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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锦园主人

小说:锦绣洛神作者:东海龙女字数:5959更新时间 : 2016-12-22 05: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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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局势的变化,自然也会影响到商业环境。*哈&

    正如刘璋入主益州之后,本地西川士族便处于劣势一样。刘备与刘璋反目,攻打益州,也动摇了整个巴蜀的局势。

    眼下冯京的微妙态度,就正好代表了这种大局势变化下的心理。

    杨诺目光微闪,整个人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但只是几眼已将场中情形看了个大概。

    阵营鲜明,各具特『色』。

    综而述之,就是包括了找茬派、骑墙派和隐忍派。

    左侧案几之后,踞坐着七八个衣着华丽之人,身后皆是婢仆环伺,即使是在这锦园之中,也是神情倨傲,旁若无人,显然皆是益州织业中有头脸的人物。就表情而论,这是找茬派的成员。这七八人中,又隐然以居中者为尊。

    那是一个相貌秀雅的中年男子,保养得宜,肤『色』红润,长眉细目,只是眉心隐有棱形纹路,面『色』显得有些阴沉。

    他头戴帻巾,显然是没有品级之人。蔡邕曾说过,帻与冠是区别等级的标志,卑贱执事者不能戴冠者,便只顶帻巾。当然,有时候即使是世族中人,在闲暇时不耐烦戴冠,也会只顶着帻巾。但眼下的场合却并非是自在随意之时,而此时这锦园之中,倒有大半的人未曾带冠,足见其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锦绣洛神344

    在这个农业为主,商为贱业的时空里,除了董真这样的世族兼营商业的身份外,大多数人即使再富甲天下,毕竟还是商贾身份,算不得怎样高贵。朝廷征辟人才,有察举,也有征辟,就是由各地官吏推举地方贤良,或由朝廷直接征召有学问的才士来做官。但其对象都是世族子弟,又或是出身寒门的士族子弟。

    后来又有一种,即拥有资产十万钱的人,自备衣马之饰,也可以候选为郎,即皇帝的侍从,有汉郎、中郎、侍郎、郎中等,叫做“赀选”。但这一条又有规定,说凡是商人,就不允许。说起来这还是给世族、士族家庭中才能平庸的人一条出路。至于灵帝朝时可以公开买官,也是只限于世族和士族,对平民仍然无用。就算是史万石,他祖上原也是世族,只是早就败落,到他这一辈时寂寂无闻,还走了那么多门路,甚至多亏了堂堂的吴侯孙权相助,这才在洛阳弄了个小吏。

    至于其他出身平民的商贾,这几条路子皆无法走通,恐怕一生都要顶着这帻巾了。

    但是眼前这几个商贾,却又与杨诺平时所见的商贾有很大的不同。

    衣饰华丽自不必说了,蜀锦天下驰名,这些人又是蜀锦的制造者,难道自家库房里会了少了最好的锦匹?虽是碍着身份,不敢穿那最昂贵的锦衣,但也是巧夺天工、极尽心思的珍品,那帻巾经这华光耀映,倒也就不显得有什么寒酸了。

    那冯京却是个最好事的『性』子,加上由于一些原因,他与其他人谨慎地保持了距离,但对杨诺这种明显一看就不是益州圈子里的人却没什么顾忌,见杨诺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中年男子,便凑过来低声道:

    “那是黄唯青。益珍织坊的大管事,也是黄家家主的胞弟,算得上是益珍的当家人之一。”

    见杨诺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又解释道:

    “大名鼎鼎的益珍织坊啊,难道杨兄在吴越一带行商,就没有听过益珍之名?”

    益珍,益州之珍。

    单凭这名字,便知其织坊在益州的地位。

    益珍织坊原本在益州便颇有根基,有百年传承。刘璋执掌益州之后,其家主审时度势,很快投靠了刘璋,并将家族中一个女子嫁于刘璋为妾,凭借联姻关系更进一步。刘璋也需要有人帮助控制益州地界的所有蜀锦,单凭一个锦府当然不够,还需有实力的大织坊来扶持配合。所以刘璋对于益珍织坊的示好也是投桃报李,可以说整个巴蜀的锦匹,倒是有三分之一直接或间接地控制在了益珍织坊的手中。

    当然杨诺也不是不知道益珍织坊,至少在那次江上春宴之中,那位来自益珍织坊的黄管事,便是与这锦园的主人当众闹了个不愉快。而马超虽是半公开前来,但歧山侯刘璜及所率人马秘密潜来葭萌,筹谋要将刘备诛杀的计谋,却也正是顶着益珍织坊随从的幌子挟带的“私货”。

    虽然后来事情败『露』,刘璜身死,马超被擒,但刘备对于那位名为黄奎中的管事仍是网开了一面,放了他活命返回锦城。

    或许也正因为此,刘璋与刘备如今虽然已经翻脸,但益珍织坊还是不得不派出人来,参加在葭萌举办的第一届蚕市。  锦绣洛神344

    一来或许是为了缓和与刘备的关系,毕竟从商之人和气生财。二来想必也是因为看刘备态度和蔼,或许还抱着些别的想法。

    当然,隐忍派的人也不少。比如侧右案几后所坐的几位,虽也穿着锦衣,但并没有黄唯青那样明显倨傲又不悦的一脸便秘般的神情。

    甚至他们之间连交谈也很少,只是轻啜盏中茶水,静默不语,同时也在打量着四周罢了。

    其中有一人身形健壮,手指却极是纤长,这也同黄唯青一样,是从事织业人的典型特征。不过若不看这手,此人倒是颇有燕赵之概,也正在不『露』声『色』地四处扫瞄,只是蓦地遇上了杨诺的目光,不禁一顿,随即低垂下去。

    的确是够隐忍的。

    但是真隐忍还是假隐忍,想来稍后便会看出端倪。

    杨诺沉息静气,任由自己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之中,听骑墙派典型代表冯京在耳边嘀嘀咕咕个不休:“听说刘玄德前些日因了要援救东吴一事,咱们刘使君不肯拨一粮一草,已经翻脸攻入益州地界。刘使君命益州各地戍,不许刘玄德通过。刘玄德更是勃然大怒,他手下也多骁勇之将,有个新投军的将军,叫什么马傅的,居然只两个回合,便先后斩杀了刘使君派驻白水关(今四川广元东北,益州北边门户)的大将杨怀、高沛!啊呀呀,当真好生厉害!”

    马傅?

    这倒是个陌生的名字,据他的游历经验来说,似乎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人。

    不过,能在两个回合中便斩杀了杨怀高沛二人,怎么都不该是寂寂无名之辈。加上又姓马……

    他眉梢跳了一跳:不会这事,又是她促成的吧?

    她用了什么法子,竟令得那位昔日名震陇西的猛将投入了刘玄德麾下?

    更重要的是,马氏的用途,不仅只是沙场征战。马氏一族驻扎陇西百年,与当地羌胡之人关系甚笃,这也是马腾被诛杀之后,曹『操』派了几任太守均不能将陇西之地镇守住的主要原因。马氏虽然败了,但在当地影响力仍在,要知道益州、汉中与陇西之地相隔甚近。

    有他在手,刘备昔日得了益州,当不必再担忧边界之扰。甚至可以与陇西的羌胡联手,谋得汉中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汉中目前局势也渐已明朗,新任的天师陆焉颇具章法,已将张修『逼』得不断败退,看来夺得汉中之地是迟早之事。不过陆焉毕竟是天师道的人,有前车之鉴,他不会在汉中设立什么小王国小朝廷,多半还是要以天师道的形式来控制。这样就需要有个名义上的官府,刘备若得了益州,他素来见机很快,又有所谓的仁厚之名,陆焉与他定然相安无事。

    等到天师道稳定下来,陆焉控制了手下所有的道众之后,天师道隐然便是整个巴蜀之地的隐暗朝廷。刘备想要图谋汉中,想来也会困难重重……

    冯京还在喋喋不休:“眼下刘玄德吞没了白水关杨高二人的兵卒,进据了涪城,继续挥师前行,与益州军打得激烈得紧,我们有几次运送锦匹,都不得不绕道而过呢。”

    他啧啧两声,目中流『露』出犹豫之『色』,喃喃道:“不过益州一向少战事,谁知会自家人打起来?况且刘使君对待刘玄德是苛刻了些,刘玄德这起兵一打,谁也说不出他的坏处,再者刘玄德素有仁名,刘使君相比之下却是要差一些了。但益州毕竟是刘使君的地盘,这样打起来,不知到底会如何收场?”

    最后这几句喃喃之语,却不是说给杨阿若听,而是他自己内心真正的困『惑』了。

    不要说是他,只恐是这场中大部分人,甚至是整个益州的织业商贾,都在为此而头痛。

    眼下战事胶着,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所以既然刘备支持这个董真,葭萌这个蚕市,不来也显得不太好。若真有个秋后算帐的时候。谁知会不会落得象从前违逆刘璋的那些西川老牌织坊的下场?

    当然,也有的存着要强夺那密方,甚至是吞并董真的念头。天下没有永久的情义,只有永久的利益。刘备既然能信任这个董真,凭什么别人就做不到被他同样信任?董真不过是个洛阳的小织坊主,机缘巧合搭上了刘备罢了。若是取而代之,再以厚礼贿之,不信刘备不动心。

    对这些争霸天下的诸侯来说,商贾都如肥羊,养哪只羊不是养?何必定要拘在一只羊上了?

    有的人眼中便『射』出阴毒的光芒来,再扫『射』锦园四周,又多了些看自家产业的意味。

    杨诺端起茶盏来,盏中的茶水金黄湛清,焦香扑鼻。据说这并不是茶叶所制,而是炒过的大麦茶,听说也是锦园才有。这样好的茶水,不肯好好品尝,却偏要去勾心斗角,何苦来哉呢?

    他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园墙,穿梭不息的奴婢,琳琅满目的佳肴,薰然欲醉的美酒,加上春风春花,春水春光,好一派明媚景象。

    或许是这样的春『色』,令得他们都放松了警惕。

    又或许是他们的情报未能详尽,令得他们并不曾真正了解这位锦园的主人。

    只听“嗵”的一声巨响,地面连同案几随之一震!

    黄唯青手腕一颤,指间盏杯脱手落下,呛啷跌碎的声音在巨响中湮不可闻,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出了脊骨,本能地往下伏倒。

    其他人也是瞬间哭爹喊娘,被那巨响所慑,连爬起身跳走的力气都欠奉,唯有瘫作一堆,四肢发抖罢了。

    嗵!嗵!

    又是两声,声若裂石,地动山摇,只吓得众人瑟瑟发抖,惊惶万分:

    是天塌还是地陷?好端端的,怎会有霹雳天雷下降?不不,这样几乎要震碎人心腑的巨响,是连霹雳都比不上的,只觉得那些胆识意气、狂妄傲慢,甚至是心灵魂魄,都要被震成了一堆齑粉!

    嗡嗡的回响还在耳边,摇晃的大地却渐渐平静下来。

    众人仍是伏于地上一动不敢动,却听一阵声音响起来:“参见主君!”

    声音响亮平静,正是那些园中的婢仆,只是全无丝毫惊惶之意,甚至连一丝颤音也无,显然他们并无一人被吓倒。

    他们怎的不怕?

    而主君……难道就是那个董真?他居然还能在天雷下降后好整以暇地出来,而不是吓得仪容溃『乱』?

    只听一人朗声道:“自家人何须多礼?起来罢。”声音清朗悦耳,显然那人颇为年轻。

    又“咦”了一声,却是个女子声音,颇为娇柔:“主君,怎的这些人都伏在地上,难道是地上有什么金钱不成?个个都舍不得爬起来?”

    先前那清朗声音斥道:“你这婢子,不得胡说!他们不过是不知道这种迎宾之仪,故而吓倒罢了。”

    又道:“还不快扶这些佳客起来?”

    这些来参加蚕市之人,大多是见过世面的,心神也要强过旁人,虽然方才吓得肝胆皆裂、魂魄俱飞,但此时也都挣扎着抬起头来,想要瞧瞧究竟有什么情况。

    黄唯青一向倨傲,此时也不愿大失脸面,咬了咬牙,以手撑地,犹自微微颤抖的身体挪至席上,抬头看去:

    眼前有滚滚烟雾大团大团地从内墙之后腾起,顿时掩住了艳阳丽『色』,天地间只有那片灰蒙蒙的雾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硝味。

    那是锦园的内院。所谓外院内院,其实极似外城内城的造筑之法。内院前仍然设有水渠,清澈的水流围绕而过,却没有种什么树木,只有探出墙头的数枝桃花,被这三声巨响,震落了许多粉『色』的花瓣,落在琉璃般的水面之上。

    此时却有一个年青郎君,穿过水面上搭建的木桥,翩然行来。

    翩然……

    不,或许还应当加上另一个词语:婉然。

    步伐轻快,姿态清捷,仿佛是鸿雁偶尔敛翅,落于这静水微澜,随时便会翩然飞去。却又那样随意自在,如游龙穿于云间,婉然流畅。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出身于益州黄氏,虽是平民出身,却一样锦衣玉食,自幼当然是读过经史诗赋,因了要承接家族织业,不能象别的平民可以靠读书去做官。但黄唯青却是很尊重文人的,成年之后也没少附庸风雅,去参加过什么诗宴文会。便是到了现在,若天下又出了些什么新鲜动人的文赋,有讨好他的人也会主动送来看。读过不少文章后,他自谓虽无惊人才学,倒也算得上半腹经纶。然而此时却觉得,除了这八个字,其余繁茂词藻,都如虚设,竟无法描述出眼前这位年青郎君风采之万一。

    而这八个字,他恍惚地想道:听说是临淄侯曹植的一篇旧作,名为洛神赋中的句子。只是曹植写了几句后,文思滞涩,遂丢在了一边。

    听众人相传,说曹植这样的惊世才学,当然不会真正文思滞涩,不过是曹植感叹说世间美人虽多,却无一人禀洛神之态,写出赋来也缺了神采,故此不愿再写下去罢了。

    又有人说,曹植为曹『操』爱子,身边哪里会缺少美人?只是曹植嫌那些美人要么失于柔媚,要么过于谦卑,不过是人间美『色』,却毫无神女气度,故此对着她们,亦无文思。

    眼前的这位年青郎君,虽然不是女子,但世间之美,到了极致之时,原也不分阴阳雄雌。

    想必真正的洛神,就应该是这副模样吧?

    不过是一袭素『色』袍服,宽袖,右衽,大幅衣裾,随意系有一条淡紫丝绦,不过绦面有指头宽细,上面却密密地缀满了缠枝花,远望彩光灿然。

    柔风一吹,素『色』袍服的下摆飞卷而起,『露』出衬里的衣袍背面,倒是鲜艳的红梅『色』,洒落宝蓝、烟紫二『色』花瓣。只这一瞥之下,便看那花瓣绝无一般疏密,上面的极疏,不过三四片,渐渐多起来,到最后落于裾底,却是累累的一片,如群芳谢尽。

    袍面素净之极,袍里却艳到了如此地步,行走之间,翻飞不定,亦是在素艳之间往覆。虽然烟雾渐渐散去,复又『露』出绮阁绣馆、花红柳绿,但在这年青郎君面前,却瞬间全无颜『色』。

    甚至是自己这些人身着的珍贵锦衣,原也鲜华贵丽,相比之下也觉无比俗恶。

    衣物终究是其次,人才是最紧要的。

    立春: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雨水:桃始花,食庚鸣,鹰化为鸠。

    惊蛰: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

    春分: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

    清明:苹始生,鸣鸠扶其羽,戴胜降於桑。

    对于葭萌人来说,今年的春天来得分外猛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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