒什么了。也不是很痛。”

    然而聂谦紧盯着伤处:“真是不小心撞的吗。”

    甘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然你以为呢。”

    “你该注意。小心撞得更傻了才要命。”

    甘璐怔住。随即苦笑了:“这么说。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傻瓜了。”

    聂谦倒后悔刚才说的话:“对不起。你别乱猜。我就是随口一说。”

    “沒关系。知道自己是傻瓜。总比当了众人公认的傻瓜。自己还不知道要好得多。”

    她这个充满寥落与自嘲的口气让聂谦一时无话可说了。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谈不上众人公认。大部分人肯定都认为你们夫妇低调吧。”

    再怎么忧心忡忡。甘璐也笑了。并且笑得肩头抖动。竟然有止不住的趋势。王阿姨惊愕地看着她近乎于歇斯底里的笑。吓得看向聂谦。聂谦也从來沒看到甘璐这样。他再次轻轻拍她的肩头:“璐璐。镇定一点儿。”

    甘璐低头将脸埋入掌中。狠狠捂住这个自己听來都觉得怪异的笑声。医院走廊一时异样地安静了下來。

    隔了一会儿。护士出來。告诉他们可以进去了。他们几个人走进去。这间观察病房放了四张病床。但只躺了甘博一个病人。值班医生告诉甘璐。b超的结果显示患者肝脏和脾脏均有异常。今晚留院观察并输液。得等明天做详细检查。

    护士嘱咐家属注意观察输液。有不良反应马上叫医生。甘璐忐忑不安地谢过了他们。转头只见甘博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露在外面的睡衣胸前沾着一大块暗红色的血迹。看上去更显得可怕。

    甘璐坐下。疲惫地说:“聂谦。麻烦你帮我顺路把王阿姨带回去。今天晚上我守这边好了。”

    王阿姨担心地看着她:“璐璐。你脸色不好。还是我守着好了。”

    她摇头:“您别跟我争了。看样子爸爸得住院。您回去收拾点儿衣物什么的。明天带过來。我明天上午还有课。不能请假的话。白天就只有您守着了。先回去休息吧。”

    聂谦并不说什么。带了王阿姨出去。

    “璐璐。你这个不中用的爸爸又给你添麻烦了。”甘博勉强睁开混浊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什么叫添麻烦。当爸爸的用得着这么跟女儿说话吗。”甘璐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强打精神安慰他。“别说什么了。睡吧。觉得不舒服的话。马上跟我讲。”

    甘博合上眼睛。呼吸却并不算平稳。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甘璐呆呆看着父亲。他的面孔蜡黄发黑。嘴唇灰白。憔悴得仿佛比他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让她止不住鼻子发酸。只得强令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药液缓慢地一滴滴落下。流淌进输液管。这个单调的情景似乎有点儿催眠效果。她也不知道自己接近无思无虑、心底一片空白地坐了多久。聂谦回來了。不声不响拿件风衣披到她身上。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

    “你回家休息吧。不用陪我。”

    “出了什么事。”

    “我应该早点儿想到的。王阿姨哪儿管得住他。唉。他的酒瘾大概一直也沒真正戒掉。我太大意了。”

    “你又來了。你父亲是成年人。做过一次手术后。应该清楚知道酗酒的后果。你用不着这么去自责吧。”聂谦皱眉:“而且我也不是说你父亲。我是说你。你刚才那个样子。实在很反常。你17岁的时候。你爸送到医院就动手术。情况比现在还危险。也沒见你失态。”

    甘璐抿紧嘴唇不语。

    “这么说。我猜得沒错。你还真是傻到完全不知道你先生的身家。”聂谦沉下脸看着她。

    “你怎么猜到的。干嘛不和别人一样猜我低调。难道我平时表现得不像一个低调的、喜欢锦衣夜行的人吗。”甘璐脸上再度出现那个自嘲的表情。

    “他为什么这样瞒着你。就算不想让你染指他的财产。也可以做婚前财产公证。甚至订立婚前协议。搞得这么神秘。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不是每件事都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其实大部分时候。理由不过就是一种借口罢了。”甘璐脱口而出。却马上后悔了。她想。拖前男友來帮忙。虽然是情非得已。也已经算是过份了。再这样对着前男友控诉老公。未免有些别的意味。

    聂谦完全沒理会她这个悔意:“我一向认为。你是那种一定会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人。”

    “我也这么以为过。”甘璐只觉得意兴索然。“有人跟我说。人强不过命。我当时还不客气笑了她呢。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明天也得上班。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你脸色太差。去那边床上躺着。我照管完了输液。叫护士拔了针再走。”他挑起眉毛制止住甘璐的推却。“行了。不要再跟我客气了。你还要照顾你爸爸。总不能自己先垮掉吧。”

    甘璐根本沒有睡意。但的确觉得腰酸背痛。全身无力。她沒有再客气。脱了鞋子。躺到旁边一张病床上。身体一旦放平。疲乏感铺天盖地席卷而來。再也不想挪动一下。聂谦将风衣搭到她身上。她甚至连开口说谢谢的力气都沒有了。

    当然。17岁时。她面临过同样的事情。可那时她生活中遇到的最大困难不过是考试成绩不尽如人意。再怎么孤立无援。她也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

    现在她有了足够的阅历。根本不用发愁金钱。她也能断定只要她打一个电话。尚修文肯定会尽快赶过來。接过她的担子。让她好好休息。

    然而。她就是沒法让自己放松下來。这些天她的心已经如同绷得紧紧的琴弦。似乎再也经不过一点儿拨弄了。

    甘璐眼角余光看向聂谦。只见他靠在椅背上。似乎正拿手机上网。隔一会儿。他会抬头看看甘博。再看看输液架。

    她稍微放心。合上了双眼。

    深夜的医院十分寂静。只能听到走廊上偶尔传來脚步声。她不知道迷迷糊糊躺了多久。猛然惊醒。只见护士已经进來给甘博拔针。收起输液装置。同时嘱咐聂谦:“用棉签替他多按一会儿。”

    她赶忙翻身下床:“我來吧。”

    聂谦沒和她争。让出床边的位置:“也不用按太久。待会儿还是去床上躺着。我先回去了。”

    “谢谢你。你的风衣。”

    “放这儿吧。又沒被子。搭在身上。小心感冒了。有什么事。还是马上给我打电话。”聂谦顿了顿。加上一句。“不管是什么事。”

    甘璐感觉再说谢谢已经很虚伪了。只得点点头:“回去休息吧。开车小心。”

    第二天。甘璐给学校打电话请假。把课调到下午。王阿姨一早就拎了早点赶到医院。甘博必须空腹等待做检查。甘璐在王阿姨的劝说下。勉强吃了一点儿粥。果然马上就犯起了恶心。只好冲去洗手间。回到病房时。却看见甘博与王阿姨同时看着她。竟然都带着点儿喜色。

    “璐璐。你是不是有了。”王阿姨小心地问她。

    甘璐看着她和父亲脸上的期盼之色。一阵说不出的难受。鼻中发酸。只得强忍着点点头。甘博马上喜上眉梢:“璐璐。你怎么不早说。昨天还在这里熬了一晚上。快坐下快坐下。”

    甘璐无可奈何地坐下:“还不到50天。沒事的。你好好躺着是正经。”

    “你看你的额头。青紫了这么大一块。以后走路都得小心。”王阿姨叮嘱她。她笑着点点头。将刘海拨过來一点遮住那块地方。

    甘博长吁短叹:“我这病來得真不是时候。唉。尽给你添乱。修文呢。怎么这个时候还出差不回來吗。”

    “他快回了。”

    说话之间。护士拿來一迭检查缴费单据。王阿姨说她去。甘璐连忙拦住她:“您也这么大年纪了。别楼上楼下地跑。还是我去。现在活动沒什么问題。我会当心的。”

    她缴清费用后。再租用了一个轮椅。和王阿姨一道送甘博去做各项检查。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很多检查结果都不是当场能够拿到的。她只得把手机号码写下來。嘱咐王阿姨。有什么事马上给她打电话。她先去上班。下班后再赶回來。

    甘璐合衣在病床上将就了一晚。自觉样子憔悴而狼狈。先回了一趟家。快速洗澡换了衣服。再打车去学校。刚到校门口就接到尚修文打來的电话。

    “璐璐。吃过饭沒有。”

    她含糊的“嗯”了一声。想起已经过了开饭的时间。转身向街道另一头的永和走去。准备强迫自己多少吃一点儿。

    “我明天回來。你要是沒胃口。还是让胡姐给你做饭送过來。现在一定要保证营养。”

    她疲倦得沒力气说什么。只再“嗯”了一声:“回來再说吧。”

    尚修文的电话倒是提醒了她。她打电话给胡姐。请她帮忙炖一点儿清淡滋补的粥。做三个人的饭菜。

    “小尚今天要回來吗。那我去买点基围虾……”

    “不是啊。胡姐。我爸生病住院了。别做海鲜。现在还不知道需不需要忌口。做一点家常菜就可以了。”

    “什么病啊。要不要紧。住哪家医院。要不然我做好送过去吧。”

    “在三医院。不麻烦你了胡姐。对了。你帮忙买几个大号保温饭盒。做好以后装起來。我五点半回來取了带去医院。”

    胡姐连忙答应下來。

    甘璐心神不宁地上完下午的课。并沒接到王阿姨的电话。她安慰自己。大概爸爸的病情并沒想象的那么严重。

    下班后。她急急回家。取了胡姐包得妥妥贴贴的饭盒。再连忙赶去医院。甘博已经正式住院。病房不比昨晚的观察室。里面放了六张病床。住得满满的。带着医院特有的混浊气息。甘璐一踏进去。就一阵烦恶欲吐。只能强忍着。

    王阿姨说检查结果在医生那里。只肯跟直系亲属讲。她嘱咐他们先吃饭。自己去医生办公室打听。

    主治大夫姓赵。是位胖胖的40來岁男士。调出病历和检查结果。面无表情地一边看一边说:“你要有思想准备。你爸爸的病情并不算乐观。”

    甘璐顿时有点儿腿发软了:“大夫。他到底是什么病啊。”

    “他长期饮酒。慢性酒精中毒引发肝硬化。同时伴有轻度肝腹水。已经进入了肝功能失代偿期。”

    上一次甘博住院开刀。甘璐收到医生的警告后。曾去查过资料。对这个病症意味着什么是有概念的。她心烦意乱。隔了一会儿问:“那他吐血是怎么回事。他九年前吐血。胃开刀切除过一部分。会不会胃又有了问題。”

    “上消化道出血应该是因为食道静脉曲张破裂引起的。也是肝硬化的并发症之一。再住院观察一下。必要的时候。得做胃底静脉血管套扎手术。”

    “他的胃还能动手术吗。”

    “看情况吧。”

    赵医生说话十分简略。显然并不打算跟病人或者家属多做解释。说完后就收拾桌面。摆出一副要下班走人的架势。甘璐纵有满腹疑问。也只得抓紧时间说:“我父亲的病情危险吗。”

    “这个不好说。肝硬化是不可能彻底治愈的。不发展成肝昏迷或者肝癌就很幸运了。”

    甘璐走回病房。一时却不想进去。坐到外面长椅上。呆呆出神。聂谦拎了大袋水果走了过來。在她面前停住脚步:“璐璐。你坐这里干什么。”他看看她脸色。在她身边坐下。“是不是检查结果不好。”

    “肝硬化。还有肝腹水。医生说不乐观。”

    “现在的医生都是提前把最坏的结果讲出來。治得好是他们医术高明。治不好也有理由可扯。这家医院规模小。还可以转去大医院请专家诊断。你何必悲观成这样。”

    甘璐正要说话。却一下怔住。只见尚修文陪着他母亲吴丽君走了过來。

    甘璐站起身:“妈。您怎么來了。”

    尚修文看到聂谦。略微意外。却保持着平静。对他点点头:“聂总你好。”然后转向甘璐。“我打电话给胡姐。才知道爸爸生病住院了。我马上赶回來了。妈不放心。也过來看看。”

    甘璐说:“谢谢妈妈。修文。昨天晚上是聂谦帮我送爸爸來医院的。”

    尚修文马上致谢:“谢谢聂总。让你费心了。一块儿进去坐坐吧。”

    聂谦也站起了身。微微一笑:“我是璐璐的老同学。举手之劳而已。尚先生不用客气。”他将水果递给尚修文。“那我就不进去了。再见。”

    甘璐连忙说:“你等一下。”她匆匆跑进病房。将聂谦的风衣取出來交给他。“谢谢你。本來应该给你拿去干洗再还你。可实在抽不出时间。”

    聂谦笑笑:“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甘博看到吴丽君过來。颇为吃惊。连忙撑着要坐起來:“璐璐这孩子不懂事。怎么还麻烦您特意來一趟。”

    “璐璐已经很懂事了。你躺着别动。”吴丽君站在床尾处。淡淡地说。打量一下嘈杂的病房。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检查结果出來了沒有。”

    甘璐自然不想当着父亲的面说什么:“出來了。医生说沒什么。就是有几个指标有问題。看样子得住院好好调养一阵子。”

    甘博忙说:“沒问題的话我就出院回家休息好了。何必要住医院里。“

    王阿姨也随声附和着:“是呀。这里太不方便了。”

    甘璐勉强一笑:“这得由医生说了算。”

    “医生当然巴不得我住院。璐璐。你现在应该多注意身体才好。不适合经常往医院这种地方跑。”

    尚修文笑着说:“爸爸。您还是听医生的比较好。我会照顾好璐璐的。”

    这时一个五十來岁的矮个、半秃顶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吴厅长。您怎么不打个电话过來。要不是刚才出去碰到您的司机。我还不知道您來了。”

    吴丽君点点头:“刘院长。我们去你办公室吧。你把这位病人的主治医生找过來。顺便带上检查资料给我看看。”

    在刘院长的办公室。吴丽君一边翻看着那一迭检查报告单。一边听赵医生讲述着诊断意见。他说的基本上与刚才告诉甘璐的沒有什么两样。但态度认真。语气也委婉审慎得多:“肝硬化是个不可逆的过程。需要对症治疗。延缓发展。减少并发症。一般來讲。有40%食管静脉曲张破裂出血的患者只要出血量不大。能自行止住。不见得非要做静脉血管套扎手术。”

    吴丽君将检查单交还给他:“谢谢你。赵医生。辛苦了。”

    赵医生一出去。刘院长马上说:“吴厅长。我马上安排转院吧。当然了。不是我不想负责任。赵医生也是我们医院的业务骨干。不过市中心医院的肝脏专科无论是设备还是技术力量都很强。外科邱明德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在全国都排得上座次。术业有专攻。转过去更有利于治疗。”

    吴丽君微微点头:“你安排吧。”

    刘院长立刻去打电话安排车辆和随行医护人员。

    “谢谢妈。”甘璐小声说。

    吴丽君并不看她:“一家人。不用说谢谢。你现在照管好你的身体最重要。你父亲的病是慢性病。需要详细检查。愈后是有一个过程的。不用急。”

    这已经是甘璐听过的婆婆说得最体贴的话了。她默默点头答应下來。

    甘璐刚才坐在走廊上时。就想过准备去求吴丽君帮忙。她在省卫生厅担任副厅长。安排转院并找专家会诊沒有任何问題。当然。上周才那样当着婆婆的面闹了离家出走。转头再去求她。确实需要厚起脸皮。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自尊心的问題了。她只是在努力组织措辞。想是不是应该先通知尚修文回來说更有效一些。

    现在根本不需要她开口。甚至吴丽君都沒直接开口。刘院长已经自动将事情安排妥当。她再怎么不是滋味。也当然只有叹服与感激的份了。

    吴丽君先回了家。这边转院手续很快办好。一位副院长亲自等在市中心医院住院部门口。马上安排甘博住进了一个放了一张病床、一张陪护床位的单人病房。邱教授也赶了过來。翻看了从三医院转來的病历和检查报告。告诉他们。他认为那边医生做的诊断基本沒什么问題。至于下一步治疗。还得再做几个相关检查。再确定治疗方案。

    邱教授走后。甘博显得十分不安:“璐璐。是不是我病得很严重。要摆出这么大阵势。又是转院又是找专家的。”

    “爸爸。您别乱想。这边条件比较好。有利于您尽早康复。而且璐璐到这里也很方便。她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到处乱跑。”

    尚修文含笑安慰岳父。他一向有让人镇定信服的力量。甘博倒安心了一些。却又想起了什么:“单人病房一定很贵。沒必要花这个钱。换普通病房就可以了。你们马上要生孩子了。不能浪费。”

    “爸……”甘璐努力克制着情绪。“钱的事儿不用您操心。修文……他刚换了工作。现在收入不错。我们负担得起的。”

    安顿好父亲。王阿姨送他们出來。一脸的欲言又止。甘璐只觉得腰酸背痛。身体乏力而沉重。几乎站都站不直。却不得不停住脚步:“王阿姨。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王阿姨嗫嚅着:“璐璐。你爸爸的情况。你跟我说实话吧。让我也好有个底。”

    “我沒瞒着您什么。医生说的话您都听见了。明天他再來检查。您可以在旁边听着。”

    王阿姨一脸愁苦:“我以前那个老公得的是肺癌。我伺候了他两年多。我不是怕苦怕累。只是实在不想再眼看着……”

    尚修文马上握住差不多要发作的甘璐的手。打断了王阿姨的话:“王阿姨。您多虑了。爸爸这个病是肝硬化。不是不治之症。目前给他做治疗的是国内有名的专家。他说得很清楚。最重要的是调养。保持心情愉快。您的照顾对他來讲很重要。如果您先往坏的地方想。爸爸就更沒信心配合治疗了。”

    他的说服力显然对王阿姨同样有效。她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们明天都还有工作。赶紧回去吧。”

    “璐璐明天要上班。我明天早上会过來的。您也早点儿休息。有什么事。马上打我们的电话。”

    尚修文紧紧握住甘璐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别为王阿姨说的话生气。她只是害怕了。你现在得调整好心情。否则……”

    “否则会对孩子不好。我懂。”甘璐有气无力地说。

    尚修文沉默一会儿:“我更关心的是你。璐璐。你额头上是怎么回事。”

    她漠然地说:“不小心撞到床头柱子上了。”

    “太危险了。明天就搬回去住。不能再这样了。”

    甘璐沒有回应。她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走路也有点儿脚步飘浮。尚修文似乎意识到了。伸手揽住她。她不由自主将一部分身体重量交到他的手臂上。

    两人走到停车场。正要上车。甘璐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拿出來接听。是她妈妈陆慧宁打來的电话。劈头就问她:“璐璐。我听你秦叔叔说。修文出任了旭昇钢铁公司的董事长。而且还是那边的大股东。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对他的情况到底清不清楚。”

    胸口的烦躁不安和身体的极度不适搅在一起。甘璐语气很冲地说:“我不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好了。你又不是沒给他打过电话。”

    以前甘璐虽然跟母亲不亲近。偶尔还有点儿不过份的冷嘲热讽。可是从來沒这么出言不逊过。陆慧宁一怔之下。顿时也火了:“你现在了不起了啊。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你真当我是前世欠你的吗。我是怕你傻乎乎吃亏上当。你究竟知不知道好歹。”

    甘璐的眼泪一下流了出來。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不知道好歹。我就是……”她哽咽得语不成声。完全沒法再说什么。尚修文沒想到她突然失控。一手搂住她。一手拿过手机:“妈。爸爸生病住院了。璐璐现在心情不大好。回头我再让她给您打电话。”

    他正要说下去。却发现甘璐捂住腹部。从他手臂中滑了下去。蹲到了地上。他大吃一惊。一把抱起她:“璐璐。怎么了。”

    “痛……好象出血了。”她断断续续地说。

    尚修文一下脸色惨白。马上抱着她转头跑进医院。

    甘璐很快被送进妇产科。尚修文焦灼地守候在外面。过了好久。医生出來。一脸的遗憾:“胎儿恐怕沒有保住。”

    再次赶过來的吴丽君仍然保持着镇定:“有什么症状。”

    “已经不是先兆流产。到了难免流产阶段。出血量明显增多。宫颈口扩张。一部分胚胎组织堵塞在宫颈口内。”

    尚修文声音干涩地问:“我妻子有沒有危险。”

    “目前暂时沒有危险。必须行刮宫术清宫。肌注缩宫素以减少出血。”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修文。这只是做完当场能离开的一个门诊小手术。让医生清宫止血以后。你再进去。否则她情绪波动。出血会更多。”吴丽君制止了他。示意医生去准备手术。

    “吴厅长。她的确情绪很不稳定。有点失控了。刚才检查时都不配合。”医生为难地说。“我觉得需要注射镇定剂。”

    吴丽君点点头:“好。动完手术后。记得提取胚胎组织做病理检查和染色体分析。把报告直接交给我。”

    尚修文机械地在护士拿出的手术通知单上签字之后。颓然坐倒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候着。

    吴丽君是医生出身。从政前有丰富的临床经验。见惯病痛生死。并不为里面进行的小手术忧心。她只担心地看着尚修文灰败的面孔。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坐在这里的这个年轻男人是她的独生子。她一向忙于事业。休完产假后。就将他交给了保姆。一直沒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每次认真打量他。都吃惊于他的快速长大。有点儿惆怅又骄傲的感觉。

    如果现在回头看去。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过去的日子也差不多是弹指一挥间而已。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沒有任何青涩气息。他小时候长得像她。现在相貌仍然带着她的影子。气质神态却越來越像他的父亲。

    一想到去世的丈夫。她心跳就加快了频率。而且节奏有些紊乱。她只能在尚修文身边坐下。让自己平静下來。几年來她都是这样。在尚修文的敦促下。她做了详细的体检。排除了心脏病。只能归结于心理因素。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痛。也知道儿子的痛。在他们共同的亲人去世后。他们几乎是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相互关心着对方。却似乎还是沒有办法亲密相处。尽情诉说以卸下重负……至少在这个方面。他们完全了解彼此的骄傲。宁可选择各自背负下去。

    她仍然是那个对人对己要求一样严格的领导。可是已经沒有了事业上的野心。只满足于尽职尽责将份内工作做好。但是她知道儿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希望他就那样颓废消沉下去。更不希望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可是。她从來不擅长劝解。尚修文更有他的固执。能够在不动声色之间拒绝所有人。

    听到尚修文突然说他打算结婚。吴丽君大吃一惊:“你不能玩闪婚。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要慎重。”

    尚修文好笑地摇头:“我和她认识交往快两年了。怎么说都不算闪婚。”

    他简短介绍着女朋友的情况:24岁。一所中学的历史老师;父母早年离婚。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父亲是纺织厂工程师。退休在家。

    “这女孩子年龄并不大。怎么会愿意这么早结婚。”

    “她并不想结婚。可是我得求婚绑住她啊。不然她迟早会不要我的。”尚修文半开玩笑地说。

    吴丽君向來沒什么幽默感。皱眉说:“我觉得应该等她年龄大点儿。考虑成熟一点儿再谈婚姻。这样才会稳定。”

    “她很成熟理智了。跟年龄沒有关系。而且只有对着她。我才觉得。结婚。生一个孩子。有一个家庭。是一件很值得尝试的事情。”

    尚修文突然提到孩子。母子二人眼神相碰。马上都移开了视线。

    吴丽君并不是一个琐碎絮叨的女人。虽然有满腹猜疑。也不愿意再盘问下去了。只是说:“带她來跟我见个面吧。”

    坐在吴丽君面前的甘璐看上去相貌秀丽。文静大方。虽然在她一向能令下级不敢对视的目光审视下。也表现得很镇定。沒有一点儿怯场。不是她一向厌恶的举止招摇、感情轻浮外露型的女孩子。

    但这不是重点。吴丽君看向尚修文。只见他给这女孩子布菜。目光温柔。而她抬头与他目光短暂相接便移开。那个一闪而过的笑意同样温柔。

    吴丽君想。这女孩子虽然说不上出色。但对儿子的影响却无疑是积极的。尚修文明显喜欢她。并愿意与她过正常的生活。这已经很让她安慰了。

    她仍然不放心。找人调查了一下甘璐的家境背景:她就读师大。在学校表现良好;毕业后进文华中学教书。是个称职而受学生欢迎的老师;父亲甘博身体欠佳。每天的消遣不过是和邻居打打小麻将;她母亲早已改嫁。彼此之间很少來往;她家再沒什么亲戚在本地。

    吴丽君既然断绝了求上进的念头。当然也无意拿儿子的婚姻做筹码。进一步编织关系网。有同僚听说她有未婚的儿子。流露出给他介绍门当户对人家女孩子的意思。她全都断然谢绝。她不愿意再直接插手儿子的婚姻。勾起他的记忆。她更关心的只是对方不可以再给尚修文带來麻烦与耻辱。甘璐这样简单的家庭结构让她觉得很合适。

    以吴丽君感情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与儿子尚且相处得疏落。当然与儿媳更保持着距离。不可能亲密。好在甘璐性格沉静。似乎也沒有任何与人亲近的企图。同样满足于这种有礼貌地相处模式。

    吴丽君只是严格。并不挑剔。如果有人一定要问她。她会坦白承认。她对儿媳基本满意。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会视儿子为自己所有。嫉妒儿媳的守寡婆婆。这个评价完全不带她个人的好恶色彩和感情因素。而是建立儿子对婚姻的反应上。

    她能清楚看到。尚修文越來越摆脱昔日那种让她担忧的状态。神态开始明朗。看向妻子的眼神更是温柔。儿子的幸福让她放心了。

    然而。现在甘璐的意外流产。似乎再度勾起了尚修文惨痛的回忆。她不能不心疼担忧。

    手术持续时间并不长。医生走了出來:“吴厅长。手术已经完成。您的儿媳睡着了。最好不要吵醒她。我让护士把她移到单人病房。那里很安静。”

    吴丽君说:“留院观察一晚再说。辛苦了。”

    尚修文马上走进了观察室。只见甘璐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双眼合拢。头歪向一侧。不知这算是熟睡还是昏迷状态。他走过去。替她将一绺头发拨开。露出额头上那块触目的青紫撞伤。手指轻轻覆盖上去。只觉得一片冰冷。

    吴丽君随后进來。皱眉看着他:“修文。别想太多。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恐怕璐璐不会再肯给我机会了。”尚修文沉声说道。

    “胡说。这次流产又不是你的责任。她有什么理由怪你。”

    他沒有答话。隔了一会儿才说:“妈。您先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陪璐璐。”

    吴丽君走后。尚修文在床边坐下。握住甘璐一只手。只见这个他熟悉的纤细的手因失血而冰凉。原本闪动着光泽的粉红指甲有些泛白。他将手抬起。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着。

    他的内心充满了强烈的自责。

    当然。从知道怀孕的那一天起。甘璐就乘飞机去了w市。在震惊中得知了他对她一向的隐瞒。然后满怀愤怒地回來。他眼看着她带着早孕反应。一天天憔悴下去。却还是丢不开工作。去了j市。让她独自一个人面对她父亲的生病住院。往來奔波。

    这样身心疲惫、心力交瘁的重压之下。他又怎么能说。她的流产不是他的责任。

    更重要的是。甘璐刚刚表示出愿意看在孩子的份上与他和解。孩子便失去了。他不能想象以后她会怎么对待他。

    一想到那个孩子。他心头抽紧。喉头堵得几乎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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