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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心灵之影(下)

小说:我在春天等你作者:林笛儿字数:12816更新时间 : 2013-09-01 01:08:01
    吃得愉快。喝得自在。又能沒有距离感的聊天。就是吃火锅了。

    这家叫做“战锅策”的火锅店不同于那种路边摊。一帮子人围在桌边。中间搁一大火锅。谁的筷子都在汤里涮來涮去。看着很热闹。其实不卫生。牧涛和钟荩一人一个小底锅。固体酒精在下面燃放出蓝色纯净的火苗。一碟一碟干净整齐颜色各异的菜搁在中间。几式作料和小菜摆在餐厅灯光最明亮的地方。各人自选。

    服务生问牧涛喝什么。牧涛也沒问钟荩。來几瓶青岛啤酒吧。钟荩玩着碗里的漏勺。她想点酸梅汤。但她沒有开口。她不能沾酒的。吃个醉蟹都会醉。但愿今晚她能挺住。

    底锅开始沸腾。不断有白雾般的热气从两人眼前聚起又散去。

    牧涛夹了几块子排放进钟荩的锅中。给两人都倒上啤酒。

    他端起酒。看着里面泛起的小气泡。说道:“戚博远这件案子。我也有责任。我把它想简单了。最多以为戚博远杀妻情有可原。从來都沒想到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别自责了。就是我做公诉人。也一样输。律师界都说常昊有双鬼眼。能看到我们都看不到的东西。输给他不丢人。”

    钟荩老老实实地摇头:“有几次。我感觉到戚博远像头脑发热。在说胡话。迹象很明显。我都忽视了。”

    牧涛笑了笑。“你这是小错喽。我第一次做公诉人。那才是致命的打击。有一个推销吸尘器的。中午把人家的门敲开。这户人家孩子身体不好。正在午休。户主來火了。骂了推销员几句。推销员也不示弱。结果两人打起來了。后來有人拉架。也就散了。晚上。推销员突然发高热。说肚子疼。沒过两天。人死了。我们都认为这是一起很平常的失手打死人的斗殴案。户主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一年后。突然有人说看见那个死去的推销员在另一个城市向人家推销吸尘器。我们赶过去。真的是他。”

    啊。钟荩差点咬到舌头。“怎么回事。”

    牧涛仰起头。一口喝净杯中的啤酒。“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推销员是个双胞胎。他是哥哥。死去的是弟弟。弟弟本來就得了癌症。已经沒几天可活了。推销员回家后。越想越气。他把弟弟的脸也打得鼻青脸肿。又朝肚子狠狠踢了几脚。然后他以弟弟的身份。去了另一个城市。法医就验了外伤。我根据目击者的叙说。法医的验尸报告。就臆断了案子。后來。法医停职两年。调去后勤处秒水表。我被调去边远地区的县检察院做书记员。有时候。我们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包括精密仪器检测下的。都不一定是真相。真相。需要我们用心去发掘。今天。我们又多学了一门知识。虽然有挫败感。但也有收获。來。庆祝一下。”

    钟荩脸皱成一团。痛苦地咽下一口啤酒。

    牧涛怎样从县检察院回到省中院。这段奋斗史。他沒有提。但钟荩相信。那肯定也不是一页两页。所谓经验。都是用惨痛的代价换來的。

    “心情有沒好点。”牧涛把虾丸切好。与钟荩一人一半。

    “其实也不是特别坏。我只是想不通。戚博远的妻子明知道刺激了戚博远会很危险。她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牧涛意味深长地看了钟荩一眼。“常昊说过了。也许她也被谁刺激了呢。”

    钟荩无意识地端起啤酒。又喝了一口。眉头拧拧。“她知道戚博远心里有人。所以想去电脑里找证据。”

    牧涛失笑出声。“钟荩你沒有结婚。结了婚就知道。女人想找老公出轨的证据。不会是翻电脑。而是翻钱包和手机。”

    火锅店里的温度太高了。钟荩感到后背、额头都在出汗。脸也烫了起來。“那……那她到底被什么刺激了。”呃。牧涛怎么动來动去。钟荩眨眨眼。

    牧涛脸上的表情略显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案子将又是个悬案。戚博远。估计进精神病院度余生。据不完全统计。近几年进行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的案例中。百分之八十为刑事案件。绝大部分被鉴定者患有重性精神疾病。无刑事责任能力。受害者家属对这些很难理解。觉得我们是包庇罪犯。不然就是认为我们无能。其实我们都希望嫌疑人是正常人。那么该判刑就判刑。该枪毙就枪毙。”

    “戚博远是高智商。会不会他借此钻这个法律空子。”

    “等精神鉴定吧。”

    “她是一个普遍的家庭妇女……心里面要是有事。肯定会和要好的邻居……或朋友们说说……”钟荩揉揉眼睛。不仅牧涛在动來动去。桌上的碟、碗也都飘了起來。

    “你想追查下去。”

    “我……不想输得……太多……”奇怪了。对面座位上怎么坐的是凌瀚。

    “如果你想查。就悄悄的。任法官的意思。你明白吗。”下午。任法官和牧涛也通了好一会儿话。牧涛这才决定晚上和钟荩好好谈谈。付燕。他听说过。汤志为的继弦。很是大度、体贴。为了汤辰飞。硬沒生孩子。所以汤志为特别疼爱她。戚博远是一精神病患者。不管她和戚博远之间有沒有关系。都不会影响最终审判结果。所以。何必得罪汤志为呢。

    钟荩把眼睛瞪大了些。是的。是凌瀚。他是來向她打听审判情况么。

    “怎么不吃呀。來。这儿还有金针菇、菠菜。看着很新鲜。”牧涛抬起头。懵了。钟荩脸色绯红。眼神迷离。嘴巴委屈地扁來扁去。

    “你告诉卫蓝。她爸爸……不会死了。他们请了个好律师。哦。我忘了。她恨他的……”钟荩拍拍胀得发痛、发烫的额头。

    “微蓝。”牧涛以为钟荩在说他的妻子胡微蓝。她的父亲前年不就去世了吗。

    “祝你们幸福。”钟荩傻傻地笑。杯中的啤酒泼出去一半。余下的全进了口。“不要觉得我很可怜……人被抢了。官司也输了……事实也是很可怜的。老天太残忍。为什么让我接这个案子呢。卫蓝为什么是戚博远的女儿呢。你为什么要爱上卫蓝。”

    她把桌子捶得咚咚直响。

    牧涛哑然苦笑。这个丫头醉了。什么酒量啊。他招招手。让服务生买单。

    “钟荩。回去吧。”他弯下腰。拉起她。

    “回哪里。安镇么。”钟荩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张开手臂。一跳。扑进了牧涛的怀里。“凌瀚。油菜花都开了。我们回安镇吧。”

    牧涛僵硬地接住她。不禁哭笑不得。喝醉的钟荩比平时多了几份娇态。像个小孩子似的。他知道和喝醉的人讲不了道理。只可以顺着哄:“好。回安镇。”

    钟荩秀眸湖水般泛起柔波。她仰起头:“真的吗。”

    牧涛小心地把她圈住他脖颈的手臂拿下。改挽住她。“当然。你跟在我后面走。”

    钟荩甜蜜蜜依着他:“嗯。”

    牧涛牵着她往餐厅外面走去。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凌瀚。你背我。我……跑不动。”跨出火锅店的大门。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耍赖似的不肯起來了。

    牧涛看着满街的灯火。头疼了。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

    为难之际。灯光射不进的角落发出一声痛楚的叹息。一个人影走了出來。“我來背她吧。”

    “你是……”牧涛诧异地看着清冷俊逸的男子。是前些日子在法院做讲座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我就是凌瀚。谢谢你给她减压。我会送她回家。但是请不要告诉她我來过。”凌瀚蹲下身。把遮住钟荩眼睛的几缕发丝往后别了别。温柔地抱起。

    她默契地环住他的肩。这个动作似乎经常练习。牧涛愣住。

    温暖的气息从颈端似有若无地拂过。钟荩扭了扭头。往凌瀚怀中又钻了钻。

    “你是钟荩的。”牧涛问道。

    凌瀚喉咙微微一哽。是谁呢。“过客而已。”他给自己定义了。

    “拜托了。”凌瀚朝牧涛点点头。修长的手臂慢慢收紧。转身走向灯火阑珊处。

    牧涛呆呆地看着他们。许久。他都沒理出个头绪來。追钟荩的不是汤辰飞么。

    “凌瀚。”呓语般的轻叹。

    容上挣扎的神情近似扭曲。

    “凌瀚。”

    吻着她清凉的发丝。嗓音发抖了。

    “不要离开。凌瀚。好吗。”

    心口一紧。他将脸转向一边。看着夜色中的街头。一片深灰。

    “是你女友么。”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看躺在凌瀚怀中的钟荩。歪歪嘴。很是轻蔑。

    凌瀚用冰凉的唇角轻啄着钟荩滚烫的额头。希望能给她降点温。

    仿佛知道自己很安全。她放心地睡着了。

    “你还是个爷儿吗。让女人喝成这样。你得替她挡着。”

    凌瀚闭上眼睛。心痛如割。

    “回去给她喝点醋。那个醒酒的。喝醉的人沒胃口。早晨熬点米粥。”下车时。司机从窗户口探出头。嘀咕一句。又狠狠地吐了口吃得唾沫。表示他强烈的不满。

    凌瀚尽量挑林荫小径绕过去。这样不会碰到认识的人。这个小区的一草一木他已很熟悉。无数个夜晚。他在里面穿行。在一排排外观和颜色完全相同的楼群中。他轻易就能看到钟荩房间的那扇窗。只是窗帘一直拉着。他就在心里描绘她的身影。

    摸到楼梯口的开关。他侧耳听了下。楼梯间沒有回音。他快速上楼。

    温柔地将她放下。倚着墙壁半躺着。楼梯口的感应灯熄灭了。她酡红的小脸隐在黑暗之中。沒有关系。他用指尖轻抚着她的眉宇、她的秀鼻、樱唇。此刻。她是这么的乖巧。不会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不会冷漠地将他推开。无法控制的。他低下头。颤抖地吻了上去。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味道。如此芬芳。如此柔软。他的钟荩。从未改变。

    那个雨夜。他站在树后。看到她哭到睡着。他也纵容着自己走过去。将她揽在怀中。真实的拥有比思念更让人疼痛。他把唇都咬破了。鲜血滴在她的衣襟上。

    钟荩。不能再这样脆弱了。要坚强。知道吗。他默默在心中说。

    敏锐的听力突地捕捉到一丝异常。他想替她按门铃已经來不及了。他忙抱起她。看到楼下有户人家放着盆高大的巴西木。他噔噔跑下去。隐在后面。

    來人是钟荩的父亲钟书楷。他似乎并沒有开门的意思。咚地声。也在门外坐下來。双手插进头发中。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凌瀚有点着急了。钟书楷那样子好像一会半会不想进去。怀里的钟荩像是怕冷。轻轻哼了哼。凌瀚欲捂她的嘴。公文包里的手机突地也响了。

    “谁。谁在那。”钟书楷抬起头。惊恐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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