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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白夜歌作者:海恬字数:13108更新时间 : 2013-07-30 06:39:52
    医院的走廊里只有护士快步疾走时候发出的脚步声,经过的护士不时地往抢救室门口多看几眼。穿着浅红色旗袍的年轻女人脸色苍白的倚在墙边,额际的发丝因为冷汗而黏住,几个小时前还捧着水晶杯的手上还沾有不可忽视的血迹,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眼神有些空,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周涄元倒下前的表情。

    他眉眼如茶,唇角带笑,像是最优雅的绅士,一如当初爱着的时候的模样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柔情与情深仿佛烟花骤然绽放其中,那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可以原谅了,不管他是否曾经欺骗了她,不管他是否曾经背弃了他们的爱情,不管他是否曾经利用过他……这些她都已经不计较了,她想要的不过只是要他好好的。

    呼吸忽然有些紧促,眩晕的感觉不设防地袭来,她连忙扶住墙壁稳住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半响才缓了过来。

    匆忙的脚步声忽然传来,侧目看去,司徒翎不再娇羞优雅,长发因为奔跑而凌乱,不顾医院的规定大步跑来,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见了明凤眼泪就跟开了的水龙头一样汹涌而下,狠狠地掐着她的手臂着急万分脱口而出。

    “四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涄元怎么会中枪的?!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随后而来的数人赶紧拉开了司徒翎,明凤看了一眼,大多是城中说得上话的人物,不仅是司徒将军,就连宋都督也赶来了,可见此番只怕是惊动了整座香城。

    司徒翎哭得脸都花了,挣扎着还要冲上来,司徒将军钳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司徒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挣脱了搀扶着她的人用力地擦了一把眼泪,强作镇定地又走上前,用力地握住明凤的手,就连尖细的指甲陷入了她肌肤里也不自知。

    “抱歉四姑娘,我刚才失礼了。”

    明凤摇头。

    “我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经过,涄元他……为什么会去纸醉金迷,为什么会中了枪。”

    明凤抬眸看了看司徒将军。

    年过四十的司徒将军如今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三十上下的模样,方正的脸型更添了几分正气,他此刻也皱着眉眯着眼睛打量着明凤,那么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在她身上穿出一个洞来,明凤别过眼睛,用最平静地声音道。

    “他不过是来跟我说你们要结婚的事情……至于中枪,确实是防不胜防,我会尽快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到结婚,司徒翎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指甲抠到了明凤的肉里,明凤不知是怎的,苍白着脸竟也不挣脱,任由她掐着自己。

    忽然另一波脚步声遥遥地传来,明凤回头,是几名军装男人,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放大了步子走来。

    “荣四姑娘,纸醉金迷枪案需要您的配合,请您跟我们回警察厅里协助调查。”

    明凤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皱着眉头不经意地撞上了宋都督担忧的眼神,心里一顿,却也是反抗不得的,只能随着警察离开。

    这是明凤第一次来到警察厅,警察厅的灯光比外头的都要亮堂,仿佛要把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那两名警察带着她来到一间阴暗的小房间,态度还算尊重地嘱咐了两句就带上了门,小房间里只有一张老旧的漆木桌,三张椅子,桌子上摆着一盏台灯,空旷得让人心里发毛。

    等了许久也不曾有人进来,她孤身坐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阴冷的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吹得她连心都发冷发寒,此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周涄元是否平安,也不知自己被警察带走的事情宋伯伯是否有告诉父亲,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怕父亲是早就被惊动了吧,是什么人竟然敢在纸醉金迷开枪?不过按照道理出入纸醉金迷的人大都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到底是什么人?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顺着时间悄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当做了犯人看待,心里一阵翻腾。

    又过了一会,两名便装男人开门进来,啪地一声打开了台灯。

    稍微年轻的男人粗鲁地把手里的纸甩到桌上,神色严肃,年纪稍微大些的男人略胖,倒是笑眯眯的样子,“荣四姑娘我是黄警长,这位是我手下,因为枪案我们不得不询问你一些事情,或许这会很粗鲁,但是希望你能见谅。”

    明凤微微点头。

    刚开始只是回答些常规问题,明凤一一应了,年轻男人不时抬头看她几眼,似是厌恶。

    “荣小姐,副参谋长在纸醉金迷中枪的时候请问你在哪里。”

    她冷冷地瞥他一眼,平静地回答:“同他跳舞。”

    黄警长眼眉跳了跳,“那么你知道副参谋长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纸醉金迷?又为什么会与你共舞呢?据我所知副参谋长有一名温柔美丽的未婚妻,平时很少与女性接触……”

    “他来告诉我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她选择性地回答了前半个问题。

    “可是据我所知副参谋长曾经跟荣小姐是恋人的关系。”黄警长眯着小小的眼睛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她。

    “黄警长这是什么意思?如你所说副参谋长是有未婚妻的人,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没有必要旧事重提。”

    “当然有必要。”黄警长霍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俯身盯着她,“副参谋长与你分手后和司徒小姐堕入爱河,你心生怨怼,所以就对他动了杀机!是不是!”

    明凤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黄警长想象力果真丰富。”

    在旁边安静做笔录的年轻男人忽然猛地拍案喝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别想着你的有钱老爸能来救你,我知道你家与宋都督颇有渊源,不过这回事关重大,就连宋都督都保不住你!”

    “我虽是女子,但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明凤怒。

    “当女子深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有什么疯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那么如果我要杀害副参谋长,我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

    年轻男子也站了起来,步步紧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笑之极!”

    她不怒反笑,秀气的眉微微挑起,乌黑如墨的眸子仿佛坠入了星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讽刺的眼神丝毫不掩饰,就那么坐在半旧的椅子上,却让人不敢再次进逼。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敲响,一名军装进来交给黄警长一个牛皮袋,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很快地又退了出去,黄警长那张胖胖的脸上忽然露出阴森的笑容来,拉着年轻那位悠然坐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香城首富的女儿竟然把一个特务养在手下,竟然一直没有被查出来,荣小姐好本事!”黄警长一改早前笑眯眯的模样,大喝:“说!那些特务给了你什么好处!”

    明凤听得皱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黄警长啪的一声把牛皮袋里的东西甩到桌上,“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桌上全都是舞厅台柱莺莺的照片,几张是她在舞厅唱歌时候拍的;几张是她在暗处与人说话的,却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几张是她偷偷摸摸地夹着皮包进化妆间的……此外,还有一份手写供词,那张纸上沾了未干的血迹,就着血迹按了手印。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莺莺是一名女特务,混进纸醉金迷是一招暗棋,潜伏这么长时间只为等候一个契机,如今不止是北方的内乱,还有地方上各个小地方不露声色崛起的将领都伺机而动,养在暗下多年的特务如今也到了得用的时候。

    她咬着唇,冷笑,“难道这就说明我跟她是一伙的?我为什么要跟一个特务联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黄警长似乎很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荣小姐不肯好好说话,那么我也只好冒犯了。”

    说罢,那个年轻的男人飞快地闪到明凤身后牢牢地用绳子把她的手绑在椅背,又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绑住了她的脚,明凤要挣扎,却被他狠狠地控住动惮不得,黄警长拎着台灯可转动的杆子一转,白亮的灯泡对准明凤的眼睛直射过去!

    黄警长双手撑着下巴,微胖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们不可以对荣小姐动粗,只好用这个方法让荣小姐说实话了。”

    明凤心里暗想不好!

    不稍片刻白灯就已经刺得她眼睛发疼,她不能动,闭上眼睛,那光却还是透过眼皮刺了进来,刺得她眼泪直流。

    “根据法律规定,我们可以拘留荣小姐四十八个小时,如果荣小姐想好了就喊我们吧。”说罢,领着手下带上门出去了。

    明凤只觉得全身都在疼,尤其是眼睛,尽管已经闭上了眼,但那盏白灯的光线比普通灯光还要强烈许多,就像是带了刺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她的眼球,眼泪一直不曾停止,顺着脸颊滑下,低落在衣服上,染湿了一片。

    此事只要稍微想想就会知道这些人打算把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只要她承认了她养了莺莺这个特务,帮助她与乱党互通消息,甚至自己也参与了这场谋杀……又想到莺莺那张供词上的血迹,如果她承认了后果只怕比莺莺还要惨上十倍,即使她的父亲是香城有名的人物,可这叛国谋反的身份,是怎么也逃不掉一死了!

    想到这里,她咬紧牙关顶着刺眼的疼痛暗想,只要撑过这四十八个小时她就可以暂时离开,等她出了警察厅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很快的,她发现太过高估自己了,灯光的直射让她不停的掉眼泪,身体开始失水,喉咙干燥得几乎要冒火,她试图挣脱手脚的束缚,可只要她稍微一动,麻绳就陷入皮肤一分,束得更紧,只好放弃,又因为不曾进食,渐渐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可是这些恶魔怎么会让她晕过去那么好过?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一盆冷水对着她的脸哗的淋下来,有人给她身体上盖了一件满是恶臭的衣服,好歹遮掩了被水打湿而显现的玲珑线条。

    她清醒了一会儿又开始流眼泪,到后来竟然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眼睛干涩,稍微转动眼珠都觉得像是被砂纸磨了般的疼,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冷发颤,喉咙干涸,不知哪里吹来的阴风更让她全身冰凉。

    昏昏沉沉的,在疼痛与寒冷中又昏睡了过去,仿佛是计算好了的,在她昏去不久又有人进来给她泼了一盆水,如此几番过去,就算是铁打的人都撑不住,黄警长也来过一次劝她好好的招了来个痛快,她却紧咬牙关半个字都不说,黄警长也不勉强她,带上门出去。

    头很疼,眼睛很疼,全身都在发疼,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吧,脑海中许多人的模样跟电影般的转,她看见几年前爸爸杵着手杖站在树下对她微笑,她看见海平哥在百叶窗下对她微微一笑,她看见周涄元搂着她在舞厅里翩然起舞,她看见那个她在清溪边硬是给了她一个承诺的周世骞……

    是不是人死之前都会出现幻觉?她觉得自己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又似乎近在身边。忽然吃力地弯了弯嘴唇,死前若是能听见他的声音,或许也是不错的吧。

    眼前一花,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掐我呀不要掐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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