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恶仆
小说：暴君难为（重生）作者：明夜观书字数：3476更新时间 : 2017-09-18 23:44:43
恶仆杀主, 以下犯上，无论是在周、楚、吴哪国都是大逆重罪，按周律当枭首曝尸。此案如此恶劣，又涉及高官的内眷, 京兆尹自然不敢怠慢，将衙门里那些似乎还没过完年的差役狠狠收拾了一顿，遣他们全城缉捕逃跑的恶仆。而且，普通百姓或许不知道, 京兆尹可是清楚得很，周尚书的夫人, 姓叶。
但不想半月有余, 竟是连那恶仆的影子都没有找到，这凶案倒是传扬开去，引得百姓议论纷纷。去年虽然是风波不断, 但那是天家的事情，谁都不敢放在明面上谈论, 今年年头这桩惊世骇俗的凶案就不同了, 正好是茶楼酒馆里、饭桌棋局上磕着瓜子闲聊顺带显摆的好话题。当然，周尚书也不是不想派人管上一管, 但俗话说“京城百姓七品官”, 在周都住的久了，百姓的胆子都要比别处大些, 自然是不拍的。四品官很了不起么？在都城里住着谁还没见过四品官呀！
只是聊着聊着, 人们在唾骂那杀主的恶仆之余不禁也会猜测, 堂堂尚书之妻，四品诰命夫人，居于深宅内院，身边奴婢成群，怎会轻易被一个仆人所杀，而且那仆人据说还给逃了？再说，这等高官府里能够近身的家仆，要么是世代侍奉的家生子，要么是精挑细选教导过的，其忠心自然不是随便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奴婢可比，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恶仆弑主？这样的猜测议论之下，话题便渐渐偏了方向，一桩血案倒是染上几分桃色来。
议论的范围越来越广，负责追捕犯人的京兆尹身上的压力自然也越来越大，头发都不知道愁白了多少。不过京兆尹大人在听了幕僚所转述的这些议论之后，也的确觉得此案似乎有些蹊跷。家丁护院一般都在外院，那恶仆行凶杀人时周夫人身边只有丫鬟婆子，不过是弱质女流，不及阻止倒不奇怪，但恶仆要跑就得经过外院，家丁听了内院的叫喊声早已把住了各个出口，竟还是被他可了，难不成尚书府中还有内应？
想到这里京兆尹有心想拘拿当日侍奉周夫人的丫鬟婆子，并当日值守的家丁护院一道，一一过堂细细审问。只是那周尚书夫人刚刚横死，既要准备后事，又要应付其娘家人责问，还要头疼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流言，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若此时去尚书府拿人，恐怕又要引起新的流言。周尚书本就因为此事被御史参了一本治家不严，若是因此再次被参，岂不是要记恨自己？周尚书身在吏部，负责各级官员考评，听说还有可能入阁，若是得罪他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没想到正当京兆尹纠结不已，把自己胡子都揪掉一把的时候，那半月不见踪影的恶仆忽然自缚于京兆尹衙门前，口口声声说是要自首，引得一众百姓围观。京兆尹连忙让人将其锁拿。
人拿到了，接下来就该开堂审理了，但是京兆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若是这恶仆真的说出些什么尚书府内宅阴私之事，岂非不好收拾，得罪周尚书也就罢了，怕是还会得罪如日中天的叶家。要不还是暂缓审理，先和周尚书通通气再说。
“大人，万万不可呀！”京兆尹没想到只是略微表达了一下要和周尚书通气的意思，就遭到幕僚的反对。
虽有些不悦，但京兆尹一向倚重这个幕僚，便问道：“为何不可？”
“大人您想，若是传言为真，无论是为了叶家的脸面还是自己的脸面，周尚书都绝对容不得这贼子活着在堂上开口的。大人若是先与周尚书相商，周尚书提出要了结了这贼子，大人应还是不应啊？”
经幕僚这么一提醒，京兆尹不由得一惊，是啊，若是周尚书要手刃奸夫，合情合理却不合法呀，再说犯人未经审理便死在牢里，担干系受弹劾的就是自己了。京兆尹这般想着，不自觉地便已经默认那恶仆是周夫人的奸夫了。
“大人绝不可能答应这等擅用私刑、杀人灭口之事，但若是拒绝，就是彻底地得罪周尚书了。若是大人按部就班，照常审理，看贼子要说出什么有损周夫人清誉的事情，就狠狠掌嘴。即便最后周尚书真有不满，终究也怪不得大人。”幕僚又继续道。
京兆尹听了连连点头，随后不由得叹息：“这次或大或小，终究还是要得罪周尚书了。”想到这里，难免又怨怪尚书府的家丁护院无能，若是当时便打死或是捉住了这恶仆，怎会闹得这满城风雨，让自己进退两难。
在那恶仆自缚出首之时，便有大批百姓围在衙门前观看。百姓可旁听审案，是周□□立下的规矩。现在传出就京兆尹大人开堂审理的消息，自然没有人离去，而是口口相传，人越聚越多，把京兆尹衙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后门都挤满了人，等着堂审的第一手消息。待到尚书府的得了信，再派家丁过来传话，根本挤不进衙门里去。
“堂下所跪何人，所犯何事？”纠结归纠结，待上了堂，京兆尹还未曾见过如此多之人来旁听审案，不由得有些兴奋，挺直了身体官威十足地问道。
“小人周永，原是周尚书府邸上一名车马管事，至于所犯何事，大约已经无人不知了。”周永身披枷锁跪在堂下，瘦小的身躯不堪重负，有些佝偻，这回话却是有些张狂。
本来围观百姓见到这半个月来的风云人物，杀了尚书夫人的恶仆，不过是个黑黑瘦瘦、相貌普通的干瘪老头，既不凶神恶煞也不风流俊俏，想也不会能得尚书夫人青睐，不免失望，但此时听了这番回话，又嗡声议论了起来。
京兆尹大人将惊堂木一拍，待堂上安静之后才继续问道：“大胆周永，犯上弑主，大逆不道，既然出首，还不赶快认罪伏法，难道还想狡辩不成。”
“回大人，那娼妇是我杀的，我承认，但我不认罪。那娼妇杀我女儿，害我妻子，让我家破人亡，我杀她又有什么罪？！”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片哗然。京兆尹不得不再次拍响惊堂木，才让堂审继续了下去。
原来，周尚书取叶氏女算是高攀了，仕途需要叶家扶持，自然要巴着叶氏，十几年来都不敢纳小，偷偷养过的外宅，也叫叶氏派人发卖了。然而近几年周尚书成了赵王心腹，官越做越大，腰杆便挺了起来，不再顾忌叶夫人，连纳了几房如夫人。叶夫人要闹，叶家却反叫她不要悍妒，叶夫人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
有一日，周尚书与夫人宴饮，多喝了几杯，正碰上周永的女儿上菜，不知怎的便赞了一句“指若葱根，玉腕皓皓”。这下可打翻了醋坛子，叶夫人忍不住讽刺了几句。其实周尚书正与新纳的如夫人如胶似漆，哪真看上了这小丫头，但他觉得自己多年来对叶夫人颇为忍让，不满也积攒了许久，便不再客气，与叶夫人大吵了一架，拂袖而去。叶夫人从不曾受过这样的气，借着酒劲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当即命人将周永女儿的双手砍下来，装在锦盒里，给周尚书送过去。
可怜周永的小女儿，就成了周尚书夫妻失和的牺牲品。鲜血淋漓地被抬回家，没能熬住，夜里就去了。周永夫妇成婚多年，中年方才得女，万般托人才给女儿谋得夫人身边侍奉的位子，为的不过是女儿将来能有个好前程，不想飞来横祸，老年丧女。周永的妻子，亲眼看着爱女惨死，当时就有些疯癫，没过几月也跟着去了，一个家就此也散了。周永的管事之职也没了，被发配到马厩去养马。周永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别的仆役也不太敢靠近他，谁都没有发现，自从葬了妻女之后，周永身上每日都揣着一把刀。
“我整整等了一年，终于等到机会，我冲到那娼妇房里杀死了她。杀她的时候，是我这一年里最快活的时候，我替女儿和婆娘报了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有什么罪！”说道这里，周永的情状也有些疯癫，围观的百姓一时也安静了，只听到周永歇斯底里的喊声。
虽说与预想的不同，可还是听到了尚书府的阴私，京兆尹不由扶额叹息，只是到底没有将周永拖下去掌嘴。
“其情可悯，其罪难逃。即便你所说属实，周夫人滥杀婢女，你可减罪一等，但依据周律也难逃一死。不过念你主动出首，再减一等，可判绞监候，若是碰上大赦，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京兆尹最后说道。心中则想的是，这一番审下来那周尚书是得罪定了，而且堂上这些事情传扬出去，连叶家都间接得罪了，顿时觉得前途一片黯淡，没精打采地吩咐差役把尚书府仆役捉几个来提审，核实情况。
周永哭嚎一阵，终是平静了下来，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要偿我妻儿性命，那娼妇一人又怎么够？说到底，罪魁祸首是周进那畜生。”
见周永直呼尚书大人姓名，辱骂朝廷命官，京兆尹虽然心存怜悯也不能当作没听到，便准备用上刚刚没用上的掌刑。不料周永下面的话却让他惊在了当堂。
“我说了我没有罪，我要出首的当然不是自己的事。我要出首吏部尚书周进，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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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想半月有余, 竟是连那恶仆的影子都没有找到，这凶案倒是传扬开去，引得百姓议论纷纷。去年虽然是风波不断, 但那是天家的事情，谁都不敢放在明面上谈论, 今年年头这桩惊世骇俗的凶案就不同了, 正好是茶楼酒馆里、饭桌棋局上磕着瓜子闲聊顺带显摆的好话题。当然，周尚书也不是不想派人管上一管, 但俗话说“京城百姓七品官”, 在周都住的久了，百姓的胆子都要比别处大些, 自然是不拍的。四品官很了不起么？在都城里住着谁还没见过四品官呀！
只是聊着聊着, 人们在唾骂那杀主的恶仆之余不禁也会猜测, 堂堂尚书之妻，四品诰命夫人，居于深宅内院，身边奴婢成群，怎会轻易被一个仆人所杀，而且那仆人据说还给逃了？再说，这等高官府里能够近身的家仆，要么是世代侍奉的家生子，要么是精挑细选教导过的，其忠心自然不是随便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奴婢可比，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恶仆弑主？这样的猜测议论之下，话题便渐渐偏了方向，一桩血案倒是染上几分桃色来。
议论的范围越来越广，负责追捕犯人的京兆尹身上的压力自然也越来越大，头发都不知道愁白了多少。不过京兆尹大人在听了幕僚所转述的这些议论之后，也的确觉得此案似乎有些蹊跷。家丁护院一般都在外院，那恶仆行凶杀人时周夫人身边只有丫鬟婆子，不过是弱质女流，不及阻止倒不奇怪，但恶仆要跑就得经过外院，家丁听了内院的叫喊声早已把住了各个出口，竟还是被他可了，难不成尚书府中还有内应？
想到这里京兆尹有心想拘拿当日侍奉周夫人的丫鬟婆子，并当日值守的家丁护院一道，一一过堂细细审问。只是那周尚书夫人刚刚横死，既要准备后事，又要应付其娘家人责问，还要头疼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流言，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若此时去尚书府拿人，恐怕又要引起新的流言。周尚书本就因为此事被御史参了一本治家不严，若是因此再次被参，岂不是要记恨自己？周尚书身在吏部，负责各级官员考评，听说还有可能入阁，若是得罪他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没想到正当京兆尹纠结不已，把自己胡子都揪掉一把的时候，那半月不见踪影的恶仆忽然自缚于京兆尹衙门前，口口声声说是要自首，引得一众百姓围观。京兆尹连忙让人将其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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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万万不可呀！”京兆尹没想到只是略微表达了一下要和周尚书通气的意思，就遭到幕僚的反对。
虽有些不悦，但京兆尹一向倚重这个幕僚，便问道：“为何不可？”
“大人您想，若是传言为真，无论是为了叶家的脸面还是自己的脸面，周尚书都绝对容不得这贼子活着在堂上开口的。大人若是先与周尚书相商，周尚书提出要了结了这贼子，大人应还是不应啊？”
经幕僚这么一提醒，京兆尹不由得一惊，是啊，若是周尚书要手刃奸夫，合情合理却不合法呀，再说犯人未经审理便死在牢里，担干系受弹劾的就是自己了。京兆尹这般想着，不自觉地便已经默认那恶仆是周夫人的奸夫了。
“大人绝不可能答应这等擅用私刑、杀人灭口之事，但若是拒绝，就是彻底地得罪周尚书了。若是大人按部就班，照常审理，看贼子要说出什么有损周夫人清誉的事情，就狠狠掌嘴。即便最后周尚书真有不满，终究也怪不得大人。”幕僚又继续道。
京兆尹听了连连点头，随后不由得叹息：“这次或大或小，终究还是要得罪周尚书了。”想到这里，难免又怨怪尚书府的家丁护院无能，若是当时便打死或是捉住了这恶仆，怎会闹得这满城风雨，让自己进退两难。
在那恶仆自缚出首之时，便有大批百姓围在衙门前观看。百姓可旁听审案，是周□□立下的规矩。现在传出就京兆尹大人开堂审理的消息，自然没有人离去，而是口口相传，人越聚越多，把京兆尹衙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后门都挤满了人，等着堂审的第一手消息。待到尚书府的得了信，再派家丁过来传话，根本挤不进衙门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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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大人将惊堂木一拍，待堂上安静之后才继续问道：“大胆周永，犯上弑主，大逆不道，既然出首，还不赶快认罪伏法，难道还想狡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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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周永的小女儿，就成了周尚书夫妻失和的牺牲品。鲜血淋漓地被抬回家，没能熬住，夜里就去了。周永夫妇成婚多年，中年方才得女，万般托人才给女儿谋得夫人身边侍奉的位子，为的不过是女儿将来能有个好前程，不想飞来横祸，老年丧女。周永的妻子，亲眼看着爱女惨死，当时就有些疯癫，没过几月也跟着去了，一个家就此也散了。周永的管事之职也没了，被发配到马厩去养马。周永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别的仆役也不太敢靠近他，谁都没有发现，自从葬了妻女之后，周永身上每日都揣着一把刀。
“我整整等了一年，终于等到机会，我冲到那娼妇房里杀死了她。杀她的时候，是我这一年里最快活的时候，我替女儿和婆娘报了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有什么罪！”说道这里，周永的情状也有些疯癫，围观的百姓一时也安静了，只听到周永歇斯底里的喊声。
虽说与预想的不同，可还是听到了尚书府的阴私，京兆尹不由扶额叹息，只是到底没有将周永拖下去掌嘴。
“其情可悯，其罪难逃。即便你所说属实，周夫人滥杀婢女，你可减罪一等，但依据周律也难逃一死。不过念你主动出首，再减一等，可判绞监候，若是碰上大赦，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京兆尹最后说道。心中则想的是，这一番审下来那周尚书是得罪定了，而且堂上这些事情传扬出去，连叶家都间接得罪了，顿时觉得前途一片黯淡，没精打采地吩咐差役把尚书府仆役捉几个来提审，核实情况。
周永哭嚎一阵，终是平静了下来，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要偿我妻儿性命，那娼妇一人又怎么够？说到底，罪魁祸首是周进那畜生。”
见周永直呼尚书大人姓名，辱骂朝廷命官，京兆尹虽然心存怜悯也不能当作没听到，便准备用上刚刚没用上的掌刑。不料周永下面的话却让他惊在了当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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