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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谋杀

小说:锦绣洛神作者:东海龙女字数:4498更新时间 : 2016-12-22 05:07:09
    那曲黎为人,倒也体贴周到。定是得了史万石的嘱托,一路上对董真更是无微不至,谦卑恭顺,却又恰到好处。

    关于这支车队,曲黎并没有向董真隐瞒什么。史万石的车队规模不小,除了两位美人所坐的油壁小车外,另有十二辆大些的帷车,可供三四人乘坐,都是史万石搜罗来的各色婢伎。颜色倒也算上佳,更难得的是百技精娴,有擅歌舞、通乐器者自不必说,甚至还有擅长烹茶及杂耍的女伎,俨然是一个行走中的艺术团,令董真大为意外。

    当然,随车的除了这批婢伎外,还有大量的珍奇礼物。史万石对沿途的江湖情形自然是了如指掌,提前都已经备礼招呼过,但毕竟财帛美人动人心,所以他还是配备了百余人的护卫队伍,交由曲黎统管。

    但董真冷眼看来,这支护卫队伍才算是精锐,配备精良,人员精干,与最初见到史万石时的那批人截然不同。显然这才是史万石真正的私兵,他其实根本用不着去向外雇佣刀客,这也令得董真对史万石初逢那次的种种做作,更是心中有数。

    但不管史万石曾有什么计划,如今因为陆议等人之故,自己多少卖了他的主子们一个人情,只要没有什么重要的利害冲突,几乎是可以将史万石这个外表憨肥内心狡诈的商贾当作是一定程度的自己人。

    众人自洛阳出,因带了大批女乐婢伎,不比上次董真奔袭酒泉时的行速,一路走走停停,所幸尚算太平,到天黑之时,方才在一个名为洛南的镇上歇下来。

    镇上景象荒凉,已与洛阳等地大相径庭。董真当初从邺城到洛阳,所行经的村落乡镇已显得有些颓败,但眼下所见更甚。

    两边麦田早已荒废,长满了枯黄的野草。路边房舍十有六七都倾颓不堪,瓦松疯长,经风一吹,十分凄凉。

    路边时而有几个农人小贩之类,都是衣衫褴褛,面容黎黑,也与洛阳城郊不可比拟。

    虽是除夕之夜,但这镇上灯火也是稀落得很,不过曲黎倒是能干,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到这镇上时便有人前来迎接,将众人带到一所大宅。看来昔日也是镇上富户所居,眼下虽透出几分敝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洛南这个镇名,大概跟洛水正从镇南而过有关。这所宅子便临水而建,四周种有不少花木,虽然凋败了不少,但依稀可以想象出春日里水波潺澉、花木扶疏之美。

    董真自然是居于上房,两名美人也各居一室。董真倒暗松一口气,想着杨阿若只要与别人分室而居,且所带的小婢又是自己人,倒也不虞露出马脚。

    路上董真收到了两封飞鸽传书,相隔不过半顿饭功夫,都是齐方暗中拿来,是曹植与何晏的回信。董真在寄给他二人的信中,说到了麻衣人在上林苑出现之事,还提到了自己对小青蜓的安排,希望他们能助一臂之力云云。

    曹植回信大骂那无涧教的妖人大胆,竟敢与皇家园林中的守卫宦官沆瀣一气,表明定会派人前去围剿上林苑,将一干妖人尽数擒拿。何晏的回信则简单很多,他一字未提上林苑和麻衣人,但明确表示会帮董真照顾崔妙慧等人。

    从这两封信也能看出这二人不同之处,曹植心无城府,想到什么便说出来,也丝毫不曾想到这信若落入别具用心之人手中又会有什么后果。何晏却是看似狂放实则谨慎,回信滴水不漏,便是被别人看了,也只会误认为他对崔妙慧有什么意思——男女私情往往最能引开注意力,但是董真心中却明白,照顾崔妙慧,即帮助崔妙慧护住留守的那些门客及重要证人小青蜓。对于董真来说,这才是最重要之事。

    她看过两封回信,伸到灯火上烧成灰烬。天色已完全黑下来,楼下传来喝三吆六的说笑声,酒肉的香气穿过楼板直扑上来。

    那是曲黎带着护卫们在喝酒吃肉,共庆除夕。齐方等人也被邀约其中,酒是从洛阳带来的上好酒浆,在炉上温得滚烫,就着羊肉鲜香,渐渐就喝上了头,双方也融洽起来,酒意更是多了三分。

    虽然这镇上贫窘,但是看守这宅子的人还是设法弄到了一腔羊,并些果蔬点心之类,加上曲黎等人随身带着的肉脯美酒,弄出了一桌相当丰盛的年夜饭。

    董真等人是贵客,最早便有饭食奉上来。其实是众美人女伎。杨阿若的房间里也被送去了一份,由“她”那个贴身的小婢出来接进去。

    随意用了些饭菜,董真关上房门,却推开了窗扇,洛水急湍,水声哗哗,在暗夜中不断奔往远方。唯有那粼粼水波,顿时映入眼帘中来。

    桌上的烛灯是从洛阳带来的,洛南镇上只有那种最粗糙的麻蒿照明,连油灯都难见踪影。烛光从背后照上来,她的身形投递在起伏的水波之上,拉成长长的模糊的剪影。

    万家团圆的夜晚,在隐约传来的谈笑声中,那身影如此孤寂。

    然后她噗的一声,吹灭了烛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谈笑声渐渐模糊,拉出长长的尾音,到最后湮不可闻。烛灯一盏盏燃尽,熄灭,整座宅院陷入黑暗之中,楼阁花木,皆如奇形怪状的暗兽般,只有大门檐下的两盏灯笼,发出微弱的亮光。

    一叶薄薄的剑刃,悄然自门缝间插了进来,熟练地拨开横放的门闩。随即门扇陡开,数条黑影闪了进来,一声不吭,直扑向垂有帐幔的床榻,先是猛地一把拉下帐幔,裹住榻上所卧之人,然后数道刀光闪过,尽数往那榻上砍去!

    只听噗噗数声闷响,借着黯淡的夜色,可以看见无数暗点溅上素色帐幔,新鲜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然因了手法熟练,又先以帐幔相裹,那些血迹竟没有溅落到地上来。

    那些黑影在暗中互视一眼,做了个手势,有一条黑影跃身上前,正待掀开帐幔看个仔细,却听见楼下有人迷迷糊糊叫道:

    “酒……酒呢?灯呢?来……来人……”

    那黑影悚然一惊,草草一看,但见夜色之中,依稀可见血渍浸透的帐幔之中,露出素锦中衣的一角——那是贵人们才穿得起的上好质料,整个车队之中,绝计只有董真能穿用无疑!

    楼下传来桌椅被撞击的声音,显然是不断有人惊醒,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几条黑影再不犹豫,飞速裹起床上尸体,有如一只粽子也似,又随手拿了张旁边的漆几,一起绑在尸体之上,推开窗子,向着窗下砰然丢落!

    洛水甚急,那尸体连同漆几入水,只溅起一声不大的水响,水面上出现一个漩涡,转了几转,连漩涡都消失了!

    几条黑影满意地拍拍手,悄然退出室去,只几个纵跃,便掠出宅墙,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过不片刻,楼下渐渐骚动起来,是那些酒醉的人经冷风一吹,皆都陆续醒来。但头脑终究还是有些晕沉,嘟哝着相继离开。

    没有人留意到楼上发生了怎样的血案,甚至连虚掩的门扇,都不曾被人发现。

    当然,更没有人知道,就在镇外的另一片房舍阴影里,一个小婢正爬上一辆毫不起眼的轺车,很快驶离。

    砰!

    一声爆竹,自不远处的街巷之中,砰然炸响!这是除夕之夜将毕,马上迎来的,是建安十八年的春天!

    “这是我第一次有人陪着守岁。”

    另一间上房之中,没有点灯的黑暗里,忽然响起幽幽的声音:

    “守岁……你们是这么说的么?”

    声音压得很低,却有种说不出的宁静详和之意。

    “我们?我们陇西是叫做照虚耗,也有叫守岁的。”一个柔和的声音回答道:“通宵点起烛灯,人守在灯前,围炉而坐,说是这样就能驱走一切邪崇瘟疫,在新的一年中吉祥如意。小的时候,全家人坐在一起时,妹妹在阿娘怀中很乖,但我总是熬不过,坐着就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有一次还栽到了阿父身上。阿父平素是极严厉的,此时也不骂我,只是含笑唤阿娘,让她去做些热汤饼吃。里面浇胡椒羊汤,并一层切得薄薄的羊肉,吃一碗下肚,热气腾腾,哪里还有瞌睡呢?”

    汉时的面食,统称为“饼”。上屉蒸制的叫作“蒸饼”,过油炸制的叫作“油饼”,至于揉出面团,切成线状或是片状再煮熟的便是“汤饼”或“煮饼”了。

    “我也很会煮面……啊,汤饼呢,不过我们家的做法又不同。我阿娘是把面团揉出筋道,切得细细的放在一边。锅里下油,放葱姜蒜爆香,最好是葱油都熬得沁出来,再放水熬汤,下汤饼煮熟。一碗汤饼看上去清清爽爽,吃起来最有面食的素香……”

    说话的人忽然顿了顿:“不过,那是我很小很小时候的事,后来……她和阿父都离开了我……”

    室内沉默了片刻,唯有爆竹的声音一声声炸响,很快连成一片,恰好填补了言语间的空白。

    唯有那葱油面的香气,仿佛穿透时空而来。

    听说时空穿越局的技术还不够好,对于时间的控制还未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据说是相隔时间越久,越容易穿越。所以志愿者们能选择的隔自己时空最近的就是汉朝末年,这还是时空穿越技术创新改进后的新成果。

    其实时空穿越在十年前就已经可以成为现实,但问题是,那时技术比较落后,穿越的时代居然是殷商初期!人类文明在那时尚未达到灿烂之境地,加上对于返回现代时空的技术上把握不是很大,所以没有人敢去尝试。留在盛唐想必现代人都会乐意的,但是谁愿意留在殷商?

    从前董真,不,是织成,她没有想过,时空旅行有什么意义。现在却不由得在心中滋生一个渴望的念头:若是自己这一趟旅行,能够给科学研究提供些什么经验值,使得穿越技术更加先进,也许自己可以穿越到父母健在的那个时空,真正体会到天伦之乐,重新再沉浸在葱油面的清香里,并且永远都不要再离开。

    室中原是放有一个火炉,不过此时炭火渐熄,冷意沁了上来。这宅子有些破旧,瓦缝中有风溜进来。忽然“啊嘁”一声,是她打了个喷欠。

    “地上只放有一床垫褥,恐怕寒气受不住,你还是到床上来吧。”那柔和声音道;“该换我到地上来坐一坐了。”

    汉时的床,与另一个时空的现代世界的床,还是有些不同的。也是四足,较矮,不过比较宽阔,还有八尺宽的。四周都垂有帷帐,在一定程度上挡住了寒风,的确是比地上要暖和得多。

    “不要!”躺在地上的人有些慌:“我现在是你的婢女,怎能躺到床上去?却让你在地上?若是人见到了,定会起疑的。”

    话虽如此,但明显受了些寒气,鼻子都堵塞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翁声翁气。

    那柔和的声音顿了顿:“那么,你和我一同在床上躺着罢。我会在床榻正中放一盆水,你就不用担心了。”

    放一盆水?

    “又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她默默地咕哝一句,但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和端方,终于裹起被子,迟疑地站起来。想了想,一咬牙,撩开帷帐,大步便跨上了那床。砰地一声,她倒在了床上,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不过帐中温度的确要高于外面,只这片刻功夫,先前冻僵的四肢便慢慢暖融起来,舒服了许多。

    “你是从何时看出来那些人的不对?”

    杨阿若的声音一如既往,柔和好听。而且或许是在异地又是新春,他少了许多冷厉疏淡,听起来更觉亲切温暖:

    “据我看来,齐方虽然早就瞧出端倪,但他来向你禀报之时,你分明也是早已心中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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