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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齐云

小说:锦绣洛神作者:东海龙女字数:5193更新时间 : 2016-12-22 05: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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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成一怔,怎么也没料到竟『逼』出这么个令人意外的惨烈真相来,望向满面泪水的辛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哈&

    杨阿若轻咳一声,忽然一掀车帘,起身出去了。

    曲黎在不远处马上,瞧见这位容貌艳丽的“县主爱婢”又被赶下了车,不禁更愁。心道:“这杨姬当真『性』子极烈,居然一再甩脸子给县主的人。也不知她有什么依恃,襄城县主那样跋扈之人,竟然没有动她半根毫『毛』,还恭恭敬敬给送了回来。只是这样的『性』子去了益州牧府上,却未见得是件好事呢。”

    但见杨阿若面『色』不豫,急急走开的方向,并不是车队前行之处,遂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护卫道:“传令下去,车队打尖,歇息片刻!”

    那护卫『摸』了『摸』头,不解道:“又要歇息?”

    曲黎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多嘴!还不快去传令?”

    那护卫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多说,赶紧打马上前去了。

    车队停了下来,然而轺车中的两个人都全然未曾注意。只因方才辛苑所说之话,已经在彼此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相对于传说中那样清肃谨然的宋明时代,这个时空并非太过死板或保守。寡『妇』可以改嫁,未婚可以私奔,只要最后一床锦被掩了风流,便只作是一桩韵事雅趣。  锦绣洛神290

    所以曹『操』娶了许多有美『色』的寡『妇』,尹氏甚至还给他带了个拖油瓶何晏。曹丕曾经喜欢甄氏,并不在意她曾嫁给袁熙。而当年的卓文君跟着司马相如跑去当垆卖酒,也并没有被家族中的长辈沉塘。

    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他们是贵人。贵人所行之事,便是再龌龊,也会被人赞上一句“是风流人真『性』情”。比如曹『操』独特异行,到有绝对权力之时,便是他立了歌伎出身的卞氏为正妻,也无人敢于说出半个不字。然而,这有很大原因是他原本出身就不好,宦官养子之后,高官厚禄是有的,却也不可能迎娶到一流世家的女郎。而且卞夫人并不是原配,不过是出身世族的丁夫人与他决裂后扶正的罢了。

    更何况辛苑已经不再是一个贵人。她犯下过弑君未遂的大罪,连家族姓氏都不敢直认,只因这样会遗祸家族。她入过掖庭,当过婢奴,后来又成为剌客,早就失了世家的身份。

    马超更不是。他马氏一族已被朝廷诛灭,早从世族除名,如今仓皇奔逃,四处求靠,自保尚且不能,立足更是未稳,又不曾权倾一方,威震四海,怎么谈得上一个贵字?

    这样两个穷途末路之人,如果真要结成夫妻,姓氏家族也就罢了,节『操』二字,对他们各自适用。

    辛苑至少还有贞节,马超至少还有情『操』。

    如果连贞节都已失去,马超根本不必再秉承一诺千金的节『操』,娶她为正妻。

    何况辛苑心中一样清楚,以马超如今的落魄,最好的翻身之策便是娶一个有实力的大族之女,借用岳家重新起复,并以此姻亲为桥梁,投入一方诸侯麾下求得庇荫。

    只所以马超在益州迟迟没有传来结亲的消息,是因为他心中毕竟顾忌昔日与辛氏结下的姻盟。

    辛苑与他曾经相守的情意,还有她的忠贞和气节——她曾为了他去剌杀名义上是这世间地位最高的人,曾因此下狱受过最严厉的拷掠,曾得到过那个光芒四『射』的女郎的搭救和宠爱,她完全可以一举洗脱罪囚身份,成为人上之人,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了那个女郎,所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然而她做到了。

    所以马超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弃他。

    可是辛苑现在失去了唯一的依恃。贞节贞节,若无贞,谁信节?

    过去不管多么艰难困苦,心中总还是有盼头的,就盼着能与马超在益州相聚,落下脚来,买所小小的房舍,成亲过日子,无论苦甜,总可以相依为命。

    但这最后的微薄愿望,也都成了泡影。

    “是谁?”织成脱口问道,但随即又道:“你要是不愿,也不必说。”  锦绣洛神290

    “是……是歧山侯……”辛苑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上次承少府放过了奴,奴回去向韩嘉说董府戒备森严,无法下手,韩嘉也没有怪罪,反将奴带来了襄阳,住在了襄城县主的一处庄子里。年前歧山侯来了一趟襄阳,索取襄城奉给益州的年礼。他原是垂涎襄城县主,县主推托不掉,求计于韩嘉,韩嘉竟然『药』倒了奴……将奴送了上去……”

    织成吃了一惊,襄阳城形势微妙,虽为曹『操』的势力范围,毕竟周边不少郡县落入了孙权之手,向来邻近曹孙两家势力范围的交结线,当然,还有一小部分的荆州郡县是落在了刘玄德的手中,数方势力犬牙差互,也不知互相渗透了多少。襄城县主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自然不仅仅是与邺城的贵人有来往。

    只是她不曾想到,竟连刘璋那边,每年也能从这里得到一份理所应当的厚礼,且韩嘉居然还能住进襄城县主的庄子。这襄阳城,究竟是谁家的了?

    关于这歧山侯,织成从前听崔妙慧也淡淡提过同句,歧山侯是刘璋的同父异母弟,没什么本事,专爱宿花眠柳,贪财好利。但也因此让刘璋放心,反而待他亲厚。连爵位也帮他弄了一个,虽然是亭侯,却赐了歧山的称号,可见刘璋的宠信,倒也威风得很。

    织成深深吸了口气,风很冷,吸进了胸腔却是清醒而干净。

    “襄城县主那贱人,为何要给你下十丈罗?”

    辛苑凄然一笑:“歧山侯回去后,对奴念念不忘,还说『迷』『药』……『迷』『药』终是没趣儿……但韩嘉说怕奴『性』情刚烈,襄城县主便拿了十丈罗出来,叫人给奴灌了下去……若不是那晚少府与杨大侠恰好赶到,那晚奴被送到瑞光阁后,襄城那贱人便会让人将奴连夜送往益州岐山侯府……奴心中已有了决断,只待哄得那贼子给我解『药』,便要寻个自我了断。”

    “襄城那贱人,早该一刀剁了!”织成的眉梢一轩:“别的且不说,我要为你报仇!”

    “报……报仇?”辛苑抬起模糊的泪眼:“少府?”

    “我已不再是你的少府了……”织成微笑道:“不过依我想来,韩嘉应该还在那个庄子上罢?”

    “可是今日清晨少……啊,女郎不是刚从襄城王府出来,韩嘉又怎会不知道我已被女郎救走?此时已是正午,韩嘉应该早就离开了庄子罢?”

    “阿苑,你想想……”织成的笑容里带着嘲讽:“襄城县主是什么人,韩嘉又是什么人?这位县主最在意的人,应该是她那位远在邺城的‘阿姊’,我们撞破了她的秘密,她又没完成她的任务,令得杨姬顺利离开了襄城,难道就不怕‘阿姊’怪罪么?所以她回城之后,最先做的事情应该是在料理那位‘阿姊’所派的特使阿姆呢,其他的倒是暂时还顾不上。我们虽救走了你,韩嘉对她来说却是个小人物……”

    她眼珠一转,笑得更是开心:“何况她那辆衣车之上,可没有一个人供她驱使。我们离开之后,又是在荒郊野外,你说襄城县主得费多大劲儿,用多长时间才能回城?又或者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就是干等着她的护卫们找过来罢了。象她这样的地位,可养不了影卫。”

    影卫是与主人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的特殊护卫,当然所谓形影不离,只是一个比喻,但相隔距离不会超过一丈。他们不但武功高超,且具有一种来自扶桑的特殊技能,能够利用身边的房舍、草木甚至仅仅一片阴影来巧妙地隐藏自己的身形,正如影子一样无所不在又不见其形。

    这样的一个影卫得来不易,曹氏父子当然是有的,但是襄城县主这样的身份,却是不可能有也没有实力令影卫为之效力了。

    襄城县主若是有影卫,在昨晚杨阿若与织成二人掳走她时便应该现身阻拦了。

    “别人也还罢了,曲黎应该是看出了襄城县主的窘境。不过此人滑不留手,就同他的主人史万石一样立场暖昧,看到了也会视若不见。”

    辛苑也曾是剑客,当然知道影卫的能耐,遂迟疑地点了点头,道:“然韩嘉毕竟在襄城县主的庄子上,又是刘璋的人,女郎若是动了他,或许会引来麻烦。阿苑也知道女郎并不会去益州,如今本就多了阿苑这个累赘,如果再闹出事来,脱身更是不易。”

    她声音微微带着颤抖,低下头去:“阿苑已是个废物,实在不值女郎如此冒险。”

    “废物?”织成哼了一声,道:“你是觉得,名节被歧山侯那个王八蛋玷污,所以连人都算不上了?”

    辛苑不答,甚至没有抬起头来,但那弧度优美的洁白颈子,却在轻轻颤动。

    “阿苑你知不知道你有个最大的『毛』病?”

    织成心中来气,话锋也就犀利起来:“你与马超相爱没错,然你好歹也曾是辛氏女郎,识文断字,通晓经史,又随你师傅行走江湖,阅尽百态。难道就不明白,这世界广大无垠,根本就不止是马超这一个男人?你半生遭际,皆由此起。”

    “那些被当作货物一般转卖的歌姬,尚且想着要再嫁人。世『妇』良媛,家倾族灭后为其他贵人所得,一样生儿育女。那所谓的贞节,她们有没有?”

    辛苑一怔,依旧垂首不答,手指却紧紧抓住了衣袖。

    “何谓贞节?贞者,心地纯净。节者,坚定不移。你对马超的情感,自始至终从无动摇,无论是背负弑君剌客之名,还是下入掖庭之狱使家族蒙羞,令师门有垢,甚至是背负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和朋友之义……纵然忠孝义三字你辛苑的确心中有愧,但唯独这个贞字,你当之无愧!”

    辛苑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倒在织成脚下,手指痉孪般蜷曲过来,紧紧抱住她的双膝,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几乎要将织成的衣袍抓破:“是我太傻了!我……我……”

    “你是很傻……”织成叹了口气,伸手出来,轻轻抚『摸』她枯燥的头发:“不过,现在明白过来,还不算太迟。”

    “可是孟起他……”

    辛苑抬起红肿的眼,怯怯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织成抚『摸』她头发的手,不觉顿下来。过了片刻,辛苑才听到她那平静但有力的声音:“阿苑啊,你也不想想,马超既然能在益州牧府存身,说明刘璋就已经答应了收留他在麾下效力。对于门下客卿,自然要有相关的礼遇。歧山侯难道不知道你原是马超的未婚妻?他再昏庸好『色』,却一向知情识趣,也不会定要挑战兄长兼主君的威严,蠢到非你不可。”

    辛苑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采和血『色』,手指僵直。

    织成知道自己的说话很残忍,但若不如此,辛苑心中那虚幻的执念无法打碎,终是害人害已:“马超啊,不值得你爱的,更不值得你为了他,为所谓的贞节桎梏所累,将一生献之为祭!”

    她『露』出淡淡的笑容:“不过这些帐,咱们先记下来,一个一个讨回来。嗯,就从韩嘉和襄城县主开始吧。”

    杨阿若站在汉水边,有些出神。

    汉水浩浩,往东奔涌而去。远处的树林凋尽了叶片,只留下稀疏的枝干,在烟云灰蒙的背影映衬下,倒有疏落阴秀之美。

    车队就停在数十丈开外歇息,那辆轺车一如从前那样,有意无意地拉开了与其他马车的距离,且旁边的山丘草树,又巧妙地遮蔽部分视线。

    他忽然眨了眨眼。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又或是眼前暂时的幻影,但他分明可以确定,是一条熟悉而轻缈的身影,掠到了轺车之前,一闪便在车帘中消失了踪影。

    而在旁边不远处,那些护卫们谈笑歇息,负责警戒的拿着长刀,仍在尽职尽责地往四处张望,甚至是所有的马匹都在悠闲地甩着尾巴食草。

    这一切都说明,没有任何人发现那条身影已经进入了织成所在的轺车。

    不过杨阿若并不紧张或是警惕,他只是有些意外和惊奇,因为大概除了织成,此处也只有他发现并认识那条轻烟一般的身影。

    事实上单就轻功而论,能达到这样程度修为的并不多。至少在杨阿若只知道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齐云。

    对,齐云,就是那个当初是他亲自送到织成身边,和齐方一起护卫织成,后来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的,极擅轻功匿迹的齐云。

    他有很久没有见过齐云。即使是织成奔袭酒泉相援的那一次,也只有齐方,不见齐云。

    当然,他素来胸襟开阔,当初为了感谢织成曾经的恩义,也为了更好地保护她,故此才将齐云齐方二人送到了她身边。虽说这二人曾奉他为主,至今也并没有正式转投织成的意思,但是大丈夫行事,何必如此小气?既是将二人送给了织成,便是她的人。于情于理,对于她如何安排齐云齐方二人,那是她的家事,杨阿若却是不便问起的。

    只是,为何齐云会出现在这里?她唤来齐云,所为又是何事?

    杨阿若心中一动,正待悄悄蹑上去,却听身后有一人道:“这位可是杨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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