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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霍山有女初成长

小说:美人计之毒心尤物作者:书写一段文字字数:39431更新时间 : 2017-03-14 22:23:34
夜静谧,吵闹的鸟虫好似在一夕之间消失不见。

    微微的风刮过及腰的墨草,带起草木惯有的清香,挂在门口的拂尘随风逐流,犹如白丝飞扬。

    就在拂尘飘起的那一刻,黑影飞身进屋。屋内很简陋,里屋和外屋用一面屏风隔开,外屋仅有一个方形桌椅孤单的在黑暗中站立。

    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勾起的嘴角昭示着她似乎在做着一个美梦,沉醉其中。黑影定定的看了小女孩一会儿,胸口那一股躁动越发明显,就像是一颗羽毛在扫着心,撩拨起发自本能的狂热。

    他着了魔似的走了过去。

    木白白做了个梦,梦见嫁给了腓腓,正把人抱在怀里呢,腓腓突然变成了一块冰,她心思冰腓腓也是腓腓,不能放手,结果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然后她就冻醒了。

    半睁睡眼,勉强可以看清一个男鬼压在她身上。

    准确的说是个冤鬼,阴凉的长发散进纤细的脖颈上,又痒又潮,不自觉就勾起鸡皮疙瘩。她揉了揉眼睛,意识彻底回归,认清楚了自己现在处于腾蛇所说的良家妇女被坏人强迫的戏码里。只是她是被强迫的那个,对方不是人。

    瞧着对方一脸幸福的抱着自己,木白白一面感叹自己多少年没被鬼压身了,一面讪笑想将鬼推开:“那个,大哥啊,人鬼殊途,秦晋之好什么的怕是不行。”

    男鬼舔了舔舌头,目光专注的盯着木白白,炯炯有神的眼睛叫人不禁打个寒颤。对于这种目光她并不陌生,甚至能补脑出冤鬼的心思:这身子上浓郁的灵气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吞其骨吃其肉才是最好的等等等。

    越来越冷,想起以往的经历,估计是在被吸取灵力。她清楚自己就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可问题是她的灵力是那么好吃的么?遥想她五岁上霍山,窥视之妖魔鬼怪不计其数,可有腓腓在谁敢懂她一下,反倒是叫她仗着腓腓威名将满山鬼怪欺压了个遍,任谁也不敢抱怨半个字。

    瞧着还在孜孜不倦吸取着自己的冤鬼,白白有些焦躁了,阿绕怎么还不来?难道自己打雁终被雁啄眼,要被个小小的鬼怪欺负的不能还手,若是传出去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决定先自救一下,到时阿绕迁怒也好有说辞:“你知道我是腓腓养大的么?!”

    男鬼一怔,木白白见有效果喜出望外,刚欲再说,就听“碰”的一声。她只觉得身上一冷,被子消失不见,紧接着一声闷哼传来。

    漆黑的夜中一道倩影立于床前,自带光亮。蓝衣泛着流光,乌黑的发好似上好的绸缎散在背脊上,飘渺出尘,如谪仙落世。

    谪仙回过头,阴森森道:“别以为在心底默默地夸奖我我这回就能放过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木白白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告诉他。”这满山的鬼怪谁不知道她的名字,还用得着亲自告诉?

    木白白支着下巴,一副我在欣赏腓腓美姿行的样子,心里则是暗暗琢磨:阿绕越来越厉害,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么一想,她有些心虚的扭开头,但转念又一想,要不是他总去喝花酒自己至于么?于是一挺胸,又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腓腓懒得理她,将凉玉碗中的暗香酒一饮而尽,寒香四溢,锐利的视线在悄悄往门口爬的冤鬼身上打了个转,指尖绕光缠绕轻轻一撇,蓝光幻化出一条狸首冲着冤鬼就奔了过去。

    纵然腓腓久不修炼,但仙人到底是仙人,随随便便一挥手都够妖鬼吃上一壶。小小冤鬼法轻言微,立刻感到魂飞魄散的压力,面上苦色,只差没把自己不该被灵力所诱惑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冰冷的气息就在背后,冤鬼无法,干脆的回身一跪,哭嚎一般的声音道:“腓腓大人饶命!是腾蛇大人叫我来的!请您去有重事商议。”

    狸首停住了。

    腓腓动了动尖长的耳朵,银色绒毛上有一绺为红直达耳尖,看起来十分妖异。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果断摇头:“腾蛇找我准没好事,不听。”

    狸首继续狞笑着向冤鬼冲过去,速度之快带起空气中的波动。冤鬼尖叫:“腾蛇大人说和木白白有关!”

    腓腓恍若未闻,我拿灵芝仙桃喂养大的姑娘是你这小小冤鬼能吸的么?

    木白白攥着拳头控诉:“他还没说呢,要让他说完再叫狸首吃了他啊!你没听他说和我有关嘛,阿绕一点都不关心我……”

    “现在睡觉,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想跟土地公公似得?”腓腓把被子扔到木白白脸上,依着他对腾蛇的了解,那种性子恶劣的家伙有了什么大事自然是要亲自说出,这才好把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好能乐上一乐。

    白白一听睡觉二字眼睛一亮,从被里爬了出来,期待的问:“阿绕陪我睡么?”

    腓腓抽出腰间折扇,挡住俏丽的面孔,如水般的眸子微微翘起,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晚上是孩子睡觉的时间,至于我自然该去大人去的地方。以后不准在四处闯祸,害得我喝酒喝一半就要往回跑!”

    最后一句话变得飘渺,一阵浓烟涌入,泛起微波,话音一落,木屋内除了木白白再无他人。

    木白白咬了咬下唇,倒在床上,不高兴的呢喃:“阿绕真讨厌,我已经十四岁了,前后已经不一样了!”

    是不是自己在见到他那年是个小孩子,她在他眼里就是一辈子的小孩子?越想越睡不着,白白干脆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左右霍山上鬼怪不少,若是有幸遇见一个陌生的,必然视自己做盘中餐,不怕阿绕不回来。

    今夜星光惨淡,天空好似蒙上了一层黑布,勉强露出点点暗淡的月光,叫木白白好生不爽,只因她虽然看得见妖鬼却到底是个人,还是个小女孩,对于黑夜有些天生的恐惧。

    树影婆娑,层层叠叠的树木遮挡住了去路的模样,漆黑的一望不见底。茂盛的枝叶被风吹的乱舞,倒影在地上忽进忽退,神秘莫测,让人望之却步。

    突然漆黑的林中迸发出一双发着金光的诡异眼睛,眼膜上缓缓的划过精光,就像是一颗宝石镀上光芒,霎时间光芒照亮林子。

    白木木被唬了一跳,退后半步,琢磨着这是什么妖怪,有几分眼熟,但任凭搜遍脑海也想不起来。她仗着一有危险腓腓就会赶来,倒也不是很怕,还大起胆子走过去看。细长的身躯半蹲,粗短有力的前爪扣着地面,充满爆发力的身形似豹,呈赤红色。

    白白一怔,是野兽么?

    紧接着就见那东西抬起头,一双金色琉璃眼闪寒光,额间一只红角凸出,五条尾巴用力抽打地面,张嘴大吼,发出的却是锵锵的声音。

    瞧着那双爆发力极强的双腿,木白白不由自主想起了腓腓刚才的迟到,咽了下口水,赔笑道:“我不知道豹子大哥在这,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蹑手蹑脚的转身离开,自然错过了豹子眼中那玩味的笑。

    “你说谁是豹子?”低沉的男音响起,准备溜走的木白白背后一凉,又听他说:“我这么容易被人忘记么?不如我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有没有我的记忆好了。”

    木白白干笑着转回身,“像您这么威武不凡的人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只是我这个人一紧张就什么都记不起来,您又器宇轩昂,我看见就更不会说话了。”

    她脑子飞速旋转,奈何就是没有这位仁兄的记忆。按理说这么丑的东西,若是见过她应该有印象啊。

    豹子老兄用锋利的爪子刨了刨地面,平整的青石板地面被挖出一个深深的坑,“爪子这些年不怎么用都不锋利了,果然东西得磨一磨啊!”

    木白白在心里把那个青石地面换成了自己,想起有次用筷子插豆腐的事。万事果然有轮回,这么快就轮到自己成那块豆腐。她背抖得更厉害了,立刻把腓腓抛了出去。“呵呵,这位大哥好厉害,和腓腓一样厉害,你知道腓腓的吧,我就是他养大的。”

    “我该怎么吃了你呢?先把头颅咬开吧。”豹子老兄寒光一闪,弓起身子纵身一跳。耳边呼啸而过,木白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压在了底下。

    泛着寒光的爪子微微一动,青丝瞬间滑落。看着距离自己脖颈不足一尺的有力四肢,木白白咽了口唾沫,难道自己就要这么死了么?

    不行,若是自己死了,将来就会有人住她的小木屋,欺负她的小妖怪,还吃她的阿绕豆腐。

    “你怎么会没听过?腓腓他就是他就是……”木白白一怔,发觉根本就说不出来腓腓是什么。对腓腓的认知只停留在衣服洗的干净,饭做的好吃,小妖怪都怕,除此之外相处了七年,她对他一无所知。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和一个陌生人一起住了五年?她是不是太奇葩了!然后她转念又一想,自家爹爹还不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自己交给腾蛇,可见不靠谱这种东西是遗传的,怪不得自己。

    命在旦夕都能走神,豹子老兄表示这家伙一点都没变,威胁人威胁到他这种地步真憋屈。恶狠狠的瞪了木白白一眼,豹子老兄气呼呼的说:“不如说说看你还认识谁?若我认识说不准就放了你!”

    这还能讨价还价?木白白犹疑,奈何自己小命在别人手里呢,也只好掰着手指数了一数。比较厉害的也就只有一个,虽然他在刚刚派了个冤鬼过来差点吃了自己。

    “那个,你认识腾蛇么?”第二章养在山间都想吃

    白日的霍山与晚上的神秘莫测截然不同,绝壁万丈,横空屹立,令人叹为观止。

    不知道名山是不是都需要浓雾来添加仙气,霍山上云烟笼罩,峰露石尖,身处其中仿若云在下,峰在上。

    万山隐隐,千山攒翠,云低雾霭,岭似象驰。山脚霍山县了然在目,恰似世外桃源,安泰祥和。

    然而生在安然的霍山县,又养在可以解忧的腓腓处,木白白的身心还在遭到摧残。

    “木白白你个混蛋居然真的忘了我,是谁说等我长大了就嫁给我的?”壮汉一脸哀怨,眼角微微有泪光,表情做的极为巧妙,指责中带着一丝悲伤,悲伤中带着一丝希望,若是换一张脸必定能做到我见犹怜的地步。

    木白白虽说姓木,但绝不是个木头,一接到这黝黑大汉的控诉,鸡皮疙瘩立刻掉了一地,直往腓腓怀里钻。

    白驹过隙,光阴荏苒,这话听牧之说过许多次,但都没当回事。任谁跟着腓腓这等不把时间当回事的仙人九载都会跟着藐视时间,直到今日见到故人,木白白才惊觉一别三载,兄弟你吃激素了?

    腓腓一向不凑热闹,除了忘尘里几乎不去别处,木白白自然没机会出去长长见识,所以记忆中妖怪比人多,但她到底是人,相熟的妖怪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像狰这等相处三载的少之又少,记得也就格外清晰。

    那年她八岁,突然多出一个弟弟很是新奇,带着狰上山下水好不自然。那时的狰大约是到她脖子那么高,白白嫩嫩,眼睛特别大,还是金色的,眼睫毛也长,像把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乖得不得了。后来有一天腓腓说狰是奇兽,需要出去历练,自有有一番机缘等待,木白白无奈只好挥泪别故人,在之后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恋上了腓腓,把故人也就抛到了脑后。

    但美好的记忆还是好的,偶尔也会想起一二,尽是那个白嫩跟包子一样的身影。但是,谁能告诉她那个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她的小弟弟为何变成了眼前这个张口就要吃她脑髓的……大汉?

    事情还得回到三天前的夜晚,豹子老兄向后纵身一跃,周身三米瞬间升起尘土,待风暴落下,一个健硕的身影走了出来。

    木白白麻利的爬了起来,作势就跑却被法术定住。壮汉瞧了木白白好一会儿,麦色皮肤上突然出现了类似于委屈的神色:“我吃了一味灵药,提前进入了成年期,人形自然随之变化,可没想到姐姐这就不认识我了……”

    这真的不怪木白白,纵然相处三年有余,可她没见过狰的本体。

    小时后的狰很害羞的,也不知从哪听说兽型是裸体,所以从不肯裸奔……木白白嘴角抽搐,脑中胡思乱想:认识才奇怪,这简直就是两个人。母亲我有负你的嘱托,没把弟弟看好,叫他吃了乱码七糟的东西,我无颜面对你啊!

    想到初见狰的时候,在看看眼前的壮士,木白白的心在流血。

    认识狰那年她八岁,正是人狗都嫌的年纪,漫山遍野的妖怪,珍稀的奇珍异草,哪个没遭过她的毒手?纵然有腓腓撑腰,可到底有妖意难平,想了个毒计偷偷找到了九头鸟。

    说起九头鸟,不由得让人骂上一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九头鸟本是天上神女女岐,不知怎么的对人界男子一见钟情,褪去羽衣化为女子与其结秦晋之好。可男子多是负心人,在女岐三次产女后终于厌烦,转而娶了其他女子,生九子。女岐心灰意冷,穿上羽衣离去,但因无子,留下执念,四处寻找人类孩童养大,致使许多人家母子分离,天帝得知后震怒,下旨剥去女岐神格。

    至此女岐母女分离,丈夫厌弃,神格被剥,怨念使然堕入魔道,日日哀鸣寻找自己的女儿。骤然听说自己的女儿就在霍山上,女岐大喜过望,彼时腓腓恰好外出,自然轻松带走。待他回来得知后大怒,当即赶赴天庭,也不知说了什么,天兵天将差点将天地翻了个转儿。

    腓腓许下重诺,只要有人能替他寻回木白白,他便许那人一诺,便是翻天覆地也行。

    至此神魔鬼怪尽是得知霍山腓腓丢失一女,若寻不回,四海翻涌,天地不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三个月后,一个奇兽找上来了,他说木白白就在章莪山,这奇兽便是狰。

    话头一转,说起木白白。女岐为了不吓着女儿,从木白白醒起便化作了人形,十八九岁的模样,披着绸缎样的黑发,杏眼明仁,额间一抹火焰,好似仙子,所以对于这个一心叫自己开口唤她母亲的女子,木白白也没有太多恐惧。女岐身边跟这个小不点,同样也化作人形,脸肉嘟嘟的像个包子,十分可爱,木白白从小就没有同龄人玩耍,这一下见着狰可是开心了。女岐很欣慰,然而欣慰没多久就开始变得发愁,女儿不吃饭,只是重复一句话:“我要见腓腓。”

    彼时木白白还年幼无知,没弄清楚自己那点小心思,所以还唤阿绕做腓腓。对于她来说,这女岐拿来的东西还不及腓腓用一个手指头做出来的好吃,所以她拒绝吃东西。

    女岐认准了木白白就是她的女儿,很心疼,又见她的养子吃得很欢,所以压根就没往东西不好吃处想,只是变着法的逗木白白开心。可开心是开心了,奈何还是不吃东西。

    不过在犯愁了一天以后,饿了肚子的木白白便不再挑食,只是这回她吃饱了就哭,哭累了就睡,于是女岐就越发的犯愁和心疼了。

    她觉得是因为这山上是妖怪居住的地方,女儿是人不喜欢,所以嘱咐狰照顾好姐姐,她下山去弄些适合人类的东西。狰欢快的答应了,然后母亲就在也没回来。

    章莪山向东二百八十里有一座山,唤作长留山,山上长着漂亮的花,有些各是的美玉。山中野兽都长着有花纹的尾巴,山中鸟都长着有花纹的头,在这一片祥和之地,住着一位神君,白帝少昊。

    木白白被拐时间闹得很大,少昊自然也是知晓,他与腓腓又有一段干系自然不能见之不理,乍然一见那掳走人的九头鸟二话不说,直接拿下压往天庭。

    当狰得到天帝要将女岐劈万道雷劫,在永世镇压在阴寒之地时,顿时六神无主,哭够了的木白白开始出主意,“你把我送回去,我保证你和她的平安。”

    那时狰的人形还是个奶娃娃,咬着红润的小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木白白是个信守承若的人,既然答应要放了女岐自然不会反悔,她去看女岐的时候女岐被关在天雷阁里,一道道天雷劈在身上女岐犹自不觉,幻化成人形一味的冲着木白白笑,末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孩子玩的拨浪鼓,颤巍巍的想递出来,结果一道天雷下来连个粉末都没留下。

    现在想想木白白都极为惋惜,这可是自有记忆以来第一个人送她玩具。

    不过虽然这个玩具没接到,倒是收到了一个别样的玩具。也就是眼前这个壮汉,昔日的正太。木白白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人被融合成了一人。壮汉扭捏的晃了晃肩膀,无限娇羞的开口:“当日离开是因为我觉得太过弱小不能保护姐姐,如今已经成年,自会陪伴在姐姐身边。”

    一口唾沫卡在喉咙里险些淹死木白白,她记得小时候的确是喜欢狰一副欲说还羞的内向样子,但前提是他是一个小正太,如今一个壮汉做这般样子,实在叫人……委实有些接受不住。

    白白道行浅,对此活了千万年的腓腓很是淡定,他淡定的喝酒,淡定的吐了壮汉一身,淡定的赔了声不是。

    壮汉很是气愤,气的眼角都红了,颤着手指点腓腓:“这话我说了三遍,你吐了我三遍,你一心在姐姐面前折辱我到底是何居心!”

    腓腓优雅的擦了擦嘴:“居心不敢当,只是听闻笑话,一时难以自控。”

    狰对腓腓还是很忌惮的,纵然这般也只是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的望着白白,盈盈烟波犹如西湖乍暖,雾气横生,只是木白白趴在腓腓怀中,自然是错过了这一幕。

    自从她有了那点心思以后,腓腓就拒绝与她同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自然是噌噌噌,找个舒服的姿势闻着腓腓的体香,简直是乐不思蜀。

    若是往常,腓腓早就拽着她的后脖颈扔到一边去,只是今日难得听了几个笑话心情好,也就由着胡闹,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笑意,淡然的望着狰。

    只是这淡然中,怎么都夹杂了一丝得意呢?

    狰瞧着两人仍不死心,道:“姐姐,这霍山上多没意思,不如你与我下山,我陪你玩乐,人界的东西千奇百怪,可好玩啦。”

    人界?这有点勾她的心了。

    腓腓不爱外出,木白白自然也跟着安分,活了十四年,每日见着的除了腓腓就是妖怪,人界的东西也仅仅是听牧之说。

    牧之说,人界有好多好多的美食,有好多好多的玩具,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只需她下了山,便在也不想回来了。

    不回来?她望了望腓腓,使劲蹭了蹭:“不去,我才不去没有阿绕的地方!”

    狰算是看明白了,定然是这腓腓趁着自己离去,给姐姐下了毒,娘说了,情字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天大的毒,唯一的法子就是一直毒下去,一旦断了这毒,人便成了行尸走肉。他愤怒的看着腓腓,却也无可奈何,临走时道:“姐姐若是什么时候不想再霍山了,便来章莪山找我。”

    第三章你是树儿我是鸟

    木白白会不想再霍山待着?怎么可能!

    清风拂过,纯白洁净的花瓣犹如雪花纷纷落下,发丝夹雪,优雅如画。梨花落入酒盅中,晃了晃,一饮而尽。

    对狰的话腓腓嗤之以鼻,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一点,木白白终究是凡人,不能再霍山上呆一辈子,况且已经十四岁,在人界都能寻觅夫家了。

    月色长衫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一个直挺的脊背以及微窄的束腰,墨发永远那么柔顺,如瀑布倾洒,隐隐散发着兰花的味道,让人不禁想要埋在颈间细细品味。蝶翅般的睫毛一颤一颤,低垂眼帘,望着白玉般手指握住的酒盅出神。

    想到嫁人二字有些头疼,他是个男人,又是个妖怪,对于教养孩子自然一窍不通,纯粹是不叫她冻着饿着,连字都是她自己认识了个孤魂野鬼学的。

    这么散养出来的女孩子,不温柔不端庄,怎么嫁人啊?

    彼时他琢磨此事,忘尘里太过喧嚣,反倒是梨花林中是个休息的好地,千树万树梨花常年盛开,宛若冰雪堆砌,在浮躁的心都静了下来,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好了,毕竟若不是她喜欢,那些凡夫俗子又怎么配的上自己精心饲养的女孩呢?

    这么一想心情大好,他决定早些回家,捏起法决飘身而去。谁知这一路乘风而行,就见草地上绿草摇曳,两个身影并肩而坐,一人一鬼,那人正是木白白,至于那鬼,他也认识。

    自从木白白懂了心思,腓腓便夜夜睡在忘尘里,前者为了将他引回来,四处寻找脸生的妖怪求得危险,与牧之便是这么认识的。

    可牧之是个痴鬼,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朋友,腓腓又见他没危险,也就由着她来了。

    随手捏了个隐身决,他便靠着大树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年轻时风流浪荡,在外一女子有我血脉,无奈我妻子系出名门,不容我将烟花女子带回家,我只好将那人转赠族亲,后生下一子,我私下常去探望,为他取小名阿宣。他好学聪慧,我怕他步我后尘,临终前将他送入庐山读书,如今也不过十五岁,必定是没娶人家。你持我言去找他,他必然不敢负你。”

    原来是在推销自己儿子。腓腓顿时觉得有意思,含笑在大树上划出五道锋利的爪印,自己都没操心她的婚姻大事呢,便有人帮着管了。

    木白白呆愣了一会才明白这是在给自己找相公,不禁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要嫁给阿绕,非他不嫁。我喜欢他,情就是要从一而终的!”

    虽然觉得木白白有窥视他的心思是不对的,但也不由称赞一句好眼光,什么聪慧好学,哪里比的上他一点?至于后面那句,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谁叫她还小,说出的话都叫人不信任。

    原本心思着那痴鬼能知趣些,没想他竟然伸手在木白白的头上揉了揉,怜惜道:“我听你说过几次他,既然你说你幼年上山他是青年,那如今你十二岁,他也当三十好几,却仍旧独身一人,相必是心中有人且爱极了。更何况他大你二十好几,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接受了你,他的生命也没法为你停留。当你还是妙龄时,他已经入不惑,向天命迈进了。你不该留在荒山野岭虚度一生。山下是个热闹的天地,你又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完全可以看尽山河直至疲惫,遇一心仪人结白首之约,相夫教子。在无事时与好友出门玩乐,踏青郊游,或者沏一壶暖茶,坐在暖阁里与闺中密友谈天说地,家长里短。”

    这一段长长的劝慰清晰的落入腓腓的耳中,不由嗤笑,她能见鬼怪与鬼怪相熟,根本不是一般的女子,竟然连这点都没意识到,简直就是傻子,看来以后不能让木白白和他一起玩了,会被带傻的!

    他刚欲带着木白白离开,就听她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呆在这霍山上,就呆在阿绕身边,我的生命里始终存在阿绕,真的没法想象离开他的生活……”她支着下巴,神色迷茫。

    纵然没有父亲母亲的照顾,腓腓却是包揽了父亲母亲的职责,件件为她考虑,这般照顾周到,难免叫人产生错觉。

    微风拂动,树下的腓腓衣决翩翩,银白的的青丝随风舞动,遮去了他的神色,便是那纤长的睫毛,也遮住了眸子里所有的情绪。

    他独自生活上千年,骤然多出这么个孩子,一日一日的亭亭玉立,难道他就不会产生错觉么?

    唯一的局外人,牧之沉默了半响,道:“有些人就是在眼前所以才会不珍惜,如果你离开了说不准还会发现你很重要呢!”

    木白白眨眼,“真的?”要是能叫阿绕喜欢自己,那什么方式都得试试不是?

    “假的。”一声极冷的声音打断。一阵踏雾涌来,隐约的身影渐渐显出轮廓,寒星般的眸子一撇,勾起人心底的凉意。腓腓双手插在宽大的袖袍里,缩地成寸,不过眨眼间他便到达两人跟前。

    牧之虽然早就料到能在妖物环绕的山中带木白白生活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但还是被阿绕这一手唬住,怔了好半天才拱了拱手,“这位……仙人……”

    腓腓看也不看牧之,一把抓住木白白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晚都不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木白白被拽着从地上爬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拍了拍身上染的土,怯声难掩欣喜:“我以为你今夜不回来了!”

    听到牧之的那些话,明明已经快气炸了的腓腓看着木白白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没了气,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青玉折扇,在她头上一敲,“我回不回来,你都要回去!”

    木白白扯住腓腓的衣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道:“那阿绕今天还去么?”

    腓腓:“被你扰了兴致,哪还有心思玩乐,罢了,随我出去走走吧!”

    “真的!”这还是腓腓第一次主动太带她出去,白白高兴坏了,扯着衣袖不松手。

    腓腓扬了扬下巴,不屑的瞥了眼牧之,手下一摆,浓雾涌起,消散无人。

    已入深夜,两旁道路灯火通明,叫卖不断,街道上一股香味沁人心脾,勾起食欲。路上行人笑声如雷,容貌……诡异,饶是木白白自认见过不少妖怪都不禁咂舌,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丑?都是妖怪,为什么阿绕这么好看?

    木白白扯着腓腓的衣角,很快就忘了没和牧之告别的事,左右张望着问道:“这是哪?”

    “鬼市!”

    她紧紧贴着腓腓,咽了咽口水,道:“阿绕,他们看我的目光好奇怪啊!”

    腓腓抱肩,道:“因为你通身灵气,是妖怪的补品,一些落入歧途的道士也会把你做成丹药吃了。”

    木白白被吓得一缩脖子,颤声道:“那……那咱们来着干嘛?会被吃了的!”

    他看着流着口水却不敢靠近的厉鬼,道:“他们怕我不敢吃你。”

    “阿绕这么厉害!”木白白听罢一喜,快步回身扑了个满怀,用白嫩的小脸使劲蹭了蹭腓腓的胸膛,眼巴巴的问:“阿绕会一直保护我么?”

    腓腓勾起一抹摄人的笑容,爽快的点头:“只要你乖,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对于妖类来说此时还不到深夜,一些大妖怪没来,小妖怪也就四处玩乐,而在妖怪当中,越是低级的妖怪越是丑陋。

    腓腓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堂而皇之的吓唬人,不过若是被那损友知晓了,保不准就是一通嘲笑,所以吓唬完了白白之后,就回了家。

    彼时天空昏暗,群星暗淡,天空中没有一丝风,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腓腓点上香烛,在倒上一碗冷相四溢的美酒,人生其实一个快意能形容的么?可偏偏多出一个小尾巴。

    腓腓揉了揉头,“你怎么不去睡觉?”

    “阿绕,你今天能搂我睡么?”木白白一身中衣,青丝散落,面上是小女孩的娇羞,烛光下更添红润与朦胧。

    随手拿起桌边的酒,腓腓饮了一口,道:“不行。”这孩子的睡姿可是越来越差了,而且随随便便就和男人一起睡觉怎么能行呢?若是腾蛇……他笑的诡异,白白和哥哥一起睡吧。没有设防、形成习惯的白白不疑有他,爽快的答应。那个没节操的岂不是……

    腓腓眼中一暗,狠狠的撂下酒碗:“不行!绝对不行!”

    木白白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跟个兔子精似的:“以前阿绕总是搂着白白睡,还给白白摸毛茸茸的耳朵,现在都不肯理白白了……”

    目光飞快掠过她胸前,他嘴角抽动:“以前是因为你还小,等长大了就只能和未来的夫婿一起睡了。”

    等在大大就披上红妆,饮下交杯酒,过着幸福甜蜜的生活,将来儿孙满堂……多好,这才是一个人类女子的幸福生活。可是不知怎么,一联想到这些画面他就有一种自己养了多年的闺女被人骗跑了的难过。这可是自己喂着山参灵芝养大的孩子,那些凡夫俗子也敢肖想?

    木白白一听眼睛一亮:“白白可以嫁给阿绕,这样阿绕就能搂着白白了。”

    “我不喜欢小孩子。”腓腓老脸一红,心中那万年不变的死水竟然泛起了涟漪,但架子总要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倒也能糊弄人。

    木白白不死心,问:“阿绕是保护我的大树么?”

    腓腓一时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木白白叫了声好,三步并作两步扑了上去,吧唧一口亲了上去,笑嘻嘻道:“我是啄木鸟!”

    腓腓僵住了,木白白见他不躲更加欣喜,抱着亲了好几下,白白嫩嫩滑滑的肌肤像是胰子一样,带着淡淡的香气,让人爱不释口,她还一本正经的说:“我在为大树疗伤。”

    腓腓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木白白,恍若无事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嗯,忘尘里也该开门了,红玉还等着我呢,走了。”说罢,人影就没了。

    木白白都没来得及挽留,不由一跺脚,不是说今日不去玩了么?郁闷的把塞在怀里的馒头拿了出来,胸大了阿绕也不留下,那是不是屁股不够翘?第四章不缠不绵偷偷溜

    却不知那头,腓腓根本就是逃走的。

    莺歌燕语,红袖添香,若有似无的暧昧在房内涌动。一个舞姬起身,优雅的倒酒,上好的佳酿如泉水细流。舞姬娇笑了笑,双手捧着酒杯坐在腓腓身边,道:“大人用酒。”

    他接过酒,一饮而尽,眼中的更加幽深。

    房内的妖精女子面面相觑,今日腓腓大人怎么如此沉寂,连对于红玉姐的敬酒都这般无动于衷?

    红玉察觉到腓腓有些不对,挥了挥手让那群女子退下,让他靠着自己,纤细的指尖在太阳穴上按了按,笑吟吟道:“大人今日待得可是够久了。”

    腓腓每次饮酒到半都会突然消失,红玉已经习惯,知晓他家养了个人类,爱撒娇玩闹,每每都会招惹一些东西,好让人回去。

    腓腓为自己倒了杯酒,神色淡然的说道:“人类,明明那么弱小,想的倒是多。”

    红玉清目流盼,媚态丛生:“查心之术本就是怕她委屈才构建的,大人不喜欢断了就是,怎么回头还要怪人家想的多?”

    腓腓懒洋洋的躺在红玉腿上:“红玉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红玉巧笑嫣然,招了招手酒壶落入她手中,她为阿绕满上,道:“说句不好听的,她不过在人世停留短短几十载,在您的庇佑下痛痛快快的过一生不是更好么?”

    腓腓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夜空,黑夜浓稠,正是妖怪欢愉之时。

    池水平静,偶尔有一条鱼跳出,溅起波浪,转瞬又归于平静。

    黑夜蒙上一层黑布,些许压抑。木白白坐在湖边,白赖无聊的丢了一个小石子,湖中泛起涟漪,水面渐渐平静,映出她的倒影,而她身边的人却是没有映出。黑衣男子在眺望远处,轻狂的剑眉化作沉稳停在眉间,眼角与额头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刻画出岁月的流转,纵然已经不再年轻,却不难看出昔日的风采。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木白白托着下巴,“牧之,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牧之去时四十有九,在加上飘荡数载,心思早就老迈,如今让他为一个小女孩开解心绪,委实不知从何说起。他想了想,决定用委婉的方式:“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你今年才十四,兴许是没到年龄。”

    木白白瞥了眼他,“你安慰人的说法真烂。”

    牧之:“……那是为了不伤你小女孩的心,看着天似乎要变了,你回去吧。”

    她坚决的摇了摇头,阿绕一去忘尘里便一夜不归,空荡荡的屋子有什么好回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停留在人间呢,要是我死了能像你一样停留在人间就好了。”死亡两个字代表着离开阿绕,而作为人类,木白白始终逃不过一劫,“人转世就会忘记前世,没了前世的记忆和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区别?”

    从出现那天起他就困在这霍山上,靠看着朝起朝落来分辨时间,毫无目的,不知所谓的……存在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似乎用在这里刚刚好。一无所知,自然无法解答白白的话,所以干脆不答。牧之在霍山上待了这么久,知晓了腓腓其妖的大名,只是不解他为何要留个人类女孩在身边,难道是因为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么想着,他看了看身材消瘦的木白白,不自觉就跑了神儿,叫一个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吃清粥小菜,的确有难度。

    接二连三的往湖里扔着石子,白白失魂落魄道:“你有过喜欢的人么?是什么感觉?他总是说我对他是女儿对父亲的依赖。”

    往事似乎都加上了一层雾气,细思不得,牧之不禁有些惆怅:“自然有,初见她不过十余孩童,我见她品貌端庄料定她会是美人胚子,所以与她母亲定下盟约,十年之后纳她为妾,十年内若不成,她便可自行嫁人。可惜我终究晚了四年,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哎,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木白白歪头:“我上次瞧着你和落头姐姐聊的也很开心啊!还感叹什么生不逢时,不然必定千金来聘。”她心里堵堵的,问:“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人么?”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一句话、一个气质、甚至某一个动作、某一件事就可以喜欢上一个人。而爱不一样,她需要很多经历来磨合,相处时间久了,激情被沉淀,幸福与艰难交叉,这样还能在一起,那便是真的爱了。”

    牧之忆起裴氏的端庄娴熟,笑了笑。结发夫妻,政治联姻,即便自己当初不喜她古板无趣,可经过几十年的磨合她早就已经融入到了自己的血脉之中。死都死了,再无执念,只遗憾当初记挂朝廷社稷,为郁郁不得志而浪迹在花丛中,辜负了她多年。

    木白白似懂非懂:“也就是说,阿绕还是可能娶我的。”

    杜牧看着她亮铮铮的眼睛,说不出话。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般对着一切都抱有幻想,始终存着一丝希望,直到世道完全的展现在自己眼前,给了自己一条二选一的道理。

    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是众人皆醒我独醉。

    长时间的沉默让白白以为他是在默认,喜滋滋的说:“腾蛇哥哥给我的书里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阿绕嘛,最喜欢喝酒了,我要是学会酿酒,说不定他就在家里喝酒而不出去了呢!”

    罢了罢了,倒不如叫她努努力,然后认清现实。年轻的时候总要做些遵从本心的事情,愚蠢也好轻狂也罢,当时是笑料,过后是勇敢。

    牧之看着笑的格外灿烂的女孩,有些同情的想,但凡是个有些良知的便不会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出手,这一腔情谊恐怕是要错付了。

    木白白是那种说做就做的人,定下以酒挽君心的宏愿又怎么能不完成呢?

    可这酿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且腓腓素来爱饮酒,其酒或浓香四溢,或冷清凉人,闻香便知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实在难为了白白。

    若说学做酒,她心中也有思量。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一语成谶,或许应当在加一句美人辅助,效果更佳。这美人成了祸水,酒却成了风雅之物,可见世道不公,只偏爱喜爱之物。

    落头氏听木白白感叹完,一一分析道:“仪狄已经作古,精卫会不会酿酒还是两说,且发鸠山远在潞州,腓腓大人如何能同意呢?”

    “我们可以偷溜。”白白做了个悄悄的手势。

    “……我们?”落头氏注意到这个副词,组织了一下措辞,说:“你还记得上次躲在木家往山上输送食物的车队里,想要下山玩的事么?”

    “当然记得。”木白白心有余悸,进去不到一炷香就被拽了出来,阿绕一面冷笑一面关了自己足足一月的禁闭,且各种妖魔鬼怪隔着窗户吓唬自己,丑陋的样子简直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心有余悸的还有落头氏,木白白不过关了一月禁闭,她却是被扔进妖界待了足足一年。垂涎欲滴,视自己为食物的丑陋面容在眼前划过,落头氏一个哆嗦,打定主意绝不参与,奈何白白根本不当她是外人,痛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们先回木家,然后在求我爹找人带我们去找。”木白白野心勃勃的说。

    落头氏:“!”

    腓腓已经记不得他活了多久,只记得在很久之前便上了霍山,起初还有些仙人下帖子与他饮酒同乐,奈何他向来置之不理。仙人自有傲骨,嘴上不说心里却不悦,不过鉴于他身份特殊,倒也没人敢来招惹,久而久之这霍山便少有仙人踏足。

    当一个奶娃娃骤然被腾蛇扔到他怀中,迷茫过后便是一堆的麻烦事,不耐之下他便下了个查心之术,从此人类女子的那点小心思便日日浮现在心头。所以当女子打定主意要借着输送食物的队伍偷溜回木家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

    腓腓从不把木白白那点小心思放在心上,自幼与他生活在霍山上,除了腾蛇与妖类鬼怪在未接触其他人,产生喜欢的错觉也不奇怪。他摇了摇尾巴,琢磨着要不要让她借着机会下山,接触一下其他人,毕竟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山上。

    清晨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暖暖洋洋的洒下,满山翠绿被独上一层金辉,红丹丹的果实小巧可爱的挂在树上,山间微风袭过,好像风铃舞动。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你以为你是猪么?吃了睡,睡了吃,等着长大,然后被吃!”一声愤怒的叫喊响彻山谷,惊起鸟儿飞渡。

    “阿绕,就让我在睡一会嘛~”木白白糯糯道。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脸上有些痒,她无意识的蹭了蹭怀里的被子,柔软的质感是最好的精神安慰,让人心情舒服,不禁浅笑着陷入舒适的睡眠。

    少女青丝散落在碎花米色中衣上,衬得面颊瓷白如雪,手足合抱纯白的被子,像个初生婴儿般没有设防……

    “不准把口水滴到枕巾上,我还得洗。”

    没有反应。

    腓腓叹了口气,不是计划了好几天,要偷溜到今日上山的木家车队里么?果真是不靠谱,这般性子若是下了山还不叫人间男子欺负的死死的?还是在这山上呆着吧,左右转眼间的事。他转身摘掉身上的蔽膝,拿起一碟小菜与一壶好酒,坐在梨树下畅饮。美好的一天应该从美酒开始,至于那个白痴,既然不肯起那就饿死算了。

    眼见着太阳升至中午,木白白却还没醒,梦着她第一次见腓腓的时候。

    第五章人生初见不尽然美好

    说起来那年她不过五岁,却记得清楚。

    木父牵着她的手恭贺爷爷寿辰,因为是木太爷的七十大寿,他们家又是霍山县的大户人家,所以场面很大,恭贺之人络绎不绝,念礼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整个大堂就坐满了人,腓腓就在其中。

    他一身如意纹浅蓝衣,头戴缁撮,不声不响的坐在众人之中,偏偏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气势。不少人见他品貌非凡,前去结交,他却不搭理,只是自顾自得吃着桌上的鸡。

    十指与嘴边都沾上了油,极不雅观,可这些动作由他做出却好似是仙人用膳,自带高贵。

    木父久沁商道,自认眼光不俗,却看不出腓腓是和出身,遂有了结交的心思,“这位公子喜爱那盘肉食,我叫人在上一盘如何?”

    因为这句话腓腓抬了眼,浅蓝色的眸子波澜不惊,指着桌前一堆骨头,“我要吃鸡!”

    木父眉头一蹙,转瞬开展,含笑道:“好。”他也见过这种人,通常这样不客气的人有两种,要么是不懂规矩,要么是规矩不配束缚他。

    可能是因为有源源不断的鸡供应,腓腓对木父的态度好了很多。木白白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许久,问道:“哥哥,你高兴了么?那能让白白摸摸尾巴么?”

    腓腓一怔,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小的。

    木父蹙眉,自家女儿总爱说些胡话,在自家还好,当真外人怎能行呢?他拱了拱手道:“这是家女,才五岁,总是胡言乱语,让公子见笑了。”

    腓腓摇了摇头,饶有兴致的指了指木太爷身边的位置,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木太爷作为寿星自然是众星捧月,一些霍山县有名的人物都坐在那檀木蝠纹背椅上,谈笑说话。坐在最上首的木太爷慈眉善目,一出言就引得附和,而最夺人视线的则是他身边站着的漂亮女子。浓妆美艳,一身红衣,木白白歪着头看了一会,笑说:“漂亮姐姐!”

    腓腓嗤笑:“漂亮姐姐?她叫做敖桂英!”

    木父见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看了看那个方向却不见女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欲询问,就听腓腓道:“吃了你家这么多只鸡,也当有些回报。这孩子的眼睛,还是蒙上的好。可惜,喜事要变丧事了。”

    木父还欲追问,就听人群中一声惊呼,“太爷!”

    爷爷。

    “木白白!”落头氏趴在她耳边大喊,后者动了动嘴唇,翻了个身继续睡。

    落头氏叹气,若不是腓腓突然叫她保护着木白白下山去,她是死也不会来叫醒木白白的,毕竟没人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眼前这个是个爱惹麻烦的!

    “腓腓大人又去找红玉那个狐狸精了。”落头氏幽幽的说。

    木白白猛然睁眼,蹭的坐起来,“阿绕,人家不舒服,头好晕啊!”

    落头氏拧眉:“你十岁那年我偶然听见你挽留腓腓大人就是这句话,你该不会用的一直是这句话吧。”

    木白白原本睡得迷迷瞪瞪,起得匆忙头直接就晕了,揉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啊,怎么了?”

    落头氏恨其不争:“你真该看看人间的话本,学些情意绵绵的话才能留住男人。”

    “你有?”

    落头氏心虚的摇了摇头,“我听牧之说的。”

    木白白挠了挠头:“他怎么不告诉我?”

    落头氏也不清楚这个,又不想落了面子,连忙转移话题:“我刚才听见你喊爷爷了。”

    木白白点了点头,“是啊,就是我和阿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果真如腓腓所言,喜事变丧。木太爷微笑着僵硬在椅子上,直到有人去扶才跌落到地上。

    因为嘴角带笑,且老爷子身子一直硬朗,木父暗觉那日事情实在惊奇,便请了道士做法。那道士四五十岁的模样。一身道袍,风一吹倒是有些道骨仙风的样子。他说,是敖桂英带走了木太爷。

    又听闻这名,木父不安,连忙追问敖桂英是何人?

    道士掐着一撮胡子,神秘莫测的说:“敖桂英是一只爱憎鲜明,决不含糊的女鬼,为了帮助心上人王魁赴考,即倾囊相助,而一旦负心于我,移情别恋,就是变成鬼也要索取他的性命。这种爱得深沉,爱得不顾一切的性格,只有在女鬼的身上反映得非常突出,后来有这样的女鬼我们就都统称为敖桂英。看来你家太爷是有负女子,心甘情愿随之而去的。”

    木父听他这么说,记起自己父亲的确总是对着一幅画叹气,自己问起时,父亲总说他这辈子没负过人,唯独她。他开始深信不疑,猛然想起那日那个男子也说敖桂英,那么他是否也是道士?那他那日说自家女儿……

    木父大惊,道:“还请道长看看我女儿,我必有重谢。”

    道士暗道,成了!他装模作样的打量了木白白一番,换上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连声道:“天底下竟有如此女子!这女童灵气通配,遂可观阴阳两界之事,只是柔弱不可自保,对于妖邪来说是上好的补药!”

    这一句话在木父耳中犹如炸雷,自己女儿从不敢自己待在房间里,总说有人抓她,起先以为是调皮开玩笑,现在看来岂不是实话!那是不是已经经历了生死上百次,偏偏自己这个父亲一无所知,一无所用。

    “大师!”木父哀声恳求:“我三十才有这一女,视作掌心宝,求大师救救我这女儿!”

    道士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山羊胡,道:“我也无能为力,这世间人想要时时刻刻护着被妖邪窥视的女童简直是做梦。况且我年岁已老,说不准不日就会魂归地府,如何能保护一个五岁女童。不过啊,也许有人能。”

    木父的目光原本已经黯淡,看着懵懂无知的女儿,心如刀割。当听道士这句也许,他眼前不禁一亮,“敢问大师是何人,我愿散尽家财!”

    道士手捏着发决,道:“我说错了,不是人。此处乃是霍山县,不远处有山,其木多榖。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腓腓,养之可以已忧。”

    木父陷入挣扎,仍抱着一丝侥幸问道:“不知可有其他法子?”

    道士摇了摇头,手中拂尘一散,木父惊呼一声,眼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只是在那些没有阳光的角落里竟有许多吓人的鬼怪,张牙舞爪,流着口水,泛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木白白!

    木白白不懂两人的对话,疑惑的瞧了瞧道士,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叔叔,你让我摸摸你的鳞片好……唔。”

    道士赶忙捂住木白白的嘴,蹲下在她耳边道:“想不想摸摸那个……哥哥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

    木白白使劲点头,想。

    道士笑了笑,“那就别说话。”他一抖拂尘,木父瘫软在地上,心道这是算是成了,只是这小鬼……叫腓腓哥哥,居然叫我叔叔!

    就在道士与木白白交战时,木父心一横,决不能让女儿沦为妖邪的口中之物。他拱了拱手,诚恳道:“求大师告知,怎么才能见到这、这腓腓大人,让他收留我这小女?”

    道士意味深长一笑:“你不是见过了么?你与他有缘,他是不会拒绝的。”

    脑中零碎串成一线,木父猛然醒悟,是那日的年轻人!

    道士带走木白白那日,木父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十多岁的汉子无声呜咽。

    “父女分离就因为我的恶趣味,啧啧,好作孽啊!”道士用心探查了一下木父的情况,喃喃自语。

    “叔叔。”木白白拉了拉道士的道袍,天真无邪的笑道:“叔叔,你让我摸摸你的鳞片好不好?青色的真好看!”

    道士笑的异常灿烂:“叫腾蛇哥哥!”

    等一番回忆而尽,木白白两人已经到了山下,万物模糊,皎洁的月光照亮大地,山脚下的霍山县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夜空中繁星点点,夜市上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掩面走在街上,娇笑声声声悦耳。

    木白白摸了摸脖子上的黑曜石项链,心里对接下来有些憧憬,也有些不安,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门,对了,还有个鬼和妖怪。她回首望了望一望无际的霍山,依山傍水,翠绿别致,那是她生活了九年的地方,突然离开还有些舍不得呢!

    不过自己应该不会在外边呆太久吧!木白白暗暗思索,阿绕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应该表现什么样呢,是一副贪于人间不愿回去的样子,还是哭着求他带走?

    她把所有可能想了一遍,有些后悔莽莽撞撞的下山,若是阿绕二话不说,屁股先遭罪怎么办?

    “牧之你说……哎?你慢些,我跟不上了。”

    牧之所栖息之地便是黑曜石,拿着黑曜石,这鬼自然也就跟着了。不过也幸亏如此,因为落头氏刚一下山,就突然说有事走了,留她一个茫然无知。

    回到阔别已久的人世,牧之四处飘荡,仿佛要把人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印在眼中。他胸口悸动不停,与好友饮酒作乐,扔骰追美的昔日就在眼前,细细回味,这一切又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怎么都看不清,若隐若现,勾人心魂。

    自己为什么会离不开黑曜石?为什么会出现在霍山之上?究竟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牧之牧之,不要再看了,咱们还有很重要的事呢!”

    木白白的嘟囔唤回了他的神智,抵达山下时已经是戌时了,在不抓紧找个地方住下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这位大爷,你知道木家么?就是霍山县最大的木家!”

    第六章杏花树下初逢君

    她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亲人,毕竟她身上没有什么银两,也不认识什么人,总要有个有所依托的地方。

    摆面摊的老大爷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木白白嘴角抽搐,这已经是第十个用这种目光看自己的人了。她从以前就听阿绕说自己的父亲在霍山县是大户,做的烧鸡尤其好吃。随便一问十个有九个知道,还有一个不知道的是傻子。

    现在看来,自己被当成傻子了,她有些无奈的想到。牧之补充了一句:说是寻亲的。

    木白白依言道:“我是从外地来寻亲的。”

    大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往前走,在左拐直走就是了。”

    木白白谢过老大爷,快步走去。

    朱门紧闭,高墙绿瓦,两个石狮子在门前,威严耸立,十分有气势。木白白敲了门后就乖巧的等着,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说不出的悸动。

    自己的亲人,比阿绕还要亲近的人?一想到是这样,她忍不住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见面会是什么样呢?抱着自己痛苦?可阿绕说自己母亲早逝,亲人似乎只有一个爹爹。爹爹抱着自己哭?木白白想了一下那个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四十几岁的大叔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真难看,若是阿绕肯定是梨花带雨。

    越是紧张,她就越是胡思乱想,不禁疑惑,难道这就是牧之说的近乡情更怯?

    大门缓缓开了一条缝,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门里,黑发夹着银丝整齐的贴着头皮,一丝不苟,一身灰色长衫看起来十分古板。

    管家上下打量了木白白一番,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木白白压下心绪,笑的纯真,“我叫木白白,是来找我爹的,我爹就是木老爷。”

    管家皱眉,这些年装作小姐来认亲的女孩多不胜数,无一例外被识破,可还是有层出不穷的人前来戳老爷的伤疤。他望向木白白的目光有些冷,道:“进来吧!”

    木白白一怔,这么容易就认亲了?

    管家领着她进入府邸,朱栏石砌,画栋雕梁,府内青砖瓷瓦,楼台亭阁,处处规矩整齐,严谨大方。

    更豪华的地方都见过住过,木白白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欣赏,只是想着阿绕有没有发现自己离家出走,什么时候来接自己呢。

    “你带她去潇湘苑。”管家随手指了个小厮。

    小厮一听是去潇湘苑便明了了,又是个骗吃骗喝的,他不屑的瞥了眼木白白,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

    木白白随着小厮向北面走去,边走边问:“是要带我去见爹爹么?”

    小厮不耐烦的摆手:“骗子那么多,老爷哪里见得过来?”他瞥了眼木白白,“安分守己,木府也不会少你点吃食。”

    木白白算是明白了,自己从傻子变成骗子了。嘟了嘟嘴,她道:“把珍珠当成鱼目,眼睛昏的可以!”

    小厮啧了声,“你这小丫头真是不知趣,当心那天把你赶出去!我告诉你,老爷是个心善的,只当你们是没法子没去处所以收留了你们这种人,若是不知恩图报,反而多生事端,我王二首先就容不得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孩子,这年头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彪悍,温婉都喂狗了!”后一句,他小声嘟囔着。

    呵,他背着的那个我瞧着倒是挺温婉。牧之看热闹道。

    木白白从见到王二起就不断打量他背上的白衣女子,面容惨白,身材消瘦,眼睛因为惊讶看起来十分的大。你看得到我!

    木白白笑着点头,“看得到。”

    王二左右望望,四下安静,月光照在翠绿的草地上有些阴森,长廊里就他们两个人相互对视,他不禁后背一麻,没好气道:“你在和谁说话,天都黑了也不怕吓着人!”

    白衣女子哀求:别告诉他。

    天色暗了,零星的星星在天上挂着,惨白的月光照着整个大地,木府内一片寂静。

    牧之摸着下巴道:好好的女……鬼,怎么就看上个貌不惊人的下人?

    木白白见王二虽然因为女鬼缠绕消耗了些许精气,但没有被吸食阳气,况且自己想管也没那能力,所以痛快的点头。

    “院子就在前面,直走就是了,你住在西侧的厢房,自己去吧!”王二胳膊直起疙瘩,打定主意不跟这个奇怪的女孩接触,将蜡台塞给木白白,转身就走。

    “那女鬼不会害他吧。”木白白问道。

    牧之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她身上没有戾气,看起来像个痴鬼,就快要消散了。

    “痴鬼?”

    就是痴迷于任何一物,忘记自己成鬼,从而错过了轮回。

    木白白崇拜的看着他,“你知道的真多!”

    躲在暗处的腓腓暗道:这男鬼也是痴鬼,如何不知。痴鬼往往会给幽都造成麻烦,所以对痴人的惩罚便是他会遗忘自己所痴迷的事物,只有见到那一物时才会想起,但也会在三夜内消散于无形,在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他明知自己随时可能消散还带着白白出来,让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行走,简直该死!

    他浑然不觉,是他同意把人放走,落头氏也是被他弄走的,牧之只不过是白白担了罪名。

    不大的院子里有五个厢房,其余四个都隐隐透着烛光,木白白心想这就是那几个冒充自己的吧。

    烛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木白白将外屋桌上的蜡台点着,两个火光呼应,温暖而又明亮。借着火光木白白把西厢房打量了一番,比霍山内的小屋还要大一些,装点着好看而不贵重的东西,精致整洁。

    她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道:“时候不早了,我走了一天好累,睡了。”

    那我呢?牧之指着自己:我可只能在夜里出来!

    木白白道:“你就帮我守夜吧,有不对的地方就叫醒我,等我休息好了,明天出去逛夜市,我知道你很喜欢。”

    牧之失笑,自己比谁都清楚夜晚的热闹,只是许久不曾去,连记忆都生疏了。

    安睡。他笑的温柔。

    腓腓周身缠绕黑气,明知自己睡相差居然还让个男人守在自己身边,这和脱了衣服给人家看有什么区别!他露出锋利的牙齿与指甲,阴森森的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吃鬼了?

    清晨的光芒折射大地,银灰笼罩着木府,木白白被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脸上,痒痒的,不情愿的睁开眼,空气中飘着尘埃,在第一缕阳光下飞舞。她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下了床。

    白日,丫鬟们早早打水给自家主子擦脸洗漱,一时间小小的院落充满了人气。

    木白白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被遗忘了。干瘪的肚子打起了鼓,她终于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酿酒计划在第一站就出了问题。失落的走出院子,清晨的阳光拉下长长的身影,显得木白白弱小的身躯格外渺小。

    小路上杏花月色,微风拂过如水滑动,疏影漂浮,残芳烂漫,像极了初开的梨花团枝雪繁。木白白听牧之说过,杏花有看红不看白的说法,可花色残白了,无风自零落亦是有一种美感。

    她觉得很美,只可惜树下没有阿绕饮酒,意境上差了不止一程。

    腓腓垂眸,突然升起一种带回家的冲动,反正也将人放下来了,她不愿意待,也没人要,跟我回了山上,岂不正好。

    阿绕为什么还不来找自己,木白白抱膝坐在树下,看到杏花就不免联想到梨花,想到梨花就不免闻到阿绕最拿手的梨花酥味。

    等等。沉浸在伤感之中的木白白嗅了嗅,这是梨花酥的味道啊!她兴奋的抬起埋在膝间的头,杏花如雨,簌簌而落,懒散的别在竖起的银冠上,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我说,你谁啊?”银冠男子咽下糕点,含糊不清的问道。

    木白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的盘子,咽了下口水,“你只要给我一块梨花酥,我就告诉你!”

    银冠男子转身,“既然这样我不问了。”

    一听不问了,木白白着急的蹦了起来,拽住银冠男子的衣服,拿出在阿绕面前装乖巧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说:“我叫木白白,我好饿。”

    银冠男子微微挪开手中的盘子,说:“木白白?打听的挺充分,年纪也和小姐年纪差不多,用心良苦啊!”

    被别人说自己冒充自己,木白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道:“我都说完名字了,换你了。”

    银冠男子斜视木白白,“我叫白夙夜,是个商人。”

    在腾蛇送给木白白的一堆话本中,我与富家女二三事里有一段戏码,当穷书生要娶富家小姐时,富家小姐的父亲说:我是个商人。然后就巴拉巴拉把书生赶出了,等书生榜上有名后又眼巴巴的把女儿送到跟前。

    穷书生木白白瞅了会儿富家女梨花酥,又望了望利欲熏心的商父白夙夜,挤出一个笑容:“我不读书,考不上状元。”

    白夙夜纯良的笑了笑:“没事吃吧。”

    “谢谢!”木白白感动的热泪盈眶。人总是这样,对亲近的人太苛求,对陌生人显得过于宽容。

    腓腓眉头一蹙,敛去身形。

    白夙夜轻摇头,道:“白府的厨子一个月一两银子,一碟五个梨花酥会废掉他一天的时间,一个梨花酥就相当于三百铜钱,同时还有材料费。木府吃东西很讲究,本少爷又尤其喜欢这梨花酥,用量都是上好,所以换算下来有四百钱,加上厨子的费用一共是七百钱,麻烦姑娘给我,不然得话——”他拉长声,低头逼近木白白,阳光被阻在外,爽朗的少年面容立刻变得阴沉如雷雨天空。

    梨花酥含在嘴里,蓓蕾享受着浓郁的芳香,木白白却有些咽不下去了,心中不断呐喊:阿绕救我,山下的人好可怕!第七章好苗不愁长但你坏

    白夙夜拽着木白白脖子上的黑曜石晃了晃,“这个吧,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这个还值两个钱,你要是把它给我,我勉勉强强也就不计较了。”

    “不行,这里面有鬼的!”木白白认真的说。

    牧之不能离开这块黑曜石,自己不能因为口腹之欲就出卖朋友,木白白坚定道:“我吃的时候你也没说要给钱啊!”

    “小姑娘,哥哥这是教你人生道理,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白夙夜拍了拍木白白的头,手感不错又使劲按了两下,道:“里面有鬼?那可有意思,你都不怕的鬼我会怕?再问一遍,你换不换?”

    木白白摇头,做人是有底线的。

    白夙夜没有强求,耸了耸肩,意味深长道:“既然不肯换,那就用其他的抵债了!”

    木白白,女,十四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除了看腾蛇送来的话本整理了一系列的调戏人方法,根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嘛!

    此刻废物小姐正受到惨无人道的精神冲击,理由是白夙夜送她回了潇湘苑。

    “呵,不是说昨天晚上才来的么?今个就勾搭上了白少爷,好狐媚的手段!”发射精神冲击的女一轻蔑的说道。

    木白白以观察阿绕心思七年的经验保证,这人分明是在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眼前一二三四一共四位姑娘,年龄从十岁到十七岁不等,有的容貌清秀、有的相貌粗俗,先前说话的一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也是最好看的。

    狐媚?木白白不由得联想到了红玉。

    通身的正红没有一丝杂色,蓬松的尾巴懒散的卷起,狭长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尾稍向上翘,瞳仁斜视,临去那秋波一转,心魂都被勾了过去,这才是狐狸精吧。在瞧瞧自己,前后一个样,都不用看脸就知道做不了狐狸精。

    “嘎吱——”

    门被推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屋内众女,怯生生道:“姑娘们好,奴婢载燕,是总管拨过来照顾白姑娘的。”

    “白姑娘?”女一冷笑,“这里可都是白姑娘,你这小丫头会不会说个话!”

    小丫鬟被呵斥的一哆嗦,低头道不敢。

    女二撇嘴:“第五年了,拿丫鬟出气也没用!”

    “你也是迟早的!”女一被戳中心事,狠狠剜了女二一眼,转身就走,看起来有些许狼狈。女二神色不定,也不多留,剩下的两个小的面面相觑,欠了欠身也走了。

    木白白一见五年了威力如此之大,不禁好奇:“这是五年了是什么典故啊!?”

    载燕道:“不是典故,是府里的规矩。”

    原来自木老爷的独女被道士带走后,就不停的有人上门认亲,一些穷人家见状,实在养不起孩了便往木府门口送,起先只有一两个,后来见木老爷照单全收,干脆都送,从大到小一应俱全。

    木老爷痛失爱女,又见这些女孩无依无靠便留下当作女儿来照顾。可是四年前一个商敌利用孤女来窃取木家的商业秘密,导致木家损失很大,所以木老爷定下规矩,所有寄养在木府的女孩都住在潇湘苑里,五年后想离开的离开,不想离开的就给她们各自安排去处。

    木白白不解:“为何是五年?”

    载燕一怔,说:“听嬷嬷说小姐走时是五岁,也许是这个原因吧。”

    木白白心中涌起一阵感动,父亲从未忘记自己,低落道:“五年就要离开,她们不想离开,所以五年一词闻之变色?”

    “被送到木府的大部分都是贫家女,一般到了婚嫁年龄就会自求木老爷许人……”载燕欲言又止,木白白明白,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是,只有心思大的人才会想留下。

    “放心,我留不了太久。”阿绕不会舍得我在外边待久的!应该吧!她这么在心里说,大不了以后不任性了。男人要有胸襟,是不会和女孩子计较的!

    说道不会和女孩子计较,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那白夙夜呢?”

    “白少爷……也是这么来的。”载燕低头道。

    正厅里,白夙夜打了个阿欠,不雅的揉了揉鼻子,暗道谁在念叨自己,怎么不来找自己,也好躲开这麻烦!他借着低头掩去眼中的不耐烦,等起身眼中一片平静,歉意的拱了拱手,道:“义父好意夙夜知道,只是娶了妻子难免有牵绊,儿子还想为义父多多分担一些事物,也好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

    木老爷笑着点头,“夜儿的心是好的,只是你已经到了弱冠之龄,许多人在你这时候已经做了父亲,所谓先成家后立业,有了家庭才会更稳重。”

    “木老爷说的是!”媒婆笑吟吟的接口:“成家立业,先是成家再是立业,况且木老爷肯定也希望公子能成家,好过上含饴弄孙的悠闲生活。这柳家的小姐出身大户,是嫡女,为人温和柔顺,一手绣活简直是把东西绣活过来了。”

    白夙夜无奈:“我生性跳脱,只怕贞柔和顺的女子并非我良配。”

    媒婆做足了功课,道:“没事,这还有陈家、徐家、赵家的小姐,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家室都是极好的!”

    白夙夜见是有备而来,只好叹了口气。

    “这柳家的小姐家里有个书生表哥我就不说什么了,陈家名下的产业经营不利在败落,用不了多久就姓木了。徐家的小姐不知打死了多少贴身侍婢,这种人也能说是柔顺?那我岂不心善到立地成佛?至于赵家小姐,庶出的记在嫡母名下难道就真的成了嫡出?”

    白夙夜嘲讽模式全开,毒舌尽展,听得媒婆脸黑一块红一块,最终拂袖而去,“活该你娶不到媳妇!”

    木老爷叹息:“夜儿,在这么下去为父真的很担心,这都第八个媒婆了,这都第十四家小姐了。”

    白夙夜人畜无害的笑了笑:“好苗不愁长,儿子现在只愁怎么样才能让这群媒婆永远不登木家大门!当然,若是义父想要纳一两个知心人儿子这就去赔罪。”

    木老爷:……

    解决完媒婆与自家义父,白夙夜愉悦的查了一下午的账本。整个霍山县也不过十五家做媒的,如今得罪完八个,剩下的七个应该能知趣些别来叨扰自己。

    心情一好,看夜空亮,看池水清,决定出去逛逛。一个转角,略带蕴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见廊下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烧着什么东西,在略黑的天中极为显眼。

    一张一张的纸钱落在火盆里,被火吞噬的一干二净,王二嘴里喃喃不止,却不知他念叨的人就在身边。

    白衣女鬼跪在王二身边,伸手想要抹去他脸上的泪珠。透明的几乎要消散的手指穿过王二的身体,后者犹自不觉,伤心的念叨着自家妹妹,越念越伤心。

    “狗东西,在府里烧纸,是嫌老爷身体太好么!”白夙夜走过去见是在烧纸,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一脚踢翻火盆,寒声道:“好大的胆子,还是府里太纵容你们这群贱奴了!”

    王二一惊,慌忙抬眼见是自家少爷,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地叩头,“少爷息怒,奴才的妹妹过世了……奴才刚得到消息,家又远在山南,所以……所以……求少爷饶命!奴才就想送妹妹一程,从没有过不好的心思。”

    白夙夜将王二踢翻在地,冷笑连连:“哦?要是都照你这么来,那木府岂不成了墓庄?你这猪脑子记不下本分还记不下忌讳么?”

    王二赶忙爬起来,如凿酸般磕头,“少爷,奴才再也不敢了!”

    白衣女鬼看着自家哥哥因为念着自己而被责罚,磕头连连,眼中不自觉凝起泪珠,胸口一阵撕裂,哪怕是被折磨致死都没有这般痛。

    哥,别磕头了,疼。

    这大声呵斥引来几个人,都不敢贸然上前,只是远远观望,木白白就是其中之一,她站在长廊里喃喃自语:“这气息是——厉鬼。”她挠了挠头,十分不解,“牧之不是说是痴鬼么?怎么好大的戾气?牧之怎么还不出来?”

    摇了摇黑曜石,还是没有反应,木白白气馁的耷拉着头。女鬼身上的怨气越发明显,缠绕上那一股黑气让她直起鸡皮疙瘩。

    人死时怨气太重、无法转生,便会化做厉鬼,进行报复。这女鬼心思纯净,即便是有怨恨也未曾伤人,只是一心寻找王二,所以才被误认为是痴鬼。如今见自家哥哥被殴打,联想起了生前的自己,怨气被一股脑的提起来了,张牙舞爪的就冲白夙夜走了过去。

    “快住手。”木白白一见事情不好,大喊着跑下长廊,挡在白夙夜身前。

    这一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白夙夜挑了挑眉,“怎么,自己的债还没还清,还要多管闲事?”

    “你是貔貅转世么?”木白白咬牙切齿,一语双关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吧。”

    好歹木老爷是自家亲爹,若将他置之于危险之地,自己恐怕会后悔终生。

    白夙夜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狠狠摁了摁木白白的头,“这里不关你的事,退下。”

    木白白瞪他,“我可是为你好!”

    白夙夜哼了一声,大声命令道:“来人,将王二关进柴房,先饿个三天!”

    “少爷饶命,小人知道错了!”处于观望状态的下人立刻上前压住王二。

    眼见着就要拖走,女鬼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恶毒的目光透过凌乱的黑丝,周身怨气极为浓郁。

    乌云笼月,黑压压的遮住所有光芒,鸟虫敏感的察觉到杀意,闭口不言。木白白不由叫了声不妙,只恨自己没有法力,急得直跺脚,“快点放开王二!”

    下人们只做听不见,三下两下把王二拖走。女鬼疯狂的大笑,尖声道:彼苍天者,歼我良人!

    第八章欺软怕硬木白白

    木白白听她充满怨气的话,生怕她报复起来血染木府,连忙道:“木老爷是我父亲,我会求他放了王二!”

    这话落在白夙夜耳中却是又一个意思,他露出讽刺的笑,“还真当自己是木小姐?”

    木白白看都不看他,直接无视,暗示道:“冤有头,债有主!”

    是啊,是啊!他虐我致死,我定要他生不如死?!女鬼睁大双眼,扭曲五官,女鬼望着木白白,凄厉道:我哥若有事,我必然拼尽魂飞魄散也不会放过木家。

    说完,飘然而去,白白虽然着急,但别无他法,悻悻低头。

    “我说你是在给我甩脸子么?”白夙夜漫不经心的问道。

    彼时木白白一圈一圈的在木府里绕,白夙夜就在后面跟着。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然后违心的说:“我没有。”

    白夙夜拎住木白白的衣领,晃了晃,“我记着你还没还我钱。”

    木白白炸毛了,“白夙夜我告诉你,我叫木白白,真正的木白白,木家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

    白夙夜挖了挖耳朵,“原来你在打我的主意啊!”

    木白白皱了皱鼻子,嫌弃道:“白夙夜,你的曲解能力太强了!我可是有个比你好千万倍的,非他不嫁的良人!我告诉你,赶紧放下我,我要去找木老爷,我真的是木白白,是爹爹的女儿!”

    白夙夜佯作听不见,悠悠的问:“证据?”

    “我怎么知道有什么证据?我走的时候才五岁,青山绿水呆了九年,一次都没回来过!”

    白夙夜收起一丝玩笑之意,攥着木白白衣领的手紧了紧,面不改色的问道:“哦?青山绿水?你在山里长大?”

    木白白嘟囔道:“你不知道么?我看得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鬼啊妖啊的,爹爹为了保护我把我交给了腾蛇哥哥,最后被送到了霍山上。”

    白夙夜收起戏谑,放下木白白拉着就走。

    木白白被拉的踉跄,“喂喂,你干嘛?”

    “证明。”

    马车连夜备好,一路上白夙夜闭眼凝神,不知在想什么。

    一下马车,木白白就感受到浓浓的戾气,眼前宅院被阴雾所拢,若有似无的笑声传出,平白让人添了一层鸡皮疙瘩。

    木白白死死抱着马车,“我不去,绝对不去,我可就是草包一个,让我收拾厉鬼?让我给厉鬼吃了还差不多,我可就会糊弄鬼,真正的厉鬼全都把我当补品。我不去,打死也不去。”

    白夙夜挑眉,“你不是还养鬼呢么?”他可没忘记木白白脖子上的黑曜石。

    “那不一样!”木白白愤愤道:“狗和狼一样么?”

    白夙夜想想也是,但李斯羽与他关系甚好,且这已经是他第八个孩子了,也存着试探的心思便问道:“李兄家中无论妻子还是小妾生子尽是难产,大小都保不下,请了几次道士作法驱除但始终没用,你什么可以化解的办法么?他都快到而立,膝却始终空虚,让人不禁联想起我义父。”

    木白白琢磨了一下,道:“听你说的话,我觉得应该是产鬼在作祟,立一柄伞在屋前屋后就好了。不过我瞧着这府中戾气十分的大,不像是产鬼能造出的声势。”

    “进去瞧瞧就清楚了。”白夙夜眼珠子直转,想要把木白白骗进去,但一想到这人有可能是义父的女儿,他便什么坏心思都歇了。

    谁会进去,被当成食物吃掉么?她盯着脚尖,却发觉自己身上银光闪闪,下意识就像四周看去,可惜什么都没看见。不对,这结界绝对是阿绕下的,只是不现身是不原谅自己偷跑么?

    木白白咬了咬下唇,现在阿绕生气都不肯理自己……等等,若是遇到危险,他会放任不管么?

    怎么可能会不管呢!木白白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天上星星,小拳头一攥道:“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领着我进去瞧瞧吧!”

    李府比起木府丝毫不差,但始终阴暗笼罩,好人进来平白都沾上几分晦气,更别说整日在李府住的人了,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精气全无。

    白夙夜先和李斯羽问过好,然后介绍道:“这个小女孩懂的岐黄之术,我带她来看看。”

    李斯羽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眼眶铁青,满嘴胡茬,看起来心不在焉。他虽然觉得小孩不大靠谱,但总不能拂了好友的好意,随意的点了点头。

    木白白此时正坐立不安,这李府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多鬼怪?呼。一股凉气吹在脖颈,她迅速转身,不见鬼影。

    “怎么样?”白夙夜问道。

    木白白拧着袖子,幽幽道:“难怪阴气那么大,这整个一鬼窝。”

    李斯羽一惊,“你在说什么?!”

    跟普通人说再多也说不明白,她索性直接道:“你弄把伞放在屋前屋后产鬼就进不去了,不过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保下你媳妇。”

    李斯羽又惊又疑,但还是吩咐人去做,过了一会儿,跑进来个婢女,着急忙慌道:“大爷,生了,奶奶生了。”

    孕妇跟前围着的鬼更是多的惊人,一见木白白周身银光,嗖的一声窜的远远的看热闹。

    众人赶到后焦急的在门外等着,听着里面的叫声木白白坐立不安,只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视线四散,突然看见屋顶上趴着一个大腹便便,身上淌血的女子,瞬间惊得满头大汗,对啊,进不去屋会在房顶啊!她连忙道:“快去找伞遮住孕妇口鼻!”

    要是往常早就传出了难产的消息,而这次到现在都还没有坏消息传出,李斯羽深信不疑,连忙让人拿伞进去。

    木白白暗恼自己笨,现在进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产房内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出,却也没有坏消息,这么僵持下来,产妇最是受不住。听着叫声渐弱,木白白咬了咬牙,道:“我进去看看。”

    产房内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孕妇痛苦的嘶吼,焦急的催促都让人感受到房内紧张的气氛。木白白四处打量,见产妇身边站着个赤面獠牙的女鬼,手提一血红色布袋,内有血物污秽。

    这种鬼不能害人却能吓人,木白白当下也不怕,女鬼自己就走了。

    产妇似乎能看见那个鬼,一见鬼走了,松了口气,一用力,哇哇的啼哭声就传了出来。

    是个男婴,母子平安。

    李斯羽乐坏了,木白白却是不敢放松,嘱咐道:“不知怎么回事,你家特别招鬼。你要小心食发鬼,此鬼喜食人的头发,尤其是婴儿的胎发,谁家孩子被吃了便会结下鬼缘,一生不顺。”

    李斯羽将孩子交给乳娘,冲着木白白郑重一拜,“多谢您救命之恩。”

    “李兄不用跟她客气。”白夙夜道。木白白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费力的是我!

    白夙夜脸皮显然是厚道一定程度,根本不以为然,笑着打着官腔。

    李斯羽犹豫了一下,将孩子交给奶娘,跪地叩首,“求您救救我们一家人。”

    木白白一惊,连忙去扶人:“你这是做什么?”

    李斯羽面容苦涩,说了段故事。

    原来他们李家素来是一脉单传,到了他这辈生了场重病,来了个算命先生治好了他,算命先生说他生来只有一个后嗣的命,如果先生下一个女儿,就绝对不会有儿子。

    李母一听将信将疑,那时他原配夫人以有身孕,请了无数稳婆来看都说是女孩,一狠心将孩子流了,果然是个女胎,而后三年又有了身孕,又都说是女孩,引产过后果真是女胎,原配夫人至此元气大伤。李母只觉得原配不争气,一连给他纳了三个妾室,纷纷怀孕。原配夫人见状,担心地位不保,只得咬牙强行受孕。结果那三个妾室每一个怀孕都说是女胎,都引产了。原配夫人不足七月生了一子,血亏而死。那孩子没活多久,也死了。此后妾室怀孕,生下的都是男孩,但都会大出血,孩子生下没多久都会没了气息。

    白夙夜不想其中还有段这样的事,虽然不赞同,但也不好说什么,倒是木白白无所顾忌,直接道:“难怪府中阴气这么重,这是你自己造的孽,我可管不了。”

    李斯羽苦笑:“我知晓,只是我府上一脉单传,只求这孩子能平安。不知您身上有什么能挥退妖魔的法宝,斗胆想求一求,便是倾尽家财都可以。”

    木白白遍身一瞧,只有个黑曜石,只是这里面住着牧之,哪里会给?摇头道:“旁的都好说,唯独这黑曜石是绝对不行,这东西贵重的很,便是人间天子与我讨要我都不会给。”

    “既然如此,不知能否将小儿送与您身边养一会儿。”李斯羽悲痛不舍,却知晓那是自己做的孽,只求这孩子能平安。

    木白白看了看那孩子,虽然同情但她还有事,况且这孩子跟着她未必安全。正犹豫着,忽然间脖子上的黑曜石一闪,竟传出许久不出来的牧之声音。

    将我放在这孩子身边吧。

    “哎?你不陪着我了?”

    牧之虚弱的声音响起,我被封印住了,唯有在这阴气横行之地方能说话一二,况且那伤人的原配夫人顾忌你还没出现,这孩子也不安全,不如将我放在他身边。

    木白白犹豫:“你有自保之力么?”

    牧之:黑曜石本就是邪魔的克星。

    木白白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将脖子上的黑曜石解了下来为那孩子系上,“好吧,既然他都同意了,这黑曜石大概能保孩子性命吧。”

    李斯羽一听,自然是千恩万谢。第九章我有个非他不嫁的良人

    回了木府后,木白白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到下午,饿极了才醒,拿上来的好东西三下五除二就吃了,直到肚子鼓起方才罢休。载燕奉茶,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睡了这么久,还饿成这个样子?”

    木白白喝着清茶,“还不是白夙夜非得带我出去,害我没睡好觉。”

    载燕强笑:“这可是好事。”

    “你之蜜糖,我之砒霜。”木白白悠然道,凭借着她钻研各种书的研究,这小丫头绝壁是喜欢白夙夜那个脸皮厚到家的人!

    载燕沉默着没说话。

    木白白一见她不说话了,纯纯善诱,“我也有个和我差距很大的喜欢的人,不过我死缠烂打,总归是会争取到一些福利的。”

    载燕揪着衣袖,呐呐道:“那个人,一定很纵容姑娘吧。”

    纵容么?木白白想起在腓腓身边的日子,醒了水打好,正是温热;饿了饭备好,样样可口;山上清苦,可好吃的好玩的半点都不少。她低着头,其实即使他不喜欢自己,能在他身边呆上一辈子也好。

    隐身站在房内的腓腓心疼的看着木白白,胸口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堵着,那涓涓溪水闷而不发,郁结无比。想要将人带回去,却又想起她与白夙夜手腕上绑着的相通红线,终究是按下了不舍,转身离开。

    屋内轻纱暖帐,熏香袅袅,美人跪做铜镜前,描眉画眼,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仿若舞蹈。

    红玉忽然感受到身后一阵波动,嘴角优雅的翘起,头也不回的问道:“腓腓大人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腓腓靠着门框,右手握着酒壶无力垂下,眼睛半睁,挑起一股清冷,“左右是寻欢作乐,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妨?”

    软笔沾红,红玉半回身,巧笑嫣然,“自然没关系,只是妾身还未上完妆,腓腓大人可愿帮妾身在额前画下梅花花钿?”

    腓腓指尖轻摇,“手艺不精,污了美人妆就不好了。”

    红玉被婉拒不见失落,反倒狡黠一笑:“妾身以为大人照顾一个小女孩会精通这些呢!”

    腓腓嗤笑:“她一个小女孩,哪里用画女人妆?”若是让她知晓自己这么说,只怕又会让腾蛇给她弄着化妆品来摆弄,却不知她那张脸好看的紧,哪里需要抹上厚厚一层的浊物?

    这个想法一出,腓腓暗道自己喝多了,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屁孩。

    “女子向来及笄便可嫁人,提前一两年,十三四定下人家的亦是正常,大人家的人类女子不算小了。”

    腓腓挑了挑眉,在红玉身边坐下,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倒是清楚。”

    红玉掩嘴娇笑,“自红玉出台起,大人便夜夜宿在忘尘里,九年前却突然不在在踏足,直至最近方才再次踏入,妾身又知晓那是个女娃娃,遂猜大人是迎来了亲手养大的桃花。”

    腓腓一叹,还真被猜中了。他比划了一下,怀念的说:“她就这么大,还没我大腿高的时候被腾蛇送到了霍山上,我当时……鬼使神差的就留下了她。吃饭睡觉洗澡如厕都得由我帮忙,麻烦的不得了。她是人类年纪又小,吃的挑剔不说,还尿床,我每每和她睡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就被淹了……”

    腓腓平淡的叙述,红玉便静静的听着。妖轻易不会动心,一旦动心便如泄提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她也曾想过腓腓会动心,但没想到他会败在细水长流之中。

    红玉没有点破,只盼着腓腓百年内看不清自己的心意,错过了就好。

    人类不过百年生命,他们喝下孟婆汤,不留遗憾的走了,洒洒脱脱的过下辈子却要留下妖守着回忆寂寞的过上千年,何其残忍?

    “……抱歉,让你听了这些无趣的事。”

    红玉抬头,微笑道:“妾身被腓腓大人搭救之时,亦是不可制止的产生了仰慕之情,只是妾身心中以满,才不曾误会自己,而大人家的人类未经人事,不懂情爱,认错了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腓腓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转瞬即是,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看在眼中,不禁联想起过往,道:“妾身当年迷了心智,多亏腓腓大人搭救,不然我定会经历九天雷劫,直至魂飞魄散。”

    腓腓想起初见红玉时的场景,指尖一颤,忽然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有那种魄力敢直面女娲娘娘的真言。”

    “只因情字害妖。”红玉凄然一笑,“情是鸠羽碰不得。”

    他生来贪恋酒,从未醉过。此刻他半倚设几,衣衫不整,似醉非醉的问道:“红玉,我去阎王那问问他的转世吧。”

    她抚着胸口,笑了笑:“这心都没了,何必呢?”

    “那你还在纠缠什么?”腓腓是这么问的。

    “大概是习惯吧,习惯了爱他,习惯了疼痛。”红玉是这么回答的。

    听她如此回答,腓腓不禁想到了木白白,她是不是习惯了自己在她身边,自己是不是也习惯了她在自己身边?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当你开始依照习惯行事,你的思维就会固化,失去了习惯以外的情绪。对红玉来说,习惯使得她丧失了爱上其他人的能力。

    “你可悔?”

    “永世不悔。”

    指尖抚摸着碗口,微微的凉意让他燃烧起来的心降了些许温度,“我却是后悔了,后悔当初留下她。”

    红玉低下头,“悔了便是怕了。”

    腓腓握紧酒碗,平静的问:“怕什么?”

    红玉知道瞒不下去了,因为他想知道,索性就都说了出来:“怕爱。”

    他自嘲的笑了笑,“既然都到了怕字,爱还远么?腾蛇这家伙,真是乌鸦嘴,说什么灵什么。”

    “见过义父。”

    书房布置的简朴大方,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太师椅上,轻声道:“下次这么晚就不用在跑一趟了,刚才已经有下人来回禀了,那小厮也是无心之过,夜儿不必计较。”

    “义父仁慈儿子知晓,只是这等诅咒家主逝世的举动唤做谁家不会打死?我只是饿他几天,再行发卖罢了。”白夙夜不赞同。

    他虽然是养子,但感念木老爷养育之恩,极为孝顺,哪怕是有人诅咒他只怕他都不会如此愤怒,但若是有人敢诅咒木老爷,那剥一层皮都是轻的。

    木老爷心中也有数,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有心事,沉默了一会儿,道:“义父,儿子有一问题,是关于白妹妹的。”

    木老爷骤然听见这个名字,指尖一颤,盯着白夙夜,“你……怎么想起问白儿?”

    “府中来了个女孩,年龄名字与妹妹相仿,而且……”白夙夜眉头紧蹙,慎重道:“这女孩太过蹊跷,所以……敢问义父,白妹妹是否真的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隐约听过一些木白白不在的消息,有说是被奸人掳走,有说早死,有说被云游道士看重去修仙,而他听过酒醉的木老爷说过最靠谱的一个就是,木白白眼睛看得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会折寿,不得已进入山中保全性命。

    “是。”木老爷惊讶的不敢相信,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复相见的准备,今日却突然来了个惊喜,“她在哪,让我见见她,我的女儿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白夙夜此时的心情可不亚于木老爷,自己一直视作第二恩人的白妹妹竟然被自己欺负了许久?然而此刻他不得不压下复杂的心情,将在外边等待的木白白带了进来。

    木白白怔怔的望着木老爷,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高大的幻影慢慢重合。她突然发现,他不如自己印象中高,要老一些,还有些驼背。唯一和自己想的一样的就是他见到自己后,飞奔一般的跑过来抱紧自己。

    被人紧紧抱着的感觉,真好。

    木白白靠在踏实的肩膀上,感受着七年不曾感受到的温暖。这和在阿绕怀里不同,没了那份心跳,多了一份安稳,如山般可靠。

    “白白,你受苦了。”木老爷红了眼圈,却是笑了,这一次他觉得无比满足,哪怕此刻就死了也再无遗憾。

    木白白摇头,展颜一笑:“阿绕对我很好,一点都不苦。”

    “阿绕?”木老爷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是那位仙人?”

    木白白想了想,在妖和神之间纠结了一下,纠正道:“大神。”

    “好好好,都好。”木老爷开心道:“白白不走了吧。”

    不走?那怎么行?!没有阿绕的日子就像是梨花酥里没有梨花,腾蛇哥哥没有鳞片一样不完美!

    沉浸在欢乐之中的木老爷压根就没注意到木白白变换的脸色,惊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一面吩咐将木白白以前居住的翠柳苑打扫出来,一面问东问西。

    比如,爱吃什么,爱玩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木白白抿了抿嘴,爱吃什么?龙肝风眼啊,吃过一次过嘴不忘。爱玩什么?霍山上面团一样的鬼怪很多,有阿绕撑腰一个个乖巧的跟书里描写的小媳妇似的。特别喜欢的?当然是阿绕了!

    可是这些能跟爹爹说么?!

    站在一边的白夙夜看出了木白白的不自在,但一想到义父日日思念女儿的憔悴样子,便觉得不自在也忍一会吧。

    听着木老爷一句话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木白白心中升起一股感动,认真的说:“爹爹,我很好,阿绕对我可好了。”

    “好就好,好就好。”木父欣慰的老泪纵横,道:“时候不早了,我让夜儿送你去休息。”

    木白白点了点头,突然有些舍不得,抱着木父的腰好一会儿,道:“明个我再来看爹爹。”

    木白白的故居翠柳苑比起潇湘苑高出不止一个等级,遍地草木,流水莲池,半点不见荒废,可见木父的用心。

    “你那日说有个非他不嫁的良人?”

    “哎?”木白白听白夙夜这么一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白夙夜咧了咧嘴,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谁,“他可是神。”

    “他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随叫随到。”木白白不满白夙夜的反应,气鼓鼓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嫁给他。”

    第十章不是威胁你,是威胁天庭

    远远望去,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哀嚎刺耳。

    腓腓飞过,踏在奈何桥上,衣决偏偏而落。

    桥上冥灵来来往往,盛着汤的孟婆抬起头,眯了眯眼,“哪位大人光临幽都?”

    腓腓道:“我乃腓腓,前来拜见秦广阎君。”

    孟婆恍然点头,对一鬼差道:“带着这位大人见泰素妙广真君秦广大王,不可怠慢。”

    鬼差倒是,引着去了玄冥宫。

    玄冥宫内。

    秦广阎君得到感知,“噌”的站起,徘徊不定,“他怎么来了!”

    转轮阎君捋了捋胡须,道:“他自带走红狐狸后以有千年不曾踏足,此番前来必有大事。”

    秦广阎君一拂袖,焦躁道:“这些人怎么这么爱找幽都的麻烦,天庭也不管管。”

    转轮阎君淡定的落下白棋,道:“显圣真君是玉帝外甥,怎么管?孙悟空是菩提老祖的徒弟,怎么管?腓腓违反女娲娘娘之命带走狐妖,可有陆压道君在,谁又把他怎么样了?大哥且不要再惊慌了,看他有何事,只要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腓腓随着鬼差走在黑色迷雾中,耳边的哀嚎凄厉不禁勾起过往。

    第一次见到红玉是她被五殿阎罗阎君发送到诛心十六小地狱受苦的时候,铜蛇为链,铁犬作墩,捆压手脚,让人看之胆颤,闻之丧胆,可她犹自不闻,哪怕按在铁犬之上,她也只是一味苦苦哀唤殷郎。

    开瞠破腹,钩出其心,蛇食狗吞,痛的体无完肤。阎君问她可悔,她说永世不悔。

    永世啊,这是多大的勇气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这等挖心掏肝的苦楚日复一日,鬼差满目狰狞的割下一刀又一刀。红玉经历足足一个月,眼神呆滞无神,每天嘴里喊得都是殷郎,凄厉的声音响彻十六小地狱,其中情谊连十殿阎王都忍不住唏嘘。

    阎罗阎君无奈的摇头:这狐妖犯下了滔天大祸,先是与人相恋,后为爱郎设妖法诛杀敌人,至十万英灵丧命,阻止正统人皇脚步。女娲娘娘有旨,她须将所有刑法经历一遍,一次数月,在由九天雷劫魂飞魄散。

    腓腓平静的问:那男人呢?

    阎君道:喝了孟婆汤转世去了。这妖当真是……哎。

    腓腓在地狱足足呆了百年,看着红玉将所有刑法受之百遍,听着她一遍一遍的唤着殷郎,感悟着情字。

    他不同情红玉,她所做的事情,她所受的苦难与自己都无干系,他只是好奇情一字如何能让她如此不悔,如此坚定。

    如今,他似乎知道了。

    “许久不见,两位阎君可好?”他遥声道。

    粗狂的声音从层层幔帐中传出,“劳烦大神挂念,十殿阎王皆安好。”

    腓腓缩地成寸,眨眼间到达两个阎君面前,微笑道:“两位好兴致,在对弈。”

    秦广阎君不爱绕弯,直截了当道:“腓腓大神一别多年再次来幽都,不知有何要事?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然不会推脱。”

    腓腓:“并无大事,只是想求阎君在一人归老转世时不要让她饮孟婆汤。”

    秦广阎君差点打饭桌子,这还不是大事?!若人人带着记忆轮回泄露天机,那天地岂不乱了套!轮回还有何意义?他没好气道:“那便不喝,在忘川河中泡个一千年也是可以的。”

    转轮阎君压了压手,示意秦广阎君稍安勿躁,他道:“腓腓大神有些为难在下了,人死如云散,洗去尘埃世事轮回乃是天道,这破坏天道是会有因果的,即便是在下也不能逃脱。”

    腓腓点头,这些他都知晓。“那有没有什么是喝下孟婆汤之后还能唤醒前世记忆的?”

    转轮阎君眯了眯眼,知道了他来的目的,提醒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过去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没有来,想它干什么,执着什么?”

    腓腓动了动耳朵,不在意道:“那是佛家的说法,我一道人养大的管那些做什么?道家遵从的是本心。”

    转轮阎王站起身,拱了拱手:“人世悲欢一场梦,腓腓大神活了万载,难道还看不清么?”

    他反问:“孟婆做幽冥之神已有万载,看尽世人恩怨情仇,仍旧每日饮一碗迷魂汤,她可看清了?”

    转轮阎王哑口无言。

    说话讲究阴阳顿挫,阿绕见启承已经结束,该放下尾了,话音一转道:“我也知道先前的两个条件有些为难阎君了。”

    秦广阎君舒了口气:“你也知道为难啊!”

    转轮阎君满头黑线,连忙给自家大哥使了个眼色。阿绕脸色不变道:“所以,我想求一碗七感汤。”

    转轮阎君眼瞳一缩,秦广阎君直接拂袖:“此乃禁药,唯孟婆一人会制,如今她日日迷魂,方子早就不得而知,劳烦腓腓大神幽都走一躺,小老儿就不送了。”

    转轮阎君沉吟了一下,道:“并非我们不给,只是这七感汤乃是孟婆为了解人类情绪所做,却深受其害,不得已日日饮着迷魂汤,早就忘记一切,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腓腓轻笑,眼中却是一抹寒光,“两位真当我蠢?这迷魂汤与冥魂有用,神却是不行的,她一日不饮就会想起往昔,只需等上一日,便一切迎刃而解。”

    转轮阎君道:“既然如此一切皆由腓腓大神,毕竟孟婆是天庭神灵,名上虽然是幽都人,实际上是去是留还不是她一念。”

    “正是,所以我想请十殿阎王帮我查一查杞梁转世。”

    听到这个名字,两个阎王都显得有些不自然,相视一对,秦广阎君道:“幽都冥魂繁多,查一人转世实在不易。幽都一年人间一天,腓腓大神不妨明日在来。”

    “也好。”阿绕腾起云雾,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不经意道:“听闻斗战胜佛未入佛门前大闹地狱,十万冥灵皆逃出升天,幸亏地藏王菩萨出手,不然人间定是一通惨剧,连带十殿阎王也难逃灾祸。”

    等到腓腓走后,秦广阎君大怒:“好啊!竟然敢威胁我!”

    转轮阎君连道喜怒,苦笑道:“他并非威胁大哥,威胁的乃是天庭。你我如实回禀,且看天帝怎么说吧!”

    大纲

    木白白:女主,十四岁,霍山县木家的千金,面容清秀,因为双眼看得见鬼怪,灵气充足而被腾蛇送到霍山上,性格迷糊,欺弱怕硬,不介意再力所能及的时候帮人一把。对腓腓倾心,并起名阿绕,取自魂牵梦绕之意。但实际上与他红线相牵的人是白夙夜。

    红玉:万年狐狸精,妖媚动人,爱上帝辛之际唤作妲己,为心爱之人承受地狱苦难,始终不悔,后被腓腓所救,在忘尘里居住下,得知白夙夜便是帝辛,然而他以爱上她人,淡然一笑,一生孤独。

    载燕:女三,十二,性格胆小固执,容貌一般,性格冲动,白夙夜今生爱人。

    女祁:女三,为人所负,堕入魔道,后掳走木白白,被判下界为妖。有女介入轮回,一养子狰,一养女木白白。

    腓腓:男主,年岁不详,陆压道君萌宠,人人都要给几分颜面,面容姣好,喝醉或是愤怒的紧张时刻,会露出耳朵或者尾巴。性格乖张,稍微有点傲娇,对木白白还算纵容,并且喜欢,但是碍于木白白是人类所以犹豫,后因为红玉看清自己,因木白白没有仙缘,四处寻找不叫木白白转世投胎之法。

    白夙夜:男二,十八岁,面容端正,性格恶劣,任何事都要求掌握手中,对木父万分感激,事事以他为先。将木白白看作是小妹妹,但实际上两人手腕上系着红线,后被腓腓与月老打赌拿掉,又被随手和载燕系在一起,最终两人平淡一生。

    牧之:男三,死时四十九,对木白白视若女儿,总想把自己儿子和木白白凑到一起,后恢复生前记忆,要夺舍李家孩童之身,但因为日复一日的相处,不忍心放弃了,最后魂飞魄散。

    狰:男三,奇兽,人形为彪形大汉但天真,与白白是姐弟,后养母下世,他细心照顾,隐居山上。木白白天生阴阳眼,被腾蛇扔给腓腓,两人相处九年,木白白对腓腓倾心不已,但腓腓因她是人而不接受,为逃避常去红玉所在的忘尘里,木白白为了将他引回来经常去招惹鬼怪,从而见到了昔日的弟弟,狰。她不和狰离开,腓腓高兴之余担心她嫁人之事,恰巧听见了牧之在推荐自己的儿子,大为不满,带着木白白去了鬼市一通吓唬,回来被亲脸啦,仓皇离开。

    木白白失落之余询问牧之,决定要学酿酒挽君心。腓腓知晓她所有的想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下了山后认亲艰难,还被养子白夙夜欺负,被拉着去驱鬼,牧之留在了那,后居家迁走。不过也因为驱鬼,她被相信是木府小姐,与父亲相认。

    另一头,腓腓一直暗中保护木白白,见木白白与白夙夜手腕上的红线相通,萌生退意,又与红玉聊天,决定不管其他,去求一碗能让人饮下孟婆汤后还能恢复记忆的七感汤。

    而后回到木家见木白白,却见木白白与白夙夜相处很好,木父也不停撮合两人,然而木白白心心念念还是腓腓,腓腓开心显身,木父忧虑请求将白白留下,并表达有撮合两人的意思。腓腓表示木白白是他的,木父虽然惊讶但很开心。而白夙夜结识载燕,初有好感,为她解围。

    天庭虽然决定给药,但是要求陆压道君显身,理由是天帝察觉有妖魔降世,需要上古神仙相助,可陆压道君早就消失几万年,唯红玉有办法查找,于是红玉离开忘尘里。她是狐狸精,行走作态都带着妩媚,随着腓腓去木家接白白之际,惹得白白大为吃醋。

    此时白夙夜与载燕相识相好,红玉看见白夙夜百般挑逗,白白载燕联手抗敌,但都不是红玉的对手。

    他们准备离开之际,白夙夜得知他们出行会有危险,不卑不亢地反对,与腓腓杠上,最后表示同去,于是载燕随同。

    红玉探查一番,竟察觉陆压道君因为无聊而转世,红玉靠着微弱的气味一路查找,路上遇到妖魔横行,小镇人夜不敢出,妖兽每到夜里就会出来,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死,而要是有人想离开的话,就会惨死在路上。

    探查之下发现。原来凶手竟是木家家丁王二的妹妹,原来她妹妹根本不是正常死,而是被她父母卖到这地,然后惨遭虐待,腓腓消了她的怨气,继续上路。

    一路上红玉对白夙夜热情如火,白夙夜百般避开,对载燕许诺终生,两人甜甜蜜蜜,红玉笑而不语,转而邀请腓腓饮酒作乐,腓腓怜惜安慰,惹得木白白吃醋不以,整日痴缠腓腓,腓腓乐的木白白如此,也不点破。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厉鬼,腓腓惊奇,一路追查,发觉一妖怪在不断提升死去人的怨气,而他口中有个主人,背后定有人。那妖魔很是厉害,能控制心神,木白白也因为吃醋险些被妖魔控制,腓腓说了一连串的告白,唤回木白白。

    而红玉更加严重,原来白夙夜正是帝辛,她为帝辛受十八层地狱之苦,爱的极深,昔日爱人却又爱上旁人。

    腓腓私下对木白白说了此时,木白白对红玉万分愧疚,两人关系好转。而在客栈内养伤之际,遇到故人,原来是狰,狰大汉怀中揣着一个蛋,小心翼翼,那人是女祁。女祁气息微弱,众人待帮了她才走,狰带着毕方回了山上,红玉也为众人指清楚人,回了忘尘里。

    陆压道君转世原来就是当年木白白救下的那个李家子,如今已经是家破人亡。木白白察觉他身上黑气环绕,竟被厉鬼缠身,牧之虚弱表示,那个李家原配夫人一直缠着,他勉强保护了这个孩子的性命。众人合力驱逐李氏原配,原本以为皆大欢喜,腓腓却说不对,原来是牧之变为厉鬼要夺舍,他被拆穿后表示的确有次想法,但不忍下手。

    陆压道君见被拆穿了,表示的确如此,原来他是带着记忆转世的,并说告诉李斯羽只有一女的是他。因为李斯羽原配夫人前几世事女祁的夫君,女祁怨念难消,这才用了这个法子。

    女祁为他生三女,他便失去三女作为补偿。

    而后众人回了天上,腓腓如愿以偿得到七感汤,但白白手腕上的红线仍旧为消,腓腓求月老解开,月老只白白是年少慕色,与他打赌,然后变成翩翩少年,绝色之姿,在对白白展开猛烈的攻势。白白虽然心有所属,但还是不免脸红,腓腓咬牙切齿,在白白面前经常不经意的展示风姿,正巧阎王查到杞梁转世后修仙,如今正是月老。腓腓当即找来了孟婆,月老被一痛修理,携手而去。

    孟婆额外送了驻颜药,白白至死都是一个样子。经历的好几世的轮回,腓腓突然想不一出生就叫她恢复记忆,然后化作一个丑仆。然而转世的白白竟然爱上了别人,腓腓怎么勾搭都不行,爱的肝肠寸断。大怒之下他恢复记忆。白白表示愧疚,腓腓在一细查那人,竟是白夙夜的转世,月老表示这是木白白欠白夙夜的情缘,只能用眼泪来还。而白夙夜欠红玉的,也会还。

    场景转换,忘尘里中,误入一个人类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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