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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相携逃出

小说:锦绣洛神作者:东海龙女字数:6920更新时间 : 2016-12-22 05:07:09
    那“无春之香”似乎很是厉害。

    孙婆子足足辗转了半日,到了夜间尚不能停歇。但她倒也硬气,不但没有叫苦,连呻吟一声都不曾。董真一直侍奉在她身侧,但见她时而枯槁的胸口急剧起伏,时而单薄的背脊瑟瑟发抖,而真气在她体内忽涨忽消,忽强忽弱,显然是受尽了苦头。

    虽有董真不眠不休照料了半夜,仍是不能缓解,起初还能喝点清水,后来连清水都无法下咽,甚至连胃肠中的苦汁都呕了出来,整个洞窟中幸好不象从前那个洞窟是封闭的,这些酸臭气息,也是一样久久不散。

    董真与孙婆子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当初要拜她为师,不过是为了在织室中自保,孙婆子教她的时间也颇为短暂,她也不过只学了个基础罢了。后来的真气修为,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也并没有学到什么精妙的招式,与人拼杀时,还是凭着一股子狠气。

    但无论如何,孙婆子都是她的师傅,教给她的天一神功,也数次在生死关头救了她一命。若无这种基础,也不可能学到左慈《九转金液丹经》上的功夫,说不定上次就葬身于万年公主墓底了。

    便是没有这个时空那种坚固的尊师重道的规则,董真也觉得自己该尽到弟子的孝义之道。故此一直忙碌照顾,居然自己也无暇进些食水。

    只到下半夜时,孙婆子才勉强缓过劲来,全身都被汗浸得透了。董真提前便叫嚷一番,引来那个高挑些的绿衣少女,让她端了一盆清水在此。此时便正好派上用场,用自己的帕子浸了,大力擦洗孙婆子的身体,着手更觉瘦骨嶙峋,心中微酸,却更是尽心起来。

    水虽然有些凉意,但擦得用力,肌肤微微发热,倒也不惧会受凉生病。

    她的衣服也不多,就两套换洗。认真擦过一遍,又给孙婆子换上她自己的外衣,董真已觉额头微微有些出汗。

    不过如此一来,孙婆子却舒适了许多。

    她本是由着董真施为,一直默不出声的,此时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真是有劳你了。”

    董真只觉自己也困乏起来,道:“婆婆还是先休息罢,话说多了也耗神。”

    她身陷此处,自然是不会暴露自己与孙婆子的师徒关系。遂顺着那绿衣少女的称呼,来称孙婆子。

    但是心中也暗暗怀疑:自己的真气法门,乃是孙婆子所授,看样子孙婆子与这无涧教颇有渊源,为何那仙使等人却似乎从没对自己起过疑心?

    即使孙婆子非但气息奄奄,体内真气也几乎是弱得如系一线,但各人所练的内功不同,真气走向、运转方式都会不一样。仙使看样子也是精于内功之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孙婆子并没有床榻,二人只得挤在同一榻上,董真方才翻了个身,却觉手掌一动,是孙婆子拿住了她的手掌,在上面写到:

    “汝”,顿了顿,又写了两个字:“宝藏。”

    董真身形一动,满脑子的睡意顿时被驱散了大半。

    这个时代,唯有贵族女子才有识字的可能。这孙婆子自承出身不高,而且从手脚粗大来看,的确不象是出身世族高门,居然识得不少字,且写起来笔画稔熟。

    这个孙婆子,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她一动不动,只觉孙婆子又在她掌心写道:

    “藉此脱身。”

    这次,董真怦然心动。

    她不是没有想过脱身。仙使的用意,她更是看得清清楚楚。什么替刘璋将她暂时看管起来,都是鬼话。她完全可以肯定,即使刘璋与曹丕等人达成协议,仙使也一定会找借口不会将她送出去。只是因为某种她还不知道的原因,暂时保存了她的性命。

    仙使有多恨她,从那眼中闪过的冷光便能看出来。

    只是董真实在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个女子这样恨自己?

    当初临汾公主那种妒恨就够厉害了,但比起这位仙使也大有不如。其他女子,自己一向是颇为亲厚的,如何会被人这样恨入骨髓,偏偏对内情一无所知,感觉实在很糟。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么被恨,并不是因为宝藏。

    但是,从仙使那么折磨孙婆子可以看出来,她对宝藏是势在必得。不过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宝藏会在董真的手上。

    事实上连董真自己都不相信。虽然左慈将那幅回雪锦交给了她。

    锦上的鬼画符线条,虽然记得一清二楚,但就这几根线条,在茫茫天地间如何去寻?

    董真原是打算,到了一定时候,抛出这块回雪锦来,先糊弄一番。毕竟她仔细看过,那锦面质地轻薄而精致,一看便知是宫中上用而非凡品,且上了年月,也不是她临时能做出来的一块伪图。刘璋这等人看过,一定会深信不疑。

    至于真的宝藏到底在哪,这几根线条是否是真,左慈交给她时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董真觉得,想也白想,不如不想。

    此时孙婆子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难道孙婆子是真的知道宝藏所在?

    但即使是知道了,也难以利用这个逃出去。

    董真微微苦笑。她的功力已经不能自保,而孙婆子又这样一具病体,两个人跑哪里去?只怕一出洞窟,便会被抓回来。

    孙婆子又在她掌心划道:

    “我能解毒。先我,后汝。”

    解毒?如果早能解毒,为何等到此时,孙婆子才做出解毒的决定?

    其实不仅是仙使,便是孙婆子与董真,也早在心中明白其用意。固然因为此处的关押更为严密,更不易被外人所觅。但最关键的一点,恐怕是要给孙婆子一个希望。

    孙婆子的真气,若有似无,并不仅是因为“无春之香”的缘故。她本身就快要油枯灯尽,如果她心中真有秘密,那么仙使就会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送入一个希望。

    就象在严冬满目的冰雪之中,伸出一枝翠绿的忍冬花藤。

    而她董真,就是那个希望,就是那枝花藤。

    明知这是一个局,仙使甚至将这个局布置得粗糙潦草,根本不下太多的心思。因为仙使知道,布得再精心,孙婆子也知道这是个局。

    却是个不得不入的局。

    以孙婆子对于教主的忠心,绝不会让大秘密随自己烂在土里。

    但对董真来说,这会不会也是一个逃出去的机会?

    一直被关在洞窟中,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得施展。如果藉着这个机会逃出去,即使知道外面也是天罗地网,却是有挪腾的可能。

    何况,孙婆子连所中之毒,都拖到此时才去解,之前宁可受到那样的折磨。这样说明,孙婆子的心中,未始没有胜算。

    彼此都在布局,局中局,自己能不能找到逃出去的法子?

    董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感觉到孙婆子枯瘦的手指,一笔一划,在掌心写出一个又一个的字来。

    这是一个大胆计划,但是她屏息静气,想象自己的心境,此时正如古井一般清澈沉静,照出井旁银杏树枯落的叶子,丝丝入目,清晰无比。

    虽无什么气力,但六识灵敏,还可以做一些事。

    比如,当心境沉静如古井,便能清晰地感知出,在洞窟之外,有两人正悄然而立,无声偷听。

    呼吸均匀而绵密,但其中一人更为深厚,另一人则浅了许多。

    董真顿时分辨得出来,浅的必为那绿衣少女中的一个,深厚些的,则是仙使本人无疑。

    夜露之中,那绿衣少女赫然是娇憨一些的那一个,她侧耳听了片刻,悄声道:“似乎她们已经睡了。”

    即使在夜晚,仙使也一样系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若仔细看,会觉得眼尾略有些细长,更增添了几分媚意。

    仙使摇摇头,道:“她们颇有戒意,且孙婆子时日无多,最多不过再活三日。我又将董真放入洞中,除了董真,她无人可托。以孙婆子的缜密,必会悄悄寻个机会告知董真,我们且在这里看着,她们稍有异动,也逃不过我的手掌。”

    她心头掠过一阵恨意。

    “孙婆子出身贫贱,且无智计,最是粗劣愚钝不过的一个人,凭什么教主将宝藏图留给了她?”

    仙使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冷。

    “大汉朝早就完了,那些宝藏不如拿出来,有能耐者居之。也好早些让天下太平,岂不是好?”

    那绿衣少女低声道:“仙使说得是。”

    不仅仅是为了天下太平啊。

    天下太平,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仙使看向远处。

    天幕宛若一块深蓝色的锦面,上面绣缀了闪闪发光的宝石。只是那光洒落在这山涧荒谷之中,却有限得很,很快便融成薄薄的一层雾气。

    雾气掩住了一切的景象,什么都看上去影影绰绰。

    但这里是仙使长大的地方,不管她在哪里,即使闭上眼睛,都知道雾气下有着怎样的涧谷崎峻。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宝藏呢?

    洞窟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绿衣少女身形一动,转身看仙使时,只见她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去罢。”

    仙使轻轻推了推她。

    绿衣少女又等了片刻,放重脚步,往洞窟奔去,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仙使将身形往后退去,隐入一块大石的阴影之中。这洞窟乃是在半山之中,旁边俱是乱石,大如磨盘,小如碗盘,有的还堆垒在一起,长了尺许高的草木,是最好的屏障。可是隔着石木之隙,却能清楚看清外面的情形。

    孙婆子,终于忍不住了。

    孙婆子自榻上一跃而下,顺脚将软倒在榻下的绿衣少女拨到一边。她原本体形胖大,但现在消瘦得厉害,竟然穿着董真的衣裳都有此空空荡荡。

    她的动作敏捷,依稀可见从前在织室中的风采。但董真心中却颇为担忧,轻声问道:“师傅,你当真大好了?”

    先前孙婆子说她能解自身之毒,董真并不怎么相信。但当她答应了孙婆子接下来的请求之后,孙婆子便从董真的头髻上拔下银簪,飞快地剌了膻中、鸠尾、巨阙、关元等穴,下手极重,董真目力甚好,如今也适应了昏暗处,能看出簪尖所至,肌肤居然破损,有细小血珠沁了出来。

    董真从《九转金液丹经》上所学的,乃是辟谷吐纳之术,至于左慈在上面所记载的穴位相关功法,却是一直无暇去学习。这几个穴道皆是人身大穴,不能经受剌击,比如膻中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会令人心慌意乱,神志不清。其余诸穴若被剌中,冲击腹壁动、静脉、及肋间神经,震动肠管,令气滞血淤,严重者甚至会危及肝、胆,震动心脏,令血滞而亡,后果十分严重。

    然而孙婆子却对这些要穴下了如此重手!

    她尚未来得及阻止,孙婆子运簪如风,又连剌了下肢各穴,很快那些血珠会一一冒出,且越来越大,最后竟浸透了衣裳,一件新换上的干净衣裳,顿时到处血迹斑斑。

    不过剌穴之后,孙婆子精神大振,与此前那病恹恹的姿态,简直是判若两人。想来那些黑色的血珠,或许便是孙婆子先前所中的“无春之香”,融入血中,被剌了出来,方才有这样的精神。

    而那绿衣少女既得仙使信赖,想必在无涧教中也算武功不弱,方才猝不及防之下,被孙婆子击中颈后大穴,当即昏厥过去。也足见孙婆子的功力,至少已恢复了六七成了。

    但董真虽不精于穴道之术,也猜得出这样强行引毒,对身体必然是有亏损的,所以才出言相询,孙婆子却不在意,道:“你所中之毒,却不能用我这法子。不过待到我们出去,外间却有一味草药,是大致能解你所中之毒。”

    董真知道无涧教的毒药,多为自制。自古以来,便听说毒蛇出没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药草。这里是无涧教的巢穴,既然毒药在此制出,那么解药所需的药草,也必然是在这附近采得。孙婆子连仙使都不放在眼中,而仙使与那绿衣少女除了用药折磨她之外,也并不在言语上恶毒侮辱,看样子在无涧教地位并不低,对于这些毒药虽说不见得知道炼制之法,但对成分或许倒真有几分清楚。

    但虽然如此,她心中却仍有不安,瞧着孙婆子十分利索地拔出绿衣少女腰间所佩的短刀,又很快扎好裳脚,挽紧发髻,显然是为了行动更为轻便些,不由得道:

    “师傅……”

    “放心。”

    孙婆子瞧着她的眼神之中,也流露出几分慈爱来:

    “那宝藏真真是有的。可是不能落入那贱婢手里!”

    这正是董真想要问的问题,不落入仙使手里,又要落入谁的手里?

    “师傅将宝藏交给你,如何?”

    这次董真是真的吓了一大跳,但她是历经风波之人,随即淡淡一笑:“师傅莫要戏言!”

    这世上若真有宝藏,只怕也得之不易。

    况且刘璋流露出那样的态度,一心只想将她灭口。后来虽想将她当作筹码,但却并不是想从她手上得到宝藏。显然是的确得到过宝藏,故此并不放在心上,

    而仙使等人虎视眈眈,又跳出个孙婆子也知道宝藏。而分明左慈也不会欺瞒自己,故此董真现在对所有人,都持保留态度。

    何况万年公主是什么人?若真倾天下之力而聚此宝藏,是为了保住大汉天下,又怎会轻易令人得到?

    与宝藏相比,董真更想知道的,是回雪锦怎么制出来的,以及何处有回雪锦的原身。

    那幅绘有所谓藏宝图的回雪锦,质地虽与另一个时空,那副小像上女子所着衣裳相似,却终究没有那样意象万千、绚丽魅艳的色彩。

    所以,即使此时董真与孙婆子配合着,也只是想逃出去而已。

    孙婆子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

    只是侧耳聆听外面,脸上露出微微的冷笑,道:“仙儿那个贱婢,为了做戏更全,不但叫这个婢子进来送死,自己亦并不藏身附近。这山窟四周,倒是清净得很。只是她越是如此,只怕筹划越是周全。我们须小心行事。”

    儿,是这个时空对婢女的称呼。比如曹丕的侍妾、元仲的生母任儿,亦是姓任,任儿二字,便是代表了她的出身,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此时孙婆子这样蔑称那仙使,显然对其恨怒颇深。

    董真虽然周身乏力,但先前做出恹恹的神态,不过是为了迷惑仙使等人罢了。真要行走起来,固然比不得从前健步如飞,但也不至于要人用藤床抬着。

    那锁住洞窟的栅栏门扇本是生铁所铸,上面挂着同样生铁打就的一把铁锁,足有巴掌大小。但董真到了跟前看时,似乎与寻常生铁又不太相似,更为凝重精密。但凭她的眼力,也看出相当坚固,恐怕即使是自己有渊清在手,要削断铁栏或是锁头,也要大费气力。

    先前董真发髻之上,原插有一根玉簪,一根银簪。后来将银簪赠给孙婆子挽髻,此时孙婆子便拔下银簪,将簪尖插入那锁头之中,在董真惊异的目光中,不过左右转了几圈,便已打开锁头。

    此时孙婆子精神大好,借着夜色看时,颊上还有两团暗影,若是在白日,当可看清那是两团红晕。见董真惊诧,微微一笑,低声道:

    “昔日老婆子跟随教主,做过不少杂役之事。这些锁头栅栏,乃是一块天降铁英所铸,一应匠人,俱是老婆子安排,里面工巧之处,自然是知之甚明。虽然有十几年了,但这旧地旧物,仍是一概未变。”

    便连这秘密囚室的锁头,都是孙婆子经手?

    昔年她在这无涧教主身边,看来是相当得宠了。

    回想孙婆子过去跟自己所谈的“身世”,自然是不尽不实。便是她栖身于织室,当一个粗使婆子,想来也不是象她自己所说的“在乱世之中寻个栖身之所”那样简单。

    仿佛看出了董真的心事,孙婆子顿了顿,缓缓道:“过去我有苦衷,许多事不能告诉你。便是那织室的十三娘,其实也是追着我而来,并非是为了在织室之中做什么奸细。”

    那无涧教徒、混入织室的辛十三娘,竟然是为了孙婆子而来?

    怪不得当初孙婆子敢混水摸鱼,将其剌死!

    那小小织室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

    孙婆子自不必说,那乙大娘辛苑,居然是马超的人。明河如今成了魏公世子妾,而槿妍……

    董真想要问问孙婆子,可认识槿妍。但想到孙婆子说起,离开无涧教已有十几年,而槿妍显然与之并无交集。否则当初辛室之中,孙婆子就与槿妍该有所来往,或是互相忌惮。但她二人的确是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出得洞窟来,董真抬头看去,不禁吃了一惊!

    一轮明月,明晃晃地嵌在头顶的狭缝之间。

    不错,是嵌。

    原以为出了洞窟,外面便是一片平阔。没想到从这洞窟出来,却又是几个洞窟,曲折相连,显然这是一个溶洞群。若无人领路,的确颇不好找,难怪无涧教将此设为秘密囚室所在。

    只到走出溶洞群后,赫然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片峻拔陡峭的石崖!

    石崖隔得那样近,再跨前一步,便会撞上坚硬的石面。抬头看时,但见崖面直剌苍穹,宛若利剑,杀气腾腾!回头看时,竟然也是一方石崖!方才那些溶洞群,便藏于崖底。

    双崖如剑,中间留出一道空隙,恰好便嵌着了那轮明月。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轮明月,俯瞰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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