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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院丞

小说:锦绣洛神作者:东海龙女字数:10448更新时间 : 2014-02-12 01:34:01
    辛大娘眉头一皱,心头微凛,脚步顿时收了回来。元娘却早叫起来:“十五娘!你疯疯癫癫,是要作死么?”

    织成冷笑道:“只怕我不如此,立时就要死了!”

    她举起左手银簪,向着自己右臂一划,衣袖上顿时裂开一道口子,因为用力过猛,簪头甚至划破了三层袖布,伤到了臂部肌肤,有血迹渗透出来!

    有眼尖的织奴,顿时吓得惊叫起来,引得那些排队领粥的也来张望。有已经领到粥的,端着碗已凑了过来,想要看看热闹。

    一时连辛室众人,也被堵在室中不得离开了,但见织成神色冷厉,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提花机边去。

    只听一女子声音冷冷道:“辛大娘,你平素里看倒也厉害,怎么就这样管制室中织奴么?她这肮脏之血若是流到了锦上,你完不成绫锦院中的任务,怕你辛室中人都是个死,甚至连我其他九室中人,也会受到牵连!”

    门口堵着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削女子走了进来,脸上含着讥嘲之意。她身边也随着几名织奴,看服色气势,想必也是哪家织室的大娘。

    “此是我辛室事务,不劳你操心!”辛大娘脸色变青,不理那瘦削女子,向织成喝道:“十五娘,你这是何意?”

    织成哪里惧她,大声道:“辛大娘,十五娘和十四娘昨日才入织室,我不过只是偶然听到你暗地里与别人几句不入流的私语,又发誓不向外人透露,你为何定要置我二人于死地?”

    她开口就来个栽赃,让别人以为她是知晓了辛大娘什么阴私。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辛大娘为何就一定要置自己与十四娘于死地。

    辛大娘气得脸色更青,斥道:“一派胡言!我何时……”

    “若不如此,你为何让我与十四娘去接手这匹断锦?”

    织成不容她再砌言争辩,向那瘦削女子道:“这位大娘请看,我与十四娘都是昨晚才入织室,辛大娘便令我们中午代替二娘与十一娘,在这提花机上织作。且不论我二人半日功夫如何学得会,便是这些丝线经辛大娘授意织奴已刻意损坏,只怕我们接手不到一盏茶功夫,便会有千百根丝线同时断裂!世间谁有这样的本事,瞬间接好千百根断线?这锦面便是废了!到时我与十四娘不是死罪,又是什么?”

    辛大娘不料竟被她看出来,脸色变了几变,怒道:“你……”

    织成喝道:“昨日你与那女子于阴暗处密谋,说要夺什么彩头,又是拔什么眼中钉,我无意中听到,已将所有财物送与你,又发誓不向外泄露,你就这般容不得我么?甚至还带累了十四娘?”

    那瘦削女子脸上露出怒色,阴**:“辛大娘,此番敬神衣一事,你果真要夺彩头啊。不知你眼中钉又是何人?不会有我位列其中罢?”

    这几句话纯是织成编造,但她曾在现代公司为职,知道各部门主管间素有心病,这十间织室,既需要在绫锦院中大人处打点,当然也免不了你争我斗。夺彩头和眼中钉这两个话题,是在任何地方都名列争斗话题榜前三名,放在这织室间也决不例外。

    果然这挑拨的话一出来,那瘦削女子就上了心。

    织成连忙道:“对,就是这个什么神衣!我当时听到的,正有这几个字!”

    辛大娘道:“乙大娘,你可莫听这贱奴胡说。我哪有此事?”又喝道:“你们还不上前扯下这失心疯的贱奴?”

    辛室诸女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挽起袖子想上前去,织成却将左手一垂,簪尖对准了锦面,冷笑道:“我这簪子甚利,刚才划开三层葛布,如刀切泥耳。你们看看是你们来得快,还是我簪子快,这一下划下去,管教这匹锦就此废了,到时完不成院中的任务,大伙一块为我陪葬!”一边却向惊呆在花楼上的十四娘使了个眼色。

    她早已算计清楚,辛大娘从院中所接受的织锦任务,大约等这五匹锦完成便可。第六匹锦,辛大娘是专留着来算计自己和十四娘的,纵使被织得废弃了,处死自己二人也能够暂缓时日,修补好丝线好再行交差。

    但若织成再毁掉一匹锦,这四匹锦却是万万不能完成任务的。辛大娘向来算无遗策,加上织室的织奴们在她面前温软如羊,便有桀骜些的,刚开始来时多少也会有些顾忌,哪里想到这十五娘如此强项?

    辛大娘嘴角抽了抽,道:“拿下她!纵差一匹,还不至死!”

    她心里实在对织成恨极,觉得大失了颜面,心想如果不能置这二人于死地,自己所接的那桩隐秘差事就无法完成,到时恐怕连命都没了。至于这差的一匹,自己若重金贿赂院中各大人,想必还能宽容几日,那时第六匹锦中的断裂处也该接上织好了,也来得及充一匹之数。

    刚想到此处,只听一人冷冷道:“若差上两匹呢?”

    只见另一架织机边,也站有一个女子,手拿簪尖,正对准锦面。

    正是十四娘。

    她反应甚快,立即明白了织成之意,也知道自己二人处境很险,竟然也学织成,挟一匹锦之势而立了。

    辛大娘此时实在是恼怒之极,连说几个:“你你你……”却没有办法应对。心中明白,如果连毁两匹,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其他织室的人若是落井下石,恐怕自己倾家荡产,吐出历年敲诈之细软赔付了这两匹锦,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乙大娘咯咯笑道:“好,好个辛十四娘、十五娘!倒是烈性得很,你们意欲何为?”

    十四娘一怔,织成已接过话头:“我等惶恐之至,不知祸从何来,也无应对之道。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倒也干净!”言毕手腕一沉,作势向锦面划去!

    众人一齐惊叫出声,连乙大娘也浮起惊惶之色,喝道:“不可!”

    只听一人冷冰冰道:“好大胆的织奴!敢以锦来要挟上官!”

    人声顿时寂静下来,门口空出一大片位置,迎入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来。

    辛大娘乙大娘及众织奴已一齐拜倒,齐声道:“奴等拜见院丞大人!”

    织成长长舒了一口气,知道管理织室的绫锦院主官已到,看外形虽是男子,但他身形白胖,颌下无须,说话又尖声尖气,竟然是个宦官。

    汉朝后期,皇帝多信任宦官,认为他们是亲近的家奴,且无后人,所以放心地用他们来牵制外戚甚至朝堂。因此宦官任职者颇多,地位也不象前朝那样卑贱。比如曹操的父亲曹嵩,就是大宦官曹腾的养子。曹嵩的侯位,就是来世袭于曹腾。

    这还是织成第一次亲眼见到宦官。

    她看一眼十四娘,见其虽然有些惊愕,但还算镇定,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豪门侍婢。她自己当然不会惧怕一个宦官,不过心中颇有几分好奇。只是身在绫锦院下属,又值危急之际,不得不摆出一副尊敬的神情来,道:“院丞大人驾到,恕我二人不便行礼。”

    汉时“大人”的称呼,并不是对上官的敬称,而多用来称长辈。所以真正的朝堂官员,是不会互称大人的。

    但宦官不同,他们本不就不同于那些出身士大夫的朝官,而且本身又是阉人,所以内府中往往以官职和“大人”齐称,既表示尊重,又显得当作长辈一样亲近。织成虽是刚进入织造司,但事先已问过鸣镝,所以此时称呼时丝毫不乱。

    那宦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这样大的胆子,当被千刀万剐而死,不行礼便不行罢了。”

    他这话一出来,虽然是针对织成二人说的,但跪在地上的众织奴却缩成一团,更有许多人牙齿得得有声,便如虎狼前战栗的羊儿一般。

    织成想他平时行事一定歹毒,所以让众织奴怕成这样,但她如果处理不好眼前事,横竖也是一死,又怎么会在此刻惧怕,笑道:

    “人固有一死,有价值万钱之物陪葬,我命何足惜哉!”

    那宦官“噫”了一声,阴森森道:“言谈甚雅,想必出身大家,还留有一两分傲气,故不知本官的手段。”

    织成长声大笑,声音比他的还要尖利三分,道:“这织室之中,出身大家者多矣。这如何能当得凭恃?我本以为大人会是我等的凭恃,欲一诉我等的冤情,没想到大人竟然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倒要我瞧大人的手段!”

    她这几句话一说,众织奴更是吓得身如筛糠,偷偷瞧向她的眼神中,直当她已是死人。

    织成心中忖道,看来这宦官是个魔王般的人物,但就算对方是菩萨又如何,自己走到这一步,也只能置死地看能否后生,便是认输服弱,也未必逃得出活命。

    宦官喃喃道:“青红皂白?好譬喻!好譬喻!看来你腹中才学甚深啊,本官便不分青红皂白,你又能如何?”

    他桀桀一笑,喝道:“来人,将她二人乱剑斩成肉泥,并以肉泥染色织新锦,我倒要瞧瞧,有没有个青红皂白?”

    他随身带着两武士,手执刀剑,明光照人,当下应一声“喏!”,便大步抢入室来!

    织成也是大惊,没想到这宦官如此嗜杀阴狠,根本不要听她尚未说出口的花言巧语,便要格毙当场。

    十四娘脱口呼道:“谁敢上前?我奉……”

    她话语尚未说完,已被一个更尖利的声音盖了过去:“我是富安侯的爱姬,谁敢杀我!”

    一干人都愣住了!

    就连那两个武士,也停在当地,不知该进该退。

    织成根本不敢再让他们再有思考的空隙,快速道:“侯爷众姬嫉妾得宠,使人暗害于妾,富安侯不愿多生事端,但又怜妾无辜受累,唯恐在别处有失,才令人遣妾来织室暂避,数日后还将来接妾回府!”

    富安侯俊美风流,府中姬妾众多,却没有正室夫人,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想来姬妾内斗,也多是冲着正室之位。织成生长于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此时又当生死关头,说话间自然没有丝毫畏缩之态,相貌说不上有什么绝色,但这气度胆量倒真不是寻常妇人所有。倒真有几分正室候选人的模样,使得众人看她眼神,又有了几分不同。

    她傲然盯向那宦官,厉声道:“若富安侯知妾已成为一具尸体,未知院丞大人如何交待?”

    她冷厉的目光转到辛大娘身上,道:“妾前来织室,是富安侯府护卫送来,不过避人耳目,才未暴露本来身份罢了,辛大娘你知之甚详!若是,你便点头!”

    辛大娘蓦地抬起头来,目光射出惊疑恨惧的光,又偷看那宦官一眼,却不敢否认,只得点了点头。

    辛大娘不过是普通民女,在辛室中能呼风唤雨,无非是仗着心黑手辣罢了。其实没有学识,不认得字,也没有参加过什么辩论,不知不觉中已陷入织成所设的语言陷井中。织成只在最后几句说了实话,前面都是谎话,可是她问辛大娘时,辛大娘明明只是确定最后几句实话,但这一点头,却似乎落实了前几句话也是真的。

    织成声音带上几分凄凉,悄然转变了自称,卑容道:“奴不过是暂避织室罢了,平素并不曾有违大娘,便是知晓一二秘密,也绝非有意。若大娘好话安抚我,我便也罢了。但这样处心积虑要取我性命,却是不能!便是奴死了,侯爷也知是冤枉!”

    那宦官皱起了眉头,细长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不知怎的,从那一道缝般的目光里,竟有些令人阴冷的绿光,如野兽般落在十四娘身上。非但是十四娘的脸色陡然变白,便是织成全身的汗毛,在不知不觉中也慢慢竖起来。

    他忽然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富安侯姬人,怪不得出言不凡,颇有侯爷清谈之风采。”

    他阴冷的目光落在辛大娘身上,道:“辛氏,你做了何事,令得这位新来的姬人成困兽之势?”

    辛大娘浑身发抖,战战兢兢道:“奴……奴……”

    倒是那乙大娘抬起半边身子,虽也带着惧怕,却也不无幸灾乐祸之意,将方才织成所言辛大娘陷害之事,一一禀给那宦官。

    那宦官听了,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竟算计到了‘敬神衣’之事上,的确可恶。”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恶。辛大娘伏身在地,心中暗喜,想来这可恶二字,一定说的是那两个贱人。

    正待要再火上添上几瓢油,忽觉头顶阴影罩下,整个脑袋被狠狠踩落,口鼻也被牢牢按在地面上,泥土腥气扑鼻而来。

    她魂飞魄散,一边扭动身子想要挣扎起来,口中犹在唔唔求饶,但觉脑上重力压下,头脑里嗡的一声,又是啪的一声轻响,如遥远之极,又如近在深处,于无数织奴的惊叫惨呼声里,整个人便已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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